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会场不过几公里的距离,”陆焰之露出笑容,自信的神情从他的脸上显现出来,“一切都结束了,若皖!”
沈若皖驾着车,不时将视线往后视镜处瞥去,本就标致的脸上此时荡起一阵自在的涟漪,如沐春风,虎牙隐约,露出一个诡谲的怪笑。
“我的力量也回来了,没必要留下这辆车了!”沈若皖的声音让陆焰之没来由感到一阵担忧,下一秒,这辆速度极快的车子被金色的一道光芒撕得粉碎,陆焰之被这阵冲击力狠狠撞向道路一旁。
他甚至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下一秒,脖子被纤细的手肘内环狠狠勒住,脑袋贴在少女那平坦的胸膛之上,温热一瞬被并不温暖的金色风暴驱散。
沈若皖拽着陆焰之,猖狂地大笑着,整个人被那暴戾的风暴所裹挟着飞往天空。
金色风暴此时化作一阵阵剑刃的风暴,宛如绞肉机一般,那些不幸闯入追赶他们二人的车辆全部被撕得粉碎,人类完全无法抵抗着几乎可以称作超自然现象的可怕力量,身体被金色的风刃切开,截面光滑,鲜血喷出。
血色的风暴,那令人胆寒的血腥气味让陆焰之的眉头死死皱紧,更要命的是那个疯女人的神速给他带来的眩晕感。脸几乎要被那可怕的风力划破,陆焰之挤着眼睛,想要让沈若皖停下来,可谁料对方只是哈哈一笑,另一只手也挽住了他。毫无做作,格外奔放,嘴唇靠近陆焰之,在他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
“真爽啊!好爽啊!拉斯特立功了!”
是的,拉斯特将夺走黑石的左权三成功杀死了,因而力量一直被束缚的沈若皖此时才能够释放出真实的力量,将身旁的房屋统统摧毁。
果然,德拉古的黑石无法对尤尔顿的持国者产生影响吗?
陆焰之不由得感激起那个名为拉斯特的所谓挚友,多亏了自己偶然与此人相遇,才得以达成今天这个结局,这对于自己而言,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无非是最为壮观的胜利。
胜利……陆焰之将视线往身边瞥去,纵使在极为高速的移动之中,他也能看见那些被摧毁得只剩下残渣的房屋,看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尸体被卷上天空,断臂与残肢在空中飞舞着。
胜利吗……陆焰之的眼角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心中也传来本不应该拥有的绞痛。
心软了吗?这对于自己而言并不算是一个好征兆。在自己的眼中,那些家伙应该就是无能的碎渣,应该就是阻碍在自己道路之中的碎石而已,可为何,自己会感到悲哀,会感到痛苦呢?
“停下来吧……沈若皖,这是没有必要的屠杀……”陆焰之这句话,传到沈若皖的耳中,让这个放肆笑着的女子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低下头,注视着这个突然心慈手软起来的暴君。
“没有必要吗?陆焰之,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拥立伪王的不忠之人,可都是企图颠覆国家的罪人,让他们如此轻而易举地死去已经算是仁慈了,难道还要放过他们嘛?你难道,还想继续重蹈当年你父亲的覆辙吗?”沈若皖轻哼一声,神色阴冷下来,怀抱着陆焰之,眼神之中再无之前的柔和。
陆焰之迟疑了,他清楚,沈若皖说的是对的,若不将这些不忠之人连根摧毁,自己的王位,陆家的王位将再度受到威胁。哪怕自己能约束住他们,可自己的儿子呢,自己的后代呢?
可是,可是,这……真的是对的吗?
“不用担心了,使用我吧,我是你手中最为锋利的剑,我会将一切都摧毁的,一切的威胁,一切的奸佞,都无法从我的手中逃脱。”沈若皖的笑容突然如花绽开,手臂用力将怀中的陆焰之抱紧,温软的气息弥漫着陆焰之,让他陷入短暂的迷茫之中。
这就足够了,沈若皖的风暴依旧在肆虐着,不止是半片街区,似乎整座内环都在被这可怕的风暴所侵袭着,走向崩坏的结局。陆焰之无力地看着那金黄色的龙卷在地面上切割着,将所行之处全部毁灭,全部化作砖砾。生命,在风暴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随风而逝,毫无意义地死去。
两人移动的速度不慢,很快便来到了会场的附近。风暴忽地停住,随着一阵清风,二人缓缓落地,沈若皖将陆焰之放下,站在他的身后。
“夺回您的王位吧,从此之后,我便是您的左膀右臂。”沈若皖的耳语让陆焰之稍稍愣了一下,对方如此的话语同往常大有不同,带着某种命令的色彩,带着某种不容分说的谦卑,带着某种没来由的尊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焰之没有回应,他看着对方低下头的模样,手指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发梢,心中某些情感仿佛在这一刻走向断裂与终结。
是啊,这或许才是陆家希望你成为的模样吧。
我一定要登上那个顶点吗?
