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那畔，热闹喧嚣。
却在铁索另一头的浮生山上，掀起了腥风血雨。
黑袍鼓胀的老人，与身披袈裟的老僧，短兵相接之下，各自拳拳到肉。
丝毫不设防御。
也心领神会的都不去攻击对方的薄弱之处，专挑各自最是坚实，最是气息浑厚之处下手。
看似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大噱头，大气象的拳脚相向。
却是不可多见的宗师之间，狭路相逢。
前朝便有联系的两人，终于出现生死之争。
纳兰阳寅的禅指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连金石都能为其所开。
而江燎原的拳脚则是将挡在身前的一切，全部锤成飞屑。
一僧一黑袍，便足够道尽前朝那衰落的光景。
江燎原在一个起落之后，双手出拳，如一头发怒的野牛，冲向已经再也不能老僧入定一般古井无波的纳兰阳寅。
已经远远退到一边，毫无缚鸡之力的大儒陆离，拳头紧紧攥住。
即使此时看着两人一拳一脚，便能惊涛骇浪，心中也曾经有个江湖梦的陆大夫子心神激荡，但从未后悔终于还是将这大半辈子都花在了所谓圣贤书，所谓栽树育人的事业之上。
百无一用的从来都不是书生，
而那一腔热血的江湖侠客也不能用匹夫一言概之。
人各有志，术有专攻。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所谓的大义天下，只要无愧于心，就是天下第一的好汉。
即使是一心想要光复前朝甚至杀掉自己的江燎原，自己也不能说他就是什么大奸大恶，相反在前朝遗孤的眼中，他江燎原是身先士卒，以儆效尤的英雄。
只有自己。
只有他陆离，既不是前朝铁骨铮铮的读书风骨。
也不是今朝大越名门学派的执牛耳者。
里外不是人。
纳兰阳寅自然无暇去关注此时陆离的百感交集，面前江燎原此时气势更上一层楼。
气海内层层高楼再次拔高一层，朝着自己一夫当关而来的气势，依然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象。
在前朝就比不过在武道之上天赋过人的江燎原，没想到事到如今。
这位消失了许久的虎门之后，依然是到了俱臻化境的地步。
一招一式，不讲究什么花里胡哨，也不会忌惮对方的独门绝技，所谓境界，便是如此。
一寸不如我，便寸寸不能赢。
在那百尺竿头之上，就要用自己的拳头，杀你最强。
退无可退，那就无需再推。
站定如古松一般的纳兰阳寅，一把扯下袈裟，就光着臂膀，向着江燎原的双拳，针锋相对。
瞬间风声大作，细雨一接触到两人身周，便立刻化成一道道白色雾气，瞬间弥散。
两人之间的气场已经如同一个汹涌的漩涡，将身旁尘土碎石，全部卷起，如同一个白茫茫的龙卷风。
将空中细雨，将天上乌云，将那山上的野草野花一并卷入其中。
而挂着狠戾笑容的江燎原看出了与自己彻底相对，再也没有周转之意的纳兰阳寅有些力所不逮。
却偏偏要用这千锤百炼的两指，来试图与自己玉石俱焚。
“为了这个只会读书，不能救国的读书人，真的值得？纳兰阳寅，你怕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是在这山上，做老僧做的不光没了头发，也没了一点脑子？”
还有闲心冷嘲热讽的江燎原与当下在气场中心，无法分身一毫的纳兰阳寅比起来。
高下立判。
果不其然，只见得黑袍老人那拳头，层层逼近。
所有的风声气机全部涌向已经很是吃力的纳兰阳寅这边。
那坚如金刚的两指，已经在微微弯曲。
锋芒被江燎原的拳意，消耗殆尽。
寸寸力道，从拳头蔓延下来，又从天南地北，重蹈覆辙，带着更为霸道强硬的势头，循环不止的蔓延上纳兰阳寅苦苦坚持的两指。
只听得关节骨头，寸寸断裂的声响。
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退意的天龙寺主持，与陆离同为前朝遗孤的纳兰阳寅，终于闷哼一声，嘴中吐出一道鲜艳的血花，颓然单膝跪在地面，不肯后退一步。
即使双指已经弯曲成了鱼钩一般的形状。
即使面前的江燎原已经早早撤下一个拳头，轻轻抚着自己的胡须。
“纳兰啊纳兰，没有为前朝抛头颅洒热血，却为了这个连面都见不到几次的狗屁读书人丢了性命……我还真是看不懂你们所谓的选择啊，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这可是你那死在疆场上的老爹的座右铭！”
江燎原再将气势拔起。
虽然同为逍遥忘我之境，但境界之内，也分高低，很显然，这区区的高低之差，便决定了一场战斗的生死。
再次探出拳头，将纳兰阳寅的手指，连同手掌，一并折弯。
紧紧压在纳兰阳寅那光秃秃的头顶之上。
天龙寺主持的脚下，已经凹陷一个不小的土坑。
但江燎原誓不罢休，仿佛要将纳兰阳寅变成土地老儿一般。
即使手臂被完全曲折，痛也不哼声的老僧，半眯着双目，耳边如有古寺钟鸣，如有禅音环绕。
愈加清明，愈加……
震耳欲聋。
一瞬之间，最终没能翻盘的纳兰阳寅轰然倒地。
面朝黄土，匍匐在尘土之上。
而面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求饶的纳兰阳寅。
江燎原却松开了拳头。
“花拳绣腿，就别老想着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你也是，陆离也是。”
纳兰阳寅从中听到了一丝别的意味，努力的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眼江燎原的表情。
黑袍老人却甩着长袖，迈着大步，踏清风，携微雨，疾驰而去。
向着传来短兵相接争斗声响的另一处院落，扫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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