左右目在京子出现的同时失去了踪影。
不知为何,京子对整件事的经过似乎有着一定的了解,关于她自己的消失,关于千代子在班级上代替了她的位置,以及,与她的存在进行交换的祭品是千代子的事,京子已经都知道了。
她做了一个梦。
鞠守起初并未做出回应,全部的身心仍沉溺于千代子消失的泥潭中无法自拔,只是,当他偶然回想起京子刚回来时所说的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记得千代子?”
“嗯。”
“你还记得的话,就是说……千代子还在……!”
鞠守瞪大了双眼,像是手握救命稻草一般,转身一把抓住了京子的肩膀。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话说,我有些事要问你。”
“……嗯。”
“我大概也算是能接受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想象中那么让人惊讶。不过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和千代子,原本是准备用刚吾当祭品的吧。我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不太合适,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嗯,抱歉。”
“千代子的主意?”
“不……那个,是我们一起……”
“你根本不会说谎。”在寻问鞠守之前,千代子早已有了结论,“虽然她成了和我一样的状态我很同情,但也仅此而已。这是她的自作自受——她一直都是这样。”
“……嗯。”
“如果刚吾真的因此而成为交换品,我这辈子都不会饶了你们的。”
“…………嗯。”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对于眼前所见的结果,以及神情异常颓废的鞠守,京子没有任何安慰的打算。以她的角度而言,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两人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的反噬。
更何况,当京子好不容易想要重新与千代子以好友的关系相处时,千代子给予她的回应,却是长达一个多月的“存在消失”。
自从这次恶作剧开始,两人之间就已经不再留有任何可能的友谊。
“你打算怎么办?我记得千代子这件事我想应该与她是否被交换没什么联系,当然你可以去试试,只是我劝你不要有什么期待。”
“一定……有方法……”
“啊是吗,那祝你好运。”
“……”
“……不过,话说回来,”往神社外走到一半,京子又再度回过头来,“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
“嗯……”
“虽然那是个性格恶劣,自私自利,连牺牲别人为自己的错误抵罪都能心安理得的糟糕透顶的人,但是,至少,我觉得她不会那么随随便便就认命。”
“是……呢。”
“如果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千代子的话,她会回来的。这不是安慰你,只是我不希望自己的班级里接下来每天都有一个跟丧尸一样的家伙缩在角落,那会让我觉得恶心。”
“……谢谢。”
“都说了不是在安慰你……算了。”
京子退后一步,恰好阶梯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渐渐看到了刚吾赶来的身影。
“……说实话。”也许是见到刚吾让京子安心了不少,她那始终带有一丝敌意的语气显得缓和了一些,“我不讨厌她。无论如何我已经是参与者之一了,虽然是被迫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想等你们好好给我一个说明。”
“……”
鞠守抬起头,瞥了眼京子离去的背影。
这里已经只剩他独自一人了。
他迟疑了一会,想伸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前胸,手背却在无意中碰到了摇铃下的长绳。
“啊……”
他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猛地缩回了手,逐渐定神后盯着绳子看了很久,但突然而至的一阵晕眩让他不得不在赛钱箱边上坐了下来。
直到晚风在鞠守耳边奏响了幽灵哭嚎般的哀乐,他那急促的呼吸却迟迟未能得到平息,终于,无助感开始腐蚀着全身每一个细胞,在强烈的悔恨心驱使下,鞠守闭上了双眼。
(我在……害怕……)
正如双子所说,鞠守由于受到了过于猛烈的刺激,恐惧感缺失的病症已然痊愈。
加上在右目身上所倾泄的愤怒与那时流淌于全身的狂暴,在那次彻底的疯狂所带来的影响下,兔神鞠守脑海内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
感情有着向外拓展的适应性,一个人所能表现出的情绪越是丰富,对其他的感情也就越是敏感。在鞠守那原本宛如一潭死水的性格中,随着恐惧一并被封印的细腻情感如今正不断生根发芽,逐渐改变了鞠守的内心。那个总是被认为有着“完全理性”的他,开始向着“正常人”的性格产生了微妙的转变。
所以。
也正因如此。
他失去了用以承受至今为止一切诅咒的那面厚重的铁壁。
鞠守没有哭,但那只是因为难以抑制的胸闷一直在压迫着他那濒临崩溃的心房,在郁闷心的影响下,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的矛盾令他愈渐坐立难安。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这个坐在神坛前的少年,已经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应该说。
就像京子所说的那样。
宛如成了一具丧尸。
————————————
千代子失去踪迹整整一周后,临近黄昏的时刻,对于许多家家户户而言已经是做饭的时间了。
鞠守的家中厨房里也不例外,一阵酱油的香气从半开的推拉门缝隙中传向客厅,填满了一楼的大半个空间。
“啊,糖要后放才行。”
“嗯。”
月读正手把手教导鞠守做菜的一些细节,这已经是她尝试教给鞠守的第五道料理了。
“其他的步骤还记得吗?”