我似乎只想复仇,只想赢过这一仗吧。
陆焰之看着对方那凝重的神情,牙齿在嘴唇上轻轻扫过,他察觉到,似乎有些事情,正在无声无息地发生着。一个无限循环的命运,再度上演在自己的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陆焰之看着自己的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那并不算长的生命线毫无疑问,指向自己如此荒诞不经的命运。
自己的命运,就是被束缚在那个皇位之上,留下子嗣,将这长达几百年的陆家统治继续延续下去。这命运长达几百年,从未被中断,也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
因为提出异议之人,大多死在了沈若皖的手上,因为想要反抗之人,大多死在了沈若皖的手上。除了那个窃走黑石的男人,没有人如此接近过将陆家推翻的结局,没有人如此接近过掌管天下的命运。
可笑,这就是这个国家的悲剧,这就是陆家的悲剧。
如果可以,陆焰之不想成为陆家的人,不想成为一个锋芒毕露的皇子。可是,先王的教育与陆家传承的家训催促着他成为合格的陆家人,最终,一切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它应该有的正轨之上。
“陆寒之不也能够成为皇帝吗?”
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他知道,陆寒之无法成为陆家传统之中的皇帝,纵使有沈若皖的威慑,他也依旧无法成为一个足够统治天下的合格皇帝。
只有陆焰之自己了,不是他选择了皇位,而是皇位选择了他。
典礼现场传来骚动,毕竟城中的大事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另有传言称左权三早已被杀害,也有流言称神秘的沈持国再度归来,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但正当骚乱之际,那个典礼的高台之上,终于出现了那位体质孱弱,病怏怏的名义之上的皇帝。陆寒之的步伐在此时却显得格外稳重,一步一步循规蹈矩,表情之中充满着敬重,隆重的龙袍不合身地披在他的身上,此时却显得再无突兀之感。
高冠跟着步履一同摇摆着,原先并不浓密的眉毛此时如剑一般带着凌厉之势,黑色的眸子微微向下望着,只是轻轻一望,随后抬起头来,气宇轩昂。
待到站在最高位,陆寒之才将视线往下望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那几乎数不清的所谓臣子,他却再也没有悲哀之感。他知道这些人未必对自己多么敬重,多么忠诚,但此时他却将这些抛诸脑后。
既然自己注定无法拥有这些,那索性抛去这些束缚,将自己看作一个空有高位的皇帝,将自己看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悲哀被抛却,此时此刻,面对着无数张冷漠的面孔,面临着毫无生机的话筒,俯瞰着这些将自己忽略的脸庞,他却感到没来由的平静。
这一刻,他终于感觉自己亲手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各位,相信你们也从来不把我当做皇帝,那我就无需摆出架子,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人,但今天,我希望你们能听我说几句话。”
陆寒之的话语带着些许沙哑,他的诉说也是这般平静,但依旧让台下传来阵阵喧嚣。
下一秒,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之中,陆寒之将龙袍撕开,那丝质的金贵服饰随风而逝,露出一身粗糙而又灰土的粗制麻衣。
“是的,我不过是一个出生在冷宫之中的孩子,这才是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但,谁又规定,我不能站在这里说话呢?”
他摊了摊手,表情中带着从未露出的戏谑,他的脚步如风,急匆匆地走到所谓的王位之上,将那张并不算轻的椅子搬起,重重地,吃力地,但神色坚毅地将那张椅子狠狠朝着人群之中摔了下去。
“对的,我是一个小人物,左权三,我的舅舅,他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
“但这个世界,对于小人物而言,从来就是残忍的,于是我被忽略在皇宫的角落,他被皇帝当做一条可以被随处使唤的狗。”
“但谁又规定,小人物不能活下去呢?”
“我今天,是来为左权三说话的,为这个你们眼中无比辉煌的伪君子说话的!”
他将话筒从长杆上拔了下来,遥远的方向似乎传来一阵喧嚣,这让他心中的笑意再添半抹。
“左权三,他不过是一个可悲的男人,家人被我的父亲杀害,姐姐死于抑郁之中。”
“但这不是最为可悲的地方,即便如此,我的父亲依旧没有放过他,在那场狩猎之中,亲手向这条失去缰绳的丧家之犬开枪!”
“是的……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注定被掩盖在历史之中的真相!这个男人却一直没有澄清过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这个国家属于陆家,这个国家不允许传出皇帝的任何一句坏话!”
“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选择相信或怀疑的人们。”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这就是我的任务,从今日起,我的使命结束了。”
他没有闲情继续欣赏台下人们眼中的震惊,没有闲情去看他们脸上那纠结的表情,他自在地狂笑着,将脚步迈出,整个人宛如一只鸟一般轻盈,却直直地朝地面坠落而下。
化作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带着辨认不出的笑容,仿佛在这最后的一刻,他获得了独属于他自己的——自由。
陆焰之亲眼看到了这一切,亲耳听到了这一切,他呆立在原地,眼前的一切走向朦胧与崩溃的深渊。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真相,那些曾经无比自信的事实,在此时此刻伴随着虚伪的记忆一起摇曳着。
他的大厦,崩塌了。
“他说的……都是事实吗?”他听见自己沉重而又恍惚的声音,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无比自傲的自己,会提出如此的问题。
“当然不是了,可悲的小人物说的话全部都是虚假的。”沈若皖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她的手指想要摸向陆焰之,却被他轻轻拨开。
“沈若皖,请你说真话!”
“真与假,真的有什么区分开来的必要吗?”
对方的笑容让陆焰之彻底愣住了,那个笑容似乎藏着陆家,藏着德拉古几百年以来的悲哀循环,带着讽刺,带着可悲。
“登上皇位吧,陆焰之,你早已没有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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