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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拉

葆拉

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我讨厌在繁多的信件中挑挑拣拣,并且当我打开一封来自姑妈或是哪个已经许久没有见面的远房亲戚的来信时,我其实早就知道接下来我会看见什么内容.多半是些没有营养的无趣东西,通篇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在讨好的语气之中我甚至能嗅见书写时对方那散发着浓浓欲望的粗重鼻息.因此我尽可能的将大部分不那么私密的信件丢给助理,尽管在年初才有些起色的事业只允许我为自己找那么一位相貌平平的助理,但到了现在,有如神助般进展的生意使我大手笔的为自己招聘了五名助手.在精心的挑选后我选中其中一个看上去乏善可陈的年轻人,他满脸的雀斑,无趣的脸上总是带着对世界的厌恶.我十分确信他就是处理我那些不那么重要的私人信件的最佳人选.

于是此刻在我的办公桌上,除了已经打开不过胡乱咬了几口就丢在一边的甜甜圈,尚且冒着热气但我心里清楚不会再喝上第二口的差劲咖啡,毫无章法随意散落的文件和几本我用来打发时间的三流小说,待机按钮扑闪着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小箱已经被打开了的信件.

我满意的确认过数量后,简单的翻拣了一下.比起公司刚刚起步并颇有成绩的那几周,最近不断写信来的穷亲戚确实有所减少.

将所有的信件丢在桌上,我把纸箱扔在地上,接着一股脑丢进所有我暂时不想在办公桌上看见的垃圾.食物残渣与纸张书本,文具饮料,零散的垃圾混在一起,怪诞的结合看上去不禁令我想起童话故事中女巫熬制的毒汤.

我满意的打开窗,将脚搁上桌子,拿起那一叠信.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对那个我已经想不起名字的助理解释他的工作职责时,他脸上确实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讶异表情.因此如果我确实没有记错,我还告诉过他将寄来的信件中无关紧要的那些直接丢进公司的碎纸机,而剩下或许我会感谢兴趣的东西则像这样放在纸箱子里.最初他有些胆小,因为那些信件的署名上分明写着我的某位某位亲戚,这可怜的年轻人在迷茫混乱之中无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于是最初的几天,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星期,除了一些只要能识字的正常人都看得懂的广告之外,他几乎没起到什么用处.

现在就好多了.

我拍了拍手中的信件,一共十四份,从信封上我看到数个熟悉的名字.因此我快速的将信件看完,直到我握住第十三封信.

熟悉的字迹让我兴奋了起来,我在椅子上坐好,抚平信封后我挺直了背,深深呼出一口气.

是的,这是我年幼时期的挚友,我顶顶要好的童年玩伴,学生时代的劲敌,工作时期给予我莫大帮助的男人.

我的视线久久的流连在那优雅的字体之间,就如学生时代一般工整漂亮的字迹,而数个字母组合而成的含义更是令我欣喜若狂.

读完信后我长出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是仅仅只是阅读就让我出了一身汗,我可以感受到此刻黏在背上的西装正散发着热气,而无意识间攥紧的双手也死死的扣住了信纸.我放松身体,几乎是躺倒在椅子上,随后细细琢磨这信件所表达的含义.

在两个月之前,决心与女友葆拉•罗伯逊共同步入婚姻殿堂的我在精心的准备后发出了请柬,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早早收到了祝福与必定到场的回复,但唯独我的这位朋友迟迟没有回音.出于担忧我尝试过电话联系他,但他无一例外的全部挂断了.至少我知道他没有出什么问题.如此劝说自己,我便不再尝试去过多的打扰他.

关于他这么做的理由,我想我或许有些头绪.恐怕都是因为数月之前我与他之间产生的问题.但事到如今我对于那晚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因为喝了太多威士忌而有些神志不清的我确实隐约记得他对我怒吼着的姿态,接着是歇斯底里的哭声与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可怕声音,像是瓷器?不,更可能是玻璃之类的东西.总之那是个混乱的夜晚,无论是当天晚上,还是在我脑中的回忆里,都是一片混乱.

尽管如此,虽然隐隐约约知道那晚恐怕发生过什么事,但在我醒来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而与我在一起的葆拉只是告诉我,那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或许他也只是喝了太多而有些情绪激动.

好吧,我歪了歪头.总之我知道那晚确实发生过什么,但既然葆拉都那么说,我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呢?因此在发出请柬后,我满心欢喜的等待他的回复,现在,他不仅在信中热烈的祝福我们的结合,还邀请我去他家共进晚餐.

