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初次见面就表示对玖同学没什么好感的艾可洛恩,想拜托他自然不可能。然而从目前来看向玖同学讨回欠款和问清楚关于伊织的事,竟然会临时加入成为我们这一天的安排,并且看起来面不改色的抓到玖同学并获取信息的只能是我了,艾可洛恩大概会和雅蕾莎一起对付剩下的伊织,如果说只是见过一面就想究其本源的原因,那大概就是艾可洛恩的预测了,毕竟凭借高性能的PDA可以做到许多人脑无法解析的事。
但是为什么要是我来啊,跟着并不熟悉的男生去到尚未知晓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也是完全不可预料,他们俩就真的放得下心么,还是说相信我有这样的能力或者一切都在艾可洛恩的侦测中?
在一通令我本人都难以释怀的死缠烂打后,艾可洛恩终于肯动用不知是来自哪个世纪的眼镜定位到玖同学的手机与DNA残留的痕迹,然后同步到我的手机,形成误差半径1.5米的精准定位网络。
别看平时无所事事,到需要的时候还挺可靠的,这家伙……
“那么,你的艾可洛恩归我保管了喔~”
我别无选择,只好暂时无视雅蕾莎的调戏,取出手机重新定位并发誓一定要让她在玖同学面前难堪。
半径100米范围未侦测到目标发生明显移动,在可能移动方向直线预计出现红灯时间为两分钟,如果目标持续以当前状态待机或在200米内发生微小动作,我的短跑能力还足以在超出我的体力范围前引导我抓到他。
艾可洛恩同调给我的实时信息果然好用,只是手机费用可能要吃不消了,回去后拜托妈妈向上级申请报销好了。
我打开手机地图,预测自己的脚程与时间差。
一路上一边奔跑一边关注着屏幕,显示我与定位目标的距离正发生着细微缩小,多亏了平时有锻炼身体,虽然还是不太够用但总比完全追不上好。
在无视来往车辆发挥体型的敏捷优势越过数个红灯路口后,我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发现了正在等候绿灯的玖同学。
追了几条街追上并非自己意愿想要追的男孩子后要说些什么呢?
是“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你说”么?
还是“那个……请不要跑得这么快,人家一直在追啊”。
都不是,去死吧!
这种事,雅蕾莎从来都没教过我……无奈情商捉急在遇上非主观所能决定的情况时大脑一片空白。
嘛,还是全归咎于雅蕾莎吧!
即使什么都不清楚,我还是在努力思考着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如果完全无口也太难看了吧。
抢在我之前,玖同学转过身,我看到他双手环抱着的巨大紫堇与郁金香花束。
紫堇?据我的知识储备大概是生长在中部大陆(嘛嘛,这个就脑补亚欧大陆吧,毕竟设定不是现世,话说理科生职业病又犯了么)东南部的草本植物,话说玖同学是从哪里搞到的?
通过航运么,那片地方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荒废掉了,不太可能吧。
等一下,这个,如果没认错的话,紫堇是种药材。
花束前段绛紫色的锥状花冠娇嫩欲滴,唯一不足的是在风中轻微下垂摇曳着展现出弱不禁风的姿态。
从玖同学的姓氏构造和外貌来看,大概是来自东部,那么就有可能是跟随先祖移民时携带来后改造基因使其适应这里的环境吧。
玖同学压低视线,用包含轻微敌意的目光看着我和我手中的手机。
啊咧,这个眼神是告诉我已经察觉到被锁定了么,还是说男生都有逻辑的直觉?
然而现在我仍在考虑该说些什么,从站到这里已经过去十几秒钟了,再被动的话……
“不成器的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海蒂斯小姐。”
玖同学冷冷的开口,我后背一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为什么对自己的妹妹有这样的描述,那个女孩,名为伊织的女孩子不是超级可爱的么,也并没有看出性格存在恶劣的一面,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玖同学无视了我的疑惑,从口袋取出六欧元纸币交给我。(这里的设定可见绘酱有多懒,货币都懒得重新设定了)
话说我不远万里来追你的目的绝对不仅是为了这点钱啊,还有,这次可是你把妹妹的钱拿走还要人家买单,真是有点过分了。
“玖同学,今天上午的时间可以交付于我么?”
