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发现的？啊……算了，也不用问了吧。”
毫无疑问是芋艿准备的衣服碎掉的时候。
千代子咂了咂嘴。
“因为……千代子的情绪有点奇怪……像是变成别人了一样。”
无论是衣服碎裂时的娇羞还是向鞠守的撒娇，这些都与千代子的性格不符。至少千代子根本不会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因为一些羞耻的场景而掩面大叫，要说为什么的话，要知道上一次在鞠守面前脱下衣服可是千代子面不改色意愿做出来的事情。
“啧。不会演戏真抱歉啊。”
“不……那个，大概不是演技的缘故……”毕竟表现得再好千代子扮演的也不是自己——不如说正因为演技出色，才更让鞠守觉得性格不符了。
“怎样都好。顺便你在芋艿那都听到了些什么？”
“关于千代子过去的事情。”
“过去啊……无非也就是些一个人搞出来的破事罢了。”千代子抬起手臂遮住了视线上方的阳光，扭头看向一边，“名字你知道了吗？”
“三生目雨栀。”
“啊……对。那是我哥哥。”
“嗯……”
“什么啊，别告诉我你是在同情我。我会揍你的。”
“不是……不如说，只是觉得千代子果然是很温柔的性格吧，被误会了也没特别去记恨谁。”
“……傻子。”从鞠守的角度看不清千代子的脸，他只能从语气来判断她的心情，“我当然会记恨那帮随波逐流的家伙，只是懒得花时间报复而已。”
“嗯，说的也是。”
“你是不是有点变了？”这时千代子忽然转过头来，炽红的眼瞳直视鞠守的双目，“感觉怪怪的。”
“我只是……”
鞠守想了想该如何表达，沉默了一会。
他的确是在昨夜到清晨的这一连串事情里有所改变，但鞠守一时却很难界定自己的改变究竟是什么。
他的病症并未有所改变，对爱意的模糊理解并未有所变化，在面对千代子的时候心底蠢蠢欲动的未知感情也始终如一，唯一可能可以说是“改变”的地方，或许只是他更加坚定了想要留在千代子身边的想法。
（起因果然还是那个梦吧……）
禁目玩具骑士真正的全名是“因为某名男生喜欢玩具的喜好与年纪不符而遭到他人耻笑结果不得不扔掉所有玩具后诞生了以他最爱的玩具为原型的禁目”，鞠守以前并未特地追究过它的规则和诅咒，只是偶然捡到它就带回了家。但现在仔细想想的话，玩具骑士能够创造梦境，很可能是迎合了其主人与玩具一起时沉溺于自我世界的状态，所以才会为进入其规则的人建立起一个梦想空间。
只是，这个空间由于鞠守的特异性和玩具骑士的私心而产生了变异，才导致鞠守在那里看到的几乎都是拷问其灵魂且带有明显引导性的内容，玩具骑士所希望的，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让鞠守开始怀疑二人之间的关系，利用他习惯于跟随别人思考回路的性格，试图让二人之间的关系因此产生裂痕。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雾中所看到的不过是千代子的假象与一个仅仅有着人型的伪物，无法产生代入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鞠守当时顺着玩具骑士的理论跳进了坑里无法自拔，才会将自己的无反应视为对千代子的一种背叛。
而如今再次站在千代子的面前，坐在她的身边，在二人的世界里倾听她的声音，这一切都给了鞠守全新的自我信任。
（果然……幻想千代子被其他人触碰的场景的话，虽然不会感到恐惧，但我会感到烦躁。）
这是被他所忽视的另一种情感。
玩具骑士的陷阱仿佛是为鞠守准备了一台带有尖刺的跳板，当鞠守脚底满是鲜血地跳入河中后，他反而意识到了自己本身就是一条理应遨游水下的鲤鱼。
芋艿的话轻易地帮他走出了困境。
现在亲身体验到那只属于千代子身边的氛围，亲自面对货真价实的千代子本人，鞠守甚至有些想为自己之前无厘头的犹豫和纠结发笑，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比任何人都擅长随波逐流的他才能彻底摆脱别人的话语所带来的影响。
（我不可能背叛千代子的，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有点想要试着相信自己。为了千代子。”鞠守接着先前断掉的话继续了下去，“为了……不会成为千代子的累赘。”
然而千代子听到一席话后却并没有喜悦的表现。
“太相信自己的判断的话，总有一天会因为对我的厌恶而逃走的吧。”
“为什么会厌恶千代子……”
“我啊，虽说总是有人觉得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一定正确，但那些都是出于我自己的目的。如果对方不照做我会感到愤怒，对你也一样。”
“嗯，我知道。”
“所以说，我不一定一直都是对的。”千代子坐起了身，“而当你发现的时候，距离离开我也不远了吧。没有人会喜欢被束缚的拘束感，越是相信自己的人越是如此。而且说实话，所有人对我而言都是累赘，只有你除外。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那个，我是……”