“没关系的,母亲大人。”
“……嗯,那就好。”
手持铁锅的鞠守向月读笑了笑,对月读的称呼也再次回归了“母亲大人”,只是他那原本十分罕见的笑容,反而让月读有些不太适应。
从神社回来后,鞠守忽然变得爱笑了。
最初鞠守刚刚回到家中时,曾急切地向月读询问过是否有带回千代子的方法,而月读的回应也没给鞠守什么新的希望。
自那时起,鞠守就变得“异常的正常”了起来。
不再沉默寡言,不再总是听从别人的指示,不再总是执着于逻辑,能与任何人正常地交流,能对任何事都抱有“正方向”的见解,仿佛原本的那个鞠守只是他披上的一层伪造的皮囊。
也是从那时候起,笑容开始一次次地出现于鞠守的面容之上。
但,尽管如此,尽管他的言行举止开始无限贴近于正常人的范畴,却没有任何一个与鞠守有过交流的人认为现在的他是“正常的”。
包括笑容在内,鞠守的一切都有着鲜明的机械气息。
他终究还是没有成为所谓的正常人,而是成了一个“无限接近于正常人的机器人”。公式化的笑容,公式化的待人接物,公式化的口吻,公式化的作息,鞠守所有的改变,无一不在向他人传达着隐藏于暗面却十分强烈的讯息:
鞠守想要从原有的自我中逃避。
他所做的改变,并非为了某种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思考回路,而仅仅是为了证明“我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兔神鞠守了”。
为此,他整整一周都没有再去过学校。
为此,他在月读的帮助下开始学习料理的烹饪,并将自己每一天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与母亲大人的交流上,用以弥补自己与月读之间的“亲情元素”。
为此,他的房间内,此时已经无法再看到任何一个禁目了。
“对了,母亲大人。”鞠守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料理作业,向月读问道,“你觉得……千代子会喜欢这个味道吗?”
“……也许会吧。”
月读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潦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不是鞠守第一次提起千代子。
实际上,鞠守得以改变的起因,还有一点。
也就是,“想让自己的一切能够变得让千代子满意”。
即便作为唯一评判者的千代子根本不可能给出答案,但鞠守仍然秉持着这一终极目标,不断地对自己进行“升华”与改造。
也许是过于信任月读的缘故,或者只是因为他在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下已经放弃了思考,总之,在月读表示救回千代子希望渺茫的那一刻起,鞠守根本没再考虑过改变现状的可能。
仿佛遗忘了千代子已经消失的事实一样。
仿佛千代子就在自己身边,随时都能见面一样。
就像鞠守遗忘了那一个个曾互相造成过伤害的“家庭”一样,就像他将月读幻视成自己的母亲一样,难以接受结果的鞠守,以自我催眠的方式在沉重的现实里苟延残喘着。
“唔,话说,母亲大人今晚有事吗?”
“嗯?没有哦。”
“那……那个,今天……”
“又想一起睡了吗?”
“毕竟、有点害怕做噩梦……”
鞠守苦笑道。
“太依赖母亲可不太好哦。不过……嗯,今晚例外。”
扮演着“母亲”的月读尽力配合着鞠守那漏洞百出的幻觉,在这一周内,她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这一角色了。
话虽如此,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局。
在鞠守重新沉迷于对料理的处理中时,月读独自离开了厨房,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指尖于房门上写下了一句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为自己的房间设下的新的结界。
这是每次鞠守想要与母亲共眠时,月读都会做的事情,目的是在鞠守面前隐瞒自己房间真正的模样。
尤其是,隐瞒她准备去做的事情。
(还没到时候……)
看着一群淡蓝色的透明蝴蝶逐渐涌入门内形成结界,月读那用于扮演母亲的温和假笑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得让我死去的那天成为鞠守找回千代子的开端才行……只要,有一个契机……)
事实上,月读从未想过完全放弃千代子的可能性,“无法救回千代子”的谎言也仅仅只是用于让鞠守安静下来的工具。
对“恐惧魔女”千海棠月读而言,这个故事真正的转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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