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那场毁灭了几乎一切的世界大战后,在安全区的闹市中,仍残留着上个世纪的繁华,毕竟人是喜欢热闹的动物,不抱在一起,人们很容易在越来越残酷的危险区迷失方向。
餐厅里弥漫着诱人的味道,对于刚刚结束复活的三人来说,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吸引人,毕竟是自己亲手缔造的安全呢。
指挥官与95式、97式坐在靠窗的位置,暗黄的光晕从落地窗飘落到并没有多少人就座的餐厅,也许只有等到她完全消失后,餐厅中才会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
“指挥官,我去弄点调料,您和97还是老样子吗”拥有黑色飘逸长发的少女优雅地起身。
“都说了,是难得的休假了,别那么客气啦。”男子对少女的客气相当无奈,但又习惯了这种少女关心他人的方式。
“不要无视我啊!姐姐!”97式鼓起腮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好啦,会带上你的那一份的啦,怎么会忘记我最可爱的妹妹呢?”少女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不要给指挥官添麻烦。”
“知道啦,知道啦。姐姐真啰嗦,”妹妹双手叉腰自信地回答,却又不自觉地往姐姐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夕阳缓缓落下,温柔的阳光好似丝巾,指挥官紧握着丝巾,深吸了一口气,沉溺在这令人窒息的温柔中。97式斜依在指挥官身旁,眯着眼睛,仿佛享受着日光的橘猫。
“明明在家我也能做的。”少女用小巧但仔细看又分布着细细的茧子的手,从碗中舀起了指挥官喜欢的芝麻酱,拉成了长长的黑褐色瀑布。尽管作为人形,想要换个更精致的手并不困难,但95式保留了常年做家务而出现的老茧,具体原因她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她也觉得这反射着日光的誓约之戒与这样的手更为般配。
餐厅的门被打开了,传入了刺耳的闹市的喧哗,混乱的空气将餐厅中温馨的气氛冲散的一干二净。
爆炸声。
黄昏的阳光不像中午时那么刺眼,没法穿透浓厚的废墟,废墟内是一片寂静。直到少女漆黑的长发缓缓从地上托起,刺耳的声音划破了黑色的寂静,将少女的意识从云图中缓缓带出。
“我……还活着?”
视线被鲜血弄得模糊,但少女极高分辨率的眼睛还是能看出四周糜烂的内脏以及碎肉,有人类的,也有人形的。
“人类万岁!”疯狂的语气不断冲击着少女的云图,仿佛爆炸的余波。少女渐渐想起那疯狂的眼睛,喊出极端纯人类组织的口号冲向指挥官,以及自己立刻挡在了其前面。由于没有带命令的模块,自己无法伤害人类,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去阻碍他。自己是没有什么运动神经的人形呢……早知道平时就多锻炼一下了……也许就能为指挥官争取更多的时间……
触觉系统似乎开始运行了,因为少女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黏滑感,有些分层的血液与散落的调料混合到了一起,少女纤细的手从中拉出了一缕晶莹。戒指反射着不知是哪里来的光线。也许是夕阳散发了自己最后的能量。红色是无法阻挡的,再多的尘埃也不行。
少女记起当时没有伤害人类的命令,自己只能通过“不小心”打翻调味品来造成混乱,那个疯子还真摔倒了,不过炸弹还是被引爆了,然后是被刺眼但阴冷的黑暗旋转着吞噬的一切,疯子,餐厅……以及自己,自己在最后看到的是打碎的窗户,拖着指挥官奔向扭曲的残阳的97式。
双腿传来的剧痛明确告诉了少女她的感知系统恢复了。“恢复的真是时候啊。”少女的面容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失去了平日里温柔的笑容。
少女可能闻到了机油味,应该是自己的血的味道。随着血液的流逝,少女似乎感到核心的温度在随着气温的下降而渐渐消散。
但在寒冷之中,温暖总是更容易被感知,尽管少女不知道自己的感受系统是否恢复了正常。少女将右手从“蘸料”中抬起,小心地将反射着不知从哪里进入的温暖的戒指从布有老茧的手指上拿下,擦干净。
戒指似乎更加明亮了。它是爱情的象征,象征着人与人形间跨越种族的爱情,但它也是厄运的象征,因为少有人能触碰禁忌而不被裁决。少女将戒指埋在胸口,感受着它的温暖,想起了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的传说。
核心越来越冷,像是挣扎着不愿落下的夕阳,想方设法却又无可奈何看着世上的温度一点点地流逝,直至完全消失。
没有流泪,没有害怕,尽管这是少女的第一次“死亡”,至少在云图里是这么显示的。毕竟死亡是人形工作的一部分,况且逻辑告诉自己,自己的死亡是不带有遗憾的,因为97式和指挥官应该都是安然无恙的。
少女露出释怀的笑容,废墟也无法将其埋没。
由于自己没多少运动天赋,很少参加作战,上次备份云图似乎是很久以前了。那么下一个自己就不会知道97那丫头变来变去的爱好了,也不会记得指挥官爱藏私房钱的地点了。
果然,还是希望是自己能亲自陪着他们,照顾着他们……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人不可以,人形不可以,谁都不可以,从来都不可以。还是会让他们看到自己绝望的神情啊……
少女的头顶传来了敲击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少女试图去回答,但什么声音都没法出来,她早就没有声音了。
少女头上的废墟总算被一双沾满了凝固的鲜血的大手搬开了,但是废墟中早就没有了温度,被泄露出的只有阴沉的空气与寒冷刺骨的幽暗,很快就在夜空中飘散开来,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更没有太阳。
粗糙的手颤抖地拾起了少女胸口的戒指,戒指似乎还带着温度,将男人的手烫开,自己滚落到地上。泪水将戒指打湿,倒映出黑暗的黑夜。
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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