我想,这真是妙极了,我们之间已经冰释前嫌,不再有那晚的不愉快,在那之前我是多么怀念在他家里一同探讨社会问题,互相交换信息都的那种乐趣.

于是我站起来,信是昨天傍晚寄到的,我应该庆幸我的助理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才得以让我不错失这次重要的机会.

约定的时间是今天傍晚六点半,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我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洗个澡,换下这身衣服,或许顺路挑上一瓶好酒.

既然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我迫不及待的脱下外套,将他写的信塞进裤子口袋里.在与助理确认过后我驾车回了家,沐浴,换上休闲的装扮,接着我喝了一杯咖啡,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电视,在五点钟时我站起身,与其在这里无聊的等待,不如早些到达他的宅邸.

我确认了语音信箱,葆拉告诉我她今天会晚些回家,让我自己先用晚餐.真是太巧了!我心里想.因为葆拉丝毫不知道我确实已经有了共进晚餐的对象,而现在我正准备出发.

我没有回复葆拉,只是坐上车出门.从这里开到镇上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我会找个商场买些东西,准备一下措辞.

六点二十的时候我将车开进他的车库,从后视镜我看见我熟悉的朋友穿着黑色的长裤,上半身是一件灰色的衬衫.被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飘在他眼前.我想,他该剪个头发了,额头前的黑发已经那么长.

从车里出来,我几乎是热切的,有些迫不及待的握住了他的手,我几乎以为要失去这份珍贵的友情了,但现在,我的朋友正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我熟悉的,带些冷漠的那种特别的笑.

他带我走进客厅,转身在厨房开始忙碌起来.而我百感交集的坐在我常坐的位置,重新审视这间房子.

毫无疑问,我发现我的朋友瘦了不少.握手时我看见他浓重的黑眼圈,有些消瘦的两颊.比起之前,现在他的形象更偏向阴郁,给人一种怪异的沉重.

我猜想他必然是遇见了什么困难,生活中的不顺令他饱受折磨.也难怪那之后他便不再联系我.

「最近过的怎样?」我开始谈起生活,想了解在过去的这些时间里是什么如此折磨着我的这位朋友.但事实上,我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在注意对方的回答,在一片朦胧之中我隐约看见对方的嘴唇似乎在上下闭合,但应该传过来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到达.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左耳似乎开始耳鸣,这个曾经让我感到舒适的位置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这感觉就像那个夜晚一样.我猛地摇头,想让自己恢复清醒.

我不确定自己是看见还是听见我的朋友向我走来,或许单纯是一种感觉.直到他走到我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我的肩膀,那力道透过皮肤直达骨髓.在一阵眩晕中我感到自己已经轻飘飘的身体被挪动,最后坠入一片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周围是裹着黑暗的墙壁,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只我自己一人,就这样被丢在这里.

我开始眨眼以让自己尽快适应,随后我站起来,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否有什么问题.我翻了翻口袋,里面空空如也.第一时间我想,我或许是遭遇了不幸的抢劫,对方在得手之后将我丢弃在这里好让我自生自灭.这荒谬的念头一出现就遭到了脑中其他地方的否决与质疑.雪片般的纷杂的问题一时之间飘落下来,我想到我的朋友,想到葆拉,在困惑与无助中我的大脑奇妙的清醒起来并开始高速运转.

在我思考时,从前方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小口,些许光线照射进来.眯起眼睛,我几乎没有思考,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眼前的是一扇黑色的铁门,因为近乎完美的与四周同样黑色的墙壁融为一体,致使我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你醒了?」

从门后传来沉闷的发问.

「你是谁?想把我怎么样?」我尽量表现的镇定.但问题一出口,我便突然意识到了答案.在门后站着的我的最亲密的友人,他的黑发现在全部撩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而那黑眼圈严重的双眼中无疑散发出巨大的怒意与**.

「别说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只是要做我该做的事.」

他如此回答我后,仅仅只是用双眼瞪着我.在这奇怪的场景下,我感到更多的疑问从脑中跳出.

「是我做了什么?啊,是那个晚上的事吧?」我不确定的开始道歉,但我依然无法想到那个夜晚究竟发生过什么.我的记忆固执的拒绝复苏,仍旧处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中.