想了好久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对陌生的人单刀直入的问出这句话已经是完全的爆发了。
然而,即使平时很少与雅蕾莎以及艾可洛恩之外的人互动,我也打算完成这次任务。姑且算是为了解除艾可洛恩心中的疑惑吧,其实我也有点想弄清楚这些问题。
玖同学优于一般男生的外表配合怀中的一大束紫色花冠真的有种“啊,好想求签名照啊”的感觉,也许仅仅是对其他女孩子来说吧,现在在我面前,俨然已经成了某种猎物样的存在。很奇怪地,我对他出奇的提不起兴趣,更确切的说,无论是怎样的人都无法突破心中某个位点蒙蔽着的阴影,笼罩数年的阴影。
放弃尊严地自视,像本小姐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向你说出类似“上午求陪伴”的话,不是应该高兴的跳起来么?
玖同学就这样一句话也没说,用深不见底的茶色双瞳死死地盯着我,看到我全身发毛。
“真是抱歉,如果海蒂斯小姐的本意是搭讪,那么还是和我保持100米以上的距离比较明智,不然,无法保证不会有某种不好的事发生。”
依然是锋芒毕露的讲话方式,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这是代表警告么?不好的事又是在暗示着什么啊,不是没有理解的能力,而是我不愿意想这么多,尤其是在人际关系方面从来不会对某个人做出过多的评价,祸从口出什么的,对我不适用,甚至不接触交际圈之类的。不对,为什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条件反射地将左手移向大腿的绑带,中指已经触及精钢的手术刀柄,从指间处传来的冷彻质感令我一怔。
等等,我是在做什么啊,不是应该好好说话的么,本小姐可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有失淑女风范的说。
嘛……厌恶感什么的,原来“麻烦”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玖同学明显是发现了我心理变化的征兆,而他也是没有多说一句话,反而将怀中的花束抱得更紧了。
不懂啊。
路口的信号灯切换为绿色,仿佛与花合而为一的少年就这么快步穿过路口,我急忙跟上,生怕在人群中找不到目标的踪迹,甚至忘记了手中还有处于实时定位状态的手机。
通过路口后,玖同学就在人行横道原地站住了,我疑惑他要做什么,静静停在斜后方,一阵疾风掠过,我抬手梳理被吹乱的长发,稍短的裙摆被微微撩起,我无暇顾及此。
“嘛……如果是关于伊织的事,一起来也无所谓,反正我要做的事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会有影响,让你见识一下复苏的旧时代技术也未尝不可。”
“谢谢。”
诶?就这样获得许可了?虽然主导权还是在他手中,不过如果能获取伊织的信息就再好不过了,现在还是先不要传简讯告诉艾可洛恩这个消息吧,不知那边会怎么引导事情的走向。
话说回来,什么是“复苏的旧时代技术”?
我像跟踪狂一样走在玖同学身后几部的地方,又穿过好几条街,逐渐来到一个相对陌生的区域。
为什么是我没有来过的地方啊,现在有必要把手术刀架在手上么?
“玖同学,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走的时间有些长了,毕竟是单纯依靠少女的体力,疲劳感不可避免的涌上来,与不安交错在一起。我压制着心中的忐忑询问玖同学,而他完全没有放慢速度的迹象。
比艾可洛恩还差劲啊……
此时我真想这样嘲讽他。
去哪……如果对方是门外汉,发生异常情况我独自对付应该不成问题吧。
“墓园。”
玖同学头也不回地答复,丢给我的依然是冷至冰点的语气。
这家伙就不会换种声调么?
