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篷车停在了新罗莱的边上，破破烂烂的轮子压在早就荒废了的铁轨上。篷子缝缝补补，贴上大块大块灰白的布料，但若仔细看，还能隐约见到些许斑驳的色彩。
他们是早上来的，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忙活了好久，一直到接近正午，才好不容易把帐篷支棱起来。木板上用红漆，一笔一划地写上了“死亡女士马洛伊，可以洞穿未来的女人”，这样的话，挂在顶上。那男人扶着一名又瘦又小的希拉姆老太婆，铺开皱巴巴的毯子坐下。
“瞧一瞧看一看咧，”他喝了酒，醉醺醺的说话也不利索，只是拿着个破了边儿的盆，用烧柴的木枝儿使劲儿地敲，“你们相信自己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吗？实际上每个人的未来都……都已经被安排好咧，就在你们的……你们的灵魂里！”
“从冥界来的马洛伊女士，她可以看到你们的灵魂，从而知道未来！只要5元！我们只停三天，可千万……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改变一生的机会！”
男人的吆喝吸引来了在搬货的年轻人，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或是啃着午餐的白面包，懒懒散散靠拢过来。起先，只是勾肩搭背地远远站着，弯下脖子想要往帘幕底下的空隙里窥探进去，也有人单纯只是将这当做一个打发时间的笑柄，拿腔拿调地模仿着男人的话，逗得其他人大笑出声来。他们就围在那里嘻嘻哈哈地调笑了一阵子，直到其中一个年轻人被同伴们怂恿，扭扭捏捏地靠近过来。
“五块钱，孩子。”看门的醉汉从威士忌的瓶口上抬起头来，拦下他想直接掀开帘幕的手。那年轻人缩了缩脖子，望向坐在毯子上的希拉姆人，皱起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脏兮兮的硬币，扬手抛到她的膝盖上。
藏住脸孔的大兜帽下传出一阵又老又哑的咕哝，也没有去捡钱，只是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谢谢。”
“好了，进去吧，孩子，去看看你的未来。”醉汉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在年轻人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一把将他推进帐篷里头去。
这下子，那些粗汉子们也停下了笑声，都一副紧张兮兮地瞪着那张厚厚的帘幕。那里静悄悄的，就算伸直了耳朵，也听不到一点儿里头说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得有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吧……那年轻人一脸茫茫然出来，边走边盯着自己的手心儿，摇摇晃晃地走。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其他人一下子就围上去，摇晃着他的肩膀，七嘴八舌地向他发问。
“太神奇了！”他们高声叫喊起来，“太神奇了！她真的可以看穿灵魂！”那年轻人就这么嚷，一边挥舞着胳膊向同伴们绘声绘色地形容起帐篷里那神奇的风光。引得那些原本不怎么感兴趣的闲汉，也终于战胜不了好奇心，探头探脑地围过来。
很快，就有第二个撩开帘幕的人。他还特意掀得高些，好让围在后头的其他人也能看到里头的景象，马上就被靠在边上的醉汉制止了……虽然只短短撇见了一眼，但不少人都见到了帐篷里那缭绕的烟雾，有亮闪闪的粉末在淡紫色的空气里上下翻腾。“地狱女士”娇小的身躯就在那底下若隐若现，仔细看看，甚至还能见着她在淡淡的对你笑咧！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不一会儿，这又老又破的篷车底下，就筑起了长长的人龙。
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排起的长队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山去才散。待到最后一名顾客晃晃悠悠的影子没进了小镇昏黄的街灯底下，那群最先聚集过来的年轻人才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向这边走过来。
“啊，真是谢谢你们了。”蒙克·莫蒂默将喝空的酒瓶子随手扔在脚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扯着希拉姆人的肩膀拽着她站起来……米默莎差点儿被硬币压得直不起腰来，只得死死拽着男人的袖口，攀着他的裤子爬出来……蒙克就顺手抓起一把钱币，塞进那年轻人捧过来的手心儿里。
“今天先拿这么多吧，明天你们要闹腾点儿。”男人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眼睛，“啊，对了，你们不会刚好认识一个丧偶的怪脾气老头儿，成天把自个儿锁在家里自哀自怨吧？”
“去吧，少喝点。”
年轻人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急匆匆道了声谢谢，就赶忙捧着钱，一溜儿小跑回来，和同伴们拉拉拽拽，直直奔着镇上的酒馆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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