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倾洒进富丽堂皇的欧式房，在镂花的窗帘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我靠着两个枕头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所有的风光，却无法阻扰我想象的目光——在蔚蓝的天空下飘着自由的白云，它们变幻着模样，感叹着朝阳；三月的软风吹拂着院落里的庭树，才长出来的嫩叶相互摩挲发出撩人的簌簌声……
“它们用尽一切方式对我述说——生命在于运动……”
“哈……小少爷，麻烦把脸转过来哦。”
花夏姐姐站在旁边，她手里拿着的绒毛面巾原是蓝色的因为之前一直浸泡在白色的奶水中而染上了一层乳白。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花夏姐姐？”
“嗨嗨、现在是转脸运动。”
“那个、我说，晨起的洗漱我还是有能力自理的哦。”
“不好好洗脸的话，就无法除去肌肤上的污垢哦，甚至可能会得皮肤病。”
“别无视我啊。”
话音刚落，湿嗒嗒的面巾便贴了上来，厚重的乳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
衣服还是之前那套，但是昨晚已经被清洗过了，上面还有一股熏衣香料的味道。
在二少爷家用完西式早点，又在宽敞的客厅坐了会，和美丽优雅的二夫人闲聊了几句，我便起身告辞。
回到人和殿，好色老爷正在院落里打太极。
“怎么样？昨晚在你二哥那里睡得可好？”好色老爷见到我后出声询问，同时看了眼身后的花夏和雪秋接着道，“她们服侍得可舒坦？”
“老爷……”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我今天是来告别的。”
“告别？”好色老爷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十分感谢您的相助之恩，但是我需要回一趟江北和安南。”
“回去？回去做什么？”
“我……”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出来了。
“我要找到我爸妈的遗骸，让他们入土为安……”
“你父母的遗骸？”好色老爷面露疑惑之色，“当年那场大火什么都没留下，留下的也只是些残缺的被烧焦的尸骨。”
“什么！”
我大惊。因为隔壁家的宇文阿姨打电话给我时只是说我家着火了，什么都没了，但是没说我父母被烧死了啊！而且在江北时候还见到他们的……头，来着……
因为是自己父母，除了可怕和恶心外更多的是悲痛和伤心……
“明白了，你跟老夫来……”
我跟着好色老爷穿廊过道，来到西北处的小院。
在门脸处有两只两米来高的石狮子，左手侧铜眼铁嘴，双目威视，脚踩石球为雄狮，右手侧狮子毛发宗顺，目含慈意，脚踩幼崽为雌狮。门脸上头是石雕门匾，用娟秀的小楷写着“静雅斋”三个大字。
走进静雅斋，院落的东南角种植着翠竹和苍松，西北则是假山小池，有龟或露出水头趴在假山上晒太阳或潜游水中悠然自得。
院落里就四五间房，正房前摆着青铜香炉鼎，里面插置着一对红烛三炷香。
好色老爷站在正门前，轻叩了一下门环，然后“吱呀”一声推开门来。
他进去后，回头对我招了下手。
跨过门栏进入正屋才发现这是一间家堂，奉台上放置着一些神位。奉台前则有三个黄色的跪垫，一白发苍苍的媪妪跪在其中，她穿着朴素粗衣素服，一手拿着佛珠一手举着木鱼锤。闭着眼念念有词，每念一字手便拨一颗佛珠，念一句则敲一下木鱼。
媪妪身后站着两位婢女，见好色老爷进来便忙行了个万福。
好色老爷拿了一炷香点燃，先跪拜了祖上，然后才在媪妪的身边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娘亲，那孩子回来了……”
“哒！”的一声脆响。
媪妪手一抖，木锤掉落在地上。满是皱纹的眼睑慢慢睁开，露出一双浑浊的老眼，愣愣的看着我，嘴角一抽一抽含糊道，“佛主保佑……”
“过来。”在我迷糊不知所措的时候，好色老爷回头对我道，“见过你祖母。”
诶诶诶诶！！！
好色大叔你在胡说什么啊，别自顾自的来设定人物关系啊。而且这算什么？角色扮演还是过家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媪妪呢喃着，老泪纵横。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尴尬的事，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就这么慈祥的盯着我流泪。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或者该说些什么。
应该去安慰她？或者讲有趣的故事给她听？亦或是趁着这趋势假冒她孙子喊她一声奶奶让她高兴？
当然这些都不是，首先我并不知道她哭泣的真正原因，其次我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所以我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气氛越来越尴尬。
“快过来，还杵着干嘛呢。”
“这……”
“无妨……”
见我迟疑着，那媪妪慢悠悠的从嘴里冒出这两个字，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诵经念佛。
喂喂喂！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身为一个外人的我会拿着香在别人家的家堂祭拜别人的祖先啊！
不过乘此机会，我也大致看了下这些供奉的神位。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位叫先镇的先家祖宗，旁边放置的神位应该是他的妻子吧，那下面就应该是他的子孙和子孙媳妇……反正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
在奉台的下面几行，神位上有了照片，基本都是黑白照。而到了先展也就是好色老爷父亲的神位则照片已然是彩色的了。
在奉台的最下方角落里还有一个神位，上面写着先妤——从照片来看，是位非常美丽的女子，脸颊带笑。笑容很浅，却很温柔，就如同三月的阳光，给我莫名的亲近感。
“娘，孩儿先带他去隔堂。等会儿再来……”
“去吧，既然已经问候过了，也无须再来。我这贪得清静。”
“是……”
处于意料，这位一脸坏相的好色老爷对自己母亲格外孝顺。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那是因为我发现不管是好色老爷的态度还是行为——比如说话时都是耐着性子放慢语速还故意加重音量等等细节，都说明他很关心体贴这位老妇人。
跟着好色老爷走出家堂，来个隔壁一间小屋。
好色老爷从袖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
人还没进去，屋内的陈设便一目了然。
屋子不大，二十平米左右。这也应该是我目前在元帅府见过最小的房间了吧。
看起来有点像旁边的家堂，但是奉台上就置放了一个神龛。
神龛上有三块神位，最上面的一块写着“赵王明德君之位”，下面两块又分别写着“赵公亲民之位”和“赵王府至善之位”。
“这三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欸？”
完全不认识啊！
而且神位上也没有任何的照片。
好色老爷拿起奉台上的香烛，点了三炷香，朝他们作了个拜揖，然后**香炉。
“至善，你赵家的最后一点血脉老夫给你找回来了。”
欸？赵家的血脉该不会在指我吧？
不是吧，应该不是吧！我可是姓司马来着。
好色老爷转过身，用下巴指了下神龛道：“刚才你不愿给先家的祖宗上香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自家的祖上也不愿意？”
诶诶诶诶！！！
“我祖上？”
“你不知道？”
“我完全不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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