或许我忘记把自己包括在里面了,想起来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冷眼待人,可能在某些人群中不受欢迎吧。
墓园?为什么是墓园呢? 根据一直喜欢着玖并且不断收集着他的情报的雅蕾莎所拥有的信息,星垣家的亲属无一例外全部健在,像这样抱着一大束紫色的花去那里一定不会是与什么开心的事有关联吧,话说回来,其中的郁金香是怎么回事?
墓园……我还是头一次去啊,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怵,道理上完全没可能的。
“喂喂喂,海蒂斯家的大小姐,跟着我一起来可是你的要求啊,为什么现在却在发抖呢?如果害怕发生什么事就没有必要再跟着我了。”
玖转过身,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琥珀色双眼中放射出的光芒和告诫的语气出奇地没有透出嘲讽意味,也许他面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也会有几分不自然吧。
不管怎么说,他的反应多少令我感到难以置信。
玖同学倒是注意到了呢,因为是墓园,无论伪装的多么冠冕堂皇,也或多或少会伴随着一些无法阻挡的“幽灵”类似的气息,即使是听到这方面的话题,对女孩子来说,也不会有哪个完全没反应吧。
嘛……当然我绝对不是例外,但雅蕾莎就不一定了,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整她一次。
墓园门口巨大的牌坊出乎意料的展现出完全空白,本应该写些什么才对的吧。
正因如此,潜意识里更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会发生,我于是自我安慰道幽灵在这个世界是无法存在的,对付正常生物五支手术刀也完全足够。
但是啊……
表面装作没事的样子好像有些效果呢……
怎么可能啊!
此时心里早已在打退堂鼓了,更用力的握着一直在手中的手机,甚至想要向艾可洛恩他们传简讯求助。
“没关系的,伊黛尔,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不可能支援得到,等到我们站在这里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想到艾可洛恩一定会带着伪装出的温柔微笑这样说着,左手再次不由自主地伸向插着飞刀的绑带。
但是有一点让我稍稍放心。
“玖同学不也一样在害怕么?”
仔细看的话,可以注意到玖同学在制服覆盖下那高挑的身体极为不自然的僵直着,悄悄绕到侧面,我看到他端正的眉目间挤出极为不自然的表情,如果说是在强作笑颜,看上去倒不如说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呢?
“切,多管闲事的女人,跟维斯塔那家伙一样,真是物以类聚……”
玖同学小声的咒骂着,但这与我无关,所以我果断露出了完全不在意的神色。
虽然我不在意,同为学生会成员的雅蕾莎至今可是在这样的“优待”下度过的啊,何况是被自己喜欢的男生冷眼相待。我仿佛可以看到雅蕾莎摇摆着细长的马尾和欲哭无泪的神情。
诶诶诶?我竟然也会同情别人啊,貌似从来都没发现这个特性,但是,再怎么说,也仅限于同情了。作为她的朋友,我倒是希望玖同学对雅蕾莎温柔一点的,该怎么做呢……不对,这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啊……
“说的也是,明明自己最亲爱的人葬在这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啊。”
玖同学仿佛自嘲一般颓废的说着,我不清楚是不是在和我讲话,于是继续保持沉默,这无关紧要了,我对其他人留下的印象无一例外全部是冰山与无口。
这也就说明,雅蕾莎对我相当重要啊。
嘛……艾可洛恩可能也有资格在我心中占取一席之地呢。
“不知道多少次了,为什么还是会有这种感觉,明明并不是幽灵,明明什么也没有,真让人恶心。”
也许是错觉,我从微寒的空气中听到了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他自言自语后我并没有注意玖同学是否在说。
“最亲爱的人?”