「你知道?你明明心里清楚,却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依旧那么自在的生活,逍遥快活,你简直是丧失了基本道德感的魔鬼,是恶魔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既然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清楚,我想你可能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我紧紧盯着眼前面部扭曲的这个男人,记忆中他优雅的五官此刻已经绞在一起,他的言谈中充满对我莫大的鄙夷与愤慨,叫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是,我既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我昔日的友人如此勃然大怒,又对他口中他将要对我所做的事感到恐惧.

「不....等等啊,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做了什么?我最亲爱的朋友,告诉我吧,尽管告诉我,我何以将您冒犯到如此地步呢?」

「你,你又来了,你最经常使用的把戏,在大众面前装出一副全然不知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迷惑大众,却将你那黑色的心与肠子小心的隐藏在皮囊之下,你以为这会对我管用?不,我已经不会再被你所欺骗了,只管露出你那最最丑恶的嘴脸,让我好看清你肮脏不堪的本性!」

我的朋友如此怒吼着.尽管嘴上说着我是可怕的恶魔,但我确信,但凡是见到此场面的任何人都会毫无疑问被他那满含感情的可怖面容所吓到,进而确信他才是那个恶魔.

我突然顿悟了,我并没有什么错,既然我丝毫想不出我干过什么,而他又坚持不向我解释,那么他分明是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接下来无论他会对我做什么,都只是出于他身为人类那最自然也是最强烈的妒意.是的,他嫉妒我,仅此而已!嫉妒我已经开创了自己的生意,有了足以托付余生的伴侣,在通往未来光明的大道上他却孤身一人被甩在黑暗的小径上.

明白了这点的我不再困惑了,我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才是受害者的事实.在这场不正当的拘禁中无论我将遭受什么,我都需要反抗.在我这么确认的同时,我看见我的友人正在翻找着工具,他手里握着的菜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凶狠的闪光.我突然意识到,在我的友人那虚假的笑容下正翻滚着人类最为恐怖的恶意,而那恶意在魔鬼的循循善诱下已经控制了他,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绝大错误来.

「但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发自内心的,诚恳的向您,我昔日的伙伴,交心的朋友,发出质疑.是什么让您走上这条错误的路?」

「是你对我的背叛,是你伸出舌头纵情的品尝原本属于我的甜美果实,残忍的剥夺了原本属于我的幸福,甚至恬不知耻的继续那样继续生活,还寄来了那张该死的请柬,将我伤到那个地步还不够,你甚至还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妄图将我击至地狱的最深处,但不会了,不再会了,我已经拿起了反击的工具,就在今晚,请好好想想吧,请尽情品尝吧,然后回忆起来,感受到与我一样的痛苦,从我这里夺走了葆拉的那巨大痛苦!」

我几乎有些站不稳.在我眼中的世界再次开始翻转,记忆中那些被迷雾遮盖的部分开始出现裂缝,他的话像是穿越乌云直达地面的纯正的光一般在我记忆的迷雾上撕开数个口子.在迷糊的回忆里,我突然明白那歇斯底里的痛苦正来自于我的爱人葆拉,她手里拿着什么?或许是那晚我们用以庆祝的红酒杯,接着是清脆的响声,其他男人愤怒的质问与辱骂.那么我呢?我在干什么?我感到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身体,在我自己的记忆中我却变成了第三者,站在我那已经跪倒在地板上的身体旁边,我冷漠而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出闹剧.

「你怎么了?玩弄人心的恶魔,撕下了伪装的假面便不再有需要隐藏的真实了?那正好,我也改变了心意.痛快的结果你无法使我得到满足,就这样腐烂在这里吧,而我会去找葆拉,我会去的,让她知道自己是被何等骗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会醒悟的,然后转而投入我的怀抱.」

他如此低声重复,只是那样站在门前,他已经癫狂了的双眼中散发出迷乱的杀意,那宛如刀子一般的注视在我身上四处游走,仿佛我已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而他正在考虑如何最有效率的肢解我.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几乎无法再支撑自己沉甸甸的重量,不知是来自思想抑或是灵魂的那沉重压在我的肉体上,在他的注视下我摔倒在地,脸颊重重磕上冰冷的地面.比起痛楚,更快一步到达的反而是复苏的记忆.是我已经忘却了的,也不想回忆的记忆.

在无声的黑暗中,他站在门外,那双眼只是那么盯着我,裂开的嘴角留下口水,与他眼角留下的泪水混在一起.

在将要到来的黑暗与审判中,我迷迷糊糊的看见在我友人的背后站着的黑影,和他是如此相似却又那么不同,我沉重的眼皮开始合上,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我确信我看见那黑影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明白,魔鬼正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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