“你看马上就开始回嘴了吧，昨天明明都没怎么反对过我说的话的。”
“不是……”鞠守抱着膝盖，思考了一会自己想说的话，“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犹豫会导致和千代子之间产生不信任。”
“……不信任？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嗯……禁目。”
“又是那帮兔崽子吗……”
“诶，‘又’？”鞠守想起了千代子身上的伤痕，一个极为糟糕的想法在他心口一闪而过。
“没事，你不用管。我身上的伤和禁目没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受伤。”
“又是打架吗……”
“是啊，几个不知好歹的混蛋想找我麻烦。嘛常有的事了。”
“……嗯。”千代子身上残留的禁目气息让鞠守有些困惑，但此时鞠守心里更在意的是，自己果然对千代子的了解少的可怜。
即便知道了芋艿所说的那些流言的真相，鞠守也仍然会时不时感受到自己对千代子的了解严重不足。尤其是对她私下的生活更是一无所知。
“那个，千代子。”
“嗯？干嘛。”
“我想要去相信的是自己，但同时也是千代子。‘因为是鞠守，所以千代子才会做出选择’……我想要相信这句话……正因为我不想因别人的态度而改变自己对千代子的誓言，所以我才更希望自己能够坚定自己的判断……所以，千代子……‘我爱你。’现在我可以更加挺直胸膛说出口了。”
“……”千代子没有立即回答，在无言中与鞠守四目相对。无需谎言，无需犹豫，无需踌躇，无需改变，二人的真诚在默默的对视中一览无余。
“倒是变得很会说话了嘛。”结果千代子笑着调侃了一句，结束了两人之间长达半分钟的沉默，“都说人有自信的话会变得愈加话唠，看来是真的。”
“是这样吗……”
“不过在芋艿那不帮我说话的罪我还是不打算原谅你。”
“诶诶……”
“所以说。”千代子翻转身体，索性趁着鞠守坐在身边的机会爬到了他的身上，在检验真爱的距离上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鞠守有些干燥的嘴唇，眼中满是刚刚点燃的星星欲.火。
“为了证明自己说过的话，这次是不是应该你来吻我了？”
————————————
结果鞠守也顶多只是主动了两人唇瓣相接之前的那一点点恋爱距离而已，在正戏开始的一瞬间两人的接吻就成了千代子单方面的霸道蹂躏。
尽管他们没有再顺着燃起的欲望继续下去，但鞠守在结束之后却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疲劳。他与想要看天的千代子并肩躺在了沾满灰尘的地板上，不约而同地在已经脱离晨光的湛蓝天空下感到了一阵袭来的困意。
“刚吾会在远足的时候把和我有关的事说出去，然后你只要让京子乖乖回到人群中去应该就可以了。”也许是为了驱逐这份睡意，千代子唐突地谈起了关于京子的事情，“她最擅长扮演救世主了，其他方面放心就好。”
“这是讽刺吗……”
“这是夸赞哦。”千代子撇嘴笑道，“对柔弱的人而言，学会选择站队才是真正需要遵守的规则。”
“那，我也是不再柔弱的人了吗。”
“你真的变得很会说话了嘛，之前难道都是装的？”
“不……那个，只是尝试一下……”
“那继续加油吧。”千代子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否因为说出了心声，她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一些，“让我和你的故事变得越来越有趣起来吧。”
“然后还有、就是……那个……”
“嗯？”
“刚才的几分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大概。”
“什么事啊。”
“千代子说‘被束缚自由会让人感到厌恶’，但是，果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吧。”
“哈……本来也不是说所有人都这样就是了，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因为，感觉……也许只是感觉……啊不，我现在要更相信自己才对。”
“……”千代子默默地看着鞠守自说自话，贴着鞠守身体的右手却悄然握住了他那僵硬冰冷的左手。
而这补足了鞠守最后一丝开口的勇气。
“如果对象是千代子的话，被束.缚也好被囚.禁也好被监.禁也好，我应该都不会讨厌……”
早有准备的千代子此时还是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但她很快便平复了心情。
然后，紧绷的情绪再次迎来了欢愉又带有调侃意味的笑容。
“那不就只是个抖M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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