虽然刚才幽灵一般有可能是脑补的声音很令人在意,但他说出的语句里存在关键性的词汇,这个我绝不可能错过。
“又说漏了么……算了,什么也没有。”
在的我姑且算是提醒下,玖同学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他一边若无其事的踏进墓园,一边无所谓一般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也就是说,我真是没用的哥哥。”
忽然,玖同学停下脚步,微微回过头作了补充说明,我能看到他冷若冰霜的侧脸,依然是看不出感情的存在,却莫名的令我的意识产生了短暂的黑暗。
这和面对艾可洛恩偶而会闪现的空白截然相反,令我有看到了类似地狱深渊的感觉,但对方可是星垣玖,这应该不会是条件反射吧,总之,很诡异。
你说“哥哥”,是指的从前就和伊织一起来这里么?还是另有其意?从刚才的反应判断,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换句话说,今天如果是艾可洛恩来这里一定会收集到超出至少一半的情报。
毕竟在内心深处对于坟地、幽灵之类的会有恐惧,我小心翼翼地扯着玖同学的衣袖,诚惶诚恐地跟随着,一瞬之后,我为条件反射地举动感到惭愧。
这里真的是墓园吗?排除干道两侧三两而立的石碑,月季与海棠像是无视着自然条件限制样怒放着,且不提景象有违自出生以来对这类事物的印象,仅气氛就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逝者在另一个相反世界长眠的寄托之所,这里更像是为情侣提供秘密约会的绝佳地点,与本应具有的阴森严肃气氛大相径庭。
呆呆地看着仿佛在宣告自己与亡灵对立存在的花儿,我心中的迷惑更浓重了。
“她不喜欢坟墓。”
我再一次听到了幽灵一般的声音,不过这次注意到了玖同学嘴唇的翕动,如果定义发出者为玖同学,这句话将会有很大价值。
“什么?”
在脑海中迅速地,两个人影一闪而过,其中一个较另一个异常模糊。
“啊啦啊啦,什么嘛,在想男朋友么?”
玖忽然回头,从无疑产生绝对压制的高度向斜下方俯视着我,令我心中一震。
诶?什么?男朋友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等一下,虽然还不是很清楚……
“男男男男朋友什么的才不是呢!”
我当即否认,语言奇异地又不顺畅起来,话说回来,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吧?男朋友什么的并不明白啊……
“那么,让你看看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究竟是什么。你和我一起来的目的大概就是这一点。”
玖像是无可奈何地搪塞着,一边向我站着的位置挥了挥手。僵硬着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了。
对我的怪异举动完全无视后,他径直走向路尽头的一块石台。
石台上方写着“星垣”两字,玖同学把手放在上面,双眼紧闭着,仿佛在感受已逝去先辈们的灵魂。
这难道是某种仪式?
当然,我是想要提前了解玖同学究竟要做什么的,在这种情景下摆出像是陷入迷信的举动,毕竟,这个是在墓地,而且极有可能可以追溯回战前的世界,无法保证不会召唤出什么AI或者战争机械来。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这些话说出来怎么可能相信。
玖同学缓缓俯下身,略加挑拣后拾起地上散落着众多碎石的一块,在石台上仔细排列起来。
“这个地方的形成,是有什么原因么?”
玖同学像是在压制回忆样一手按着额头,继续捡拾石块的举动。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在向自己讲述般地说着这里的故事,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否有在意我的存在,我什么也没说。想到手机还紧紧握在手上,我悄悄按下了录音。
“这块地方是星垣财团,也就是我家的组织出资全额修缮的,在觉醒进阶的自我意识后,工业AI集合体屠杀管理者并且创造了战争用半机械体,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是这样开始的,人类依靠现有武器和改造家用机械人在几乎被灭绝之时奇迹般地摧毁了亲手打造的AI集合体。”
这些事不是众所周知的么,很小的时候历史书籍上就有记载,那些还原形成的影像资料已经无法用触目惊心形容。
“当灾难终结时,人们亟待寻觅一块尚未被战争与辐射污染的净土,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就只在这里相遇的,同为扶桑血统也许是促成他们结合的原因吧。背井离乡的人们来此躲避,也并没有四月飘零的樱花和许愿,但这里存在着战前移民的先辈们带来的紫堇。”
玖同学面向远方,仿佛露出陶醉的神情。我在犹豫是否有必要了解这些。
“邂逅什么的,永不凋零的花朵和誓愿也好,这个世界,听起来像是不可能的事吧,但这对他们,对我来说无所谓了。后来他们在一次贸易中获取了暴利并修建了这里,看似简陋却花了上亿欧元,证明一定有外人不可知的秘密。”
我忽然注意到支道上的青苔,从厚度看起来,至少几十年无人问津,惟有干道留下了脚印,并且似乎还很新鲜。
玖同学拾起一块条形石块,用力刮去石台上字缝中的青苔,我不知这个动作意义何在,可是从他的眼中无法读取到感情,与讲述过去时又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只不过,我看得出,他的茶褐色瞳孔中流露出对过去的留恋。
故去的……留恋?
玖同学说的事情和这里有关系么?也许是有联系的,来这里的原因,在我看来不单单是因为家族的历史。
在学生会的讲话上偶而会看到玖同学出现,那时候他的表情是肃穆的,我不清楚他对那些繁杂的事务是否厌恶,但可以确定的是,当目光扫视到人群中的妹妹时,那个眼神难以言表,想起这一点时,我便感到和这件事有关联了。
“曾祖父比曾祖母早走二十年,在曾祖母也将魂归故里之际,留下了‘不许哭’的遗愿,但不知道这话针对的是谁。之后和曾祖父合葬在这里。”
当最后一块石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落在石台上时,我看到了一朵紫堇花的轮廓,随着金属质感的响声,石台后的天空像是被某种力量撕裂般改变了,一座祠堂出现在视线中,玖踏过草地走了进去。
“等一下啊,玖同学……”果然一个人还是会害怕么。
话说回来,这个现象是光学迷彩么,虽然一直有在好好起作用,但凭借石块的拼图解锁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由此看来,这里人迹罕至的原因,也是被光学迷彩笼罩吧,来这里时候没有看到这样的存在,可能是在远处被提前消除掉了。如果这是星垣家的墓地,不可能只有忽然出现的祠堂吧,这一定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气氛忽然就变了呢,从外界静穆的氛围到几乎是死寂,玖同学呆若木鸡地站立在空旷的天井,我默默的跟上他的脚步,仰望着年久失修的砖瓦构造,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这里曾经来过,但根本不可能。
“之后,星垣财团几乎是一成不变,我不清楚父亲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他们的意愿是将我培养成继承人,可是我非但不愿意,反而想要逃避这一切,从5年前开始,这样的情景愈演愈烈。”
忽然,玖同学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巨大花束抛向天空,空中瞬间像下起了了绛紫色的雨,与缓速飘扬着的郁金香花瓣形成协调的音符。
诶,为什么在这种场景下原来的氛围完全消失掉了,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好的,这样就算是结束了,伊织。”
沐浴在散落一地的花瓣中,玖同学凝固着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
伊织?为什么又提到伊织了?这里,这个行为,和她的联系究竟是什么。
忽然又有一种想法瞬间闪现,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难不成,伊织她实际上已经……
果然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么?
“玖同学,冒昧的问一下,星垣财团在战后主营的范围是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这一点对于这件事是重中之重,即使顾忌到可能会引起玖同学的暴走,我还是鼓起勇气问了。
果然,像是被触动了某种开关似的,玖同学的眼神变得有如锋刃般凌厉。
啊呀啊呀,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呢……
不知触及了记忆海洋中哪块礁石,我发觉刚才还带着平静微笑的玖同学此刻被仇恨的火焰所充斥着,见此状况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有些紧张地观望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不是的,如果刚才问到了什么敏感的话题或者不是外人应该知道的事,还请原谅。”
“没关系的。”
良久,玖同学的嘴唇翕动着,仿佛要将现实挥出自己的世界般用力摇头几片紫色的花瓣从他的头发上抖落下来,与地上其他的花瓣混杂在一起沾染上泥土,无法辨识。
“主营电子产品与服装,其中有10%份额投资在海蒂斯医师的电子记忆模拟技术复原工程,顺带说一下,令堂真的很了不起,可以说在战后的世界中是绝无仅有的。”
……虽然是这样的啦,妈妈在这方面确实很厉害,但没想到还能收到如此巨额的财务支援。
但是,当听到电子记忆模拟一词,心头突然一紧。
我忍着背后不住渗出的冷汗,强打起精神听着玖同学可能会引出的下文。
冷若锋刃的眼神突然消散了,略微闭眼之后,玖同学恢复了平静,不是表面故作冷静,而是心如止水的沉寂。
“海蒂斯小姐,不得不承认你的话触及到了我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事,这并不代表我无法拿出气魄去面对它。既然你也来到了这里——”
玖同学单手叉着腰,一反常态地用爽朗的声音说着,这令我感到奇怪。
“那么,有把握直视常人此生也不一定能见到的东西么?不,应该说有必要拿给你看,或者说有把握不叫出声么,立刻逃跑也是允许的喔!”
这是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上升着,笼罩着我们面前的空间,仿佛战场的气氛交流在对视间。
与其要我做好觉悟,倒不如说玖同学本人已经做好了仿佛迎接撒旦降临的觉悟吧,如此看来,还有些了不起呢,本来没必要把自己的世界暴露在我的面前的。
跟随着他的脚步,慢慢跨过略发腐朽的门槛,走进右边的空屋,其中的布置甚至让我忘记了这也是隶属于这个墓园的一部分。
房间与外界的门从来时就处于敞开状态,也许是因为这里很少与外界沟通,屋内出奇地看不到厚厚的灰尘。古老的窗子雕着花纹,更加渲染着死亡一般的氛围。我不由得退却了,即使还没有明显目睹这里的主要对象,已经像是看到了死神的幻像般在脑海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这终于被我压制了下去。
房间正中摆放着四方的容器,通体透明,从外表看起来像是冰棺的类似物。
好害怕……
没来由的恐惧与“绝对不能临阵脱逃”的理智交织在一起,我极力抑制着想要夺门而出的心情紧紧攥住玖同学的手臂,想要寻求安慰,却发现玖同学的手也在大幅地颤抖着,甚至比我更强烈。
这对于他的刺激不言而喻。
“看吧,这就是修罗场,我呈现给海蒂斯小姐的,也是他们呈现给我的修罗场。”
玖同学的声音哽咽着,使我无法看出他对尚未知晓的事究竟抱着何种态度,是恐惧还是悲伤,或是忿恨?
他无言地按下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短时间后我终于发觉并不是,取而代之的是冰棺内侧蒙着的薄雾渐渐散开。
清晰地看到其中的景象后,我惊愕地无法合拢嘴。
大约十一二岁的年幼女孩安详地平躺在冰棺中,从这里的环境看来,大概可以推测到一定不可能还正常地活着,少女乌黑的长发下垂着覆盖在**的躯体上,如果不是因为无法看见呼吸引起的胸脯的起伏,我一定想要认为她还好好地沉浸在不为人知的梦境中。冰棺中仿佛充盈着某种液体,也因此令少女苍白的脸虚幻地产生了些许生气。蜷曲睫毛掩盖下的细长双眼紧闭着,似乎随时可能张开。这幅景象使我产生了“这孩子一定还活着”的想法,以及名为“难以置信”的心情。
到了如此境地,还存在继续追问的必要么,我只好从心底怀疑这一点。
“玖同学……给我看这个的意义……是什么……”
我压低声调,不愿使心中的动摇溢出。
“正如你所见到那样,这才是真正的伊织。”
什么?!确定这是真的?
不会吧,不可能吧,要我相信这种事,实在太难了,即使玖同学在这之前告诉过要我看“旧文明复兴的技术”,如果指的是这个,那么我的世界观变彻底地颠覆了。
“呐……愿意听伊织的事么?”
玖同学转过身,从上方俯视着我,不被流海遮盖的双眼中透露出的情感,就好像是看着了自己的妹妹一样温柔。
这是作为兄长的本能?还是,对故去之物的沉恸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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