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摔进了猩红的泥沼里，呛鼻的血味儿下头有小小的虫子翻拱。
血淋淋的骷髅扑上来……他们的脸孔上还挂着薄薄的肉片！……空荡荡的嗓子眼儿下喘起声音，就好像一缕掺了沙土的风，刮擦过树下粗糙的岩石。骷髅们将男孩儿小小的身体抱住，细细的指骨深深嵌进他的胳膊里。免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就好像有一座阴沉的山，沉沉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它们挥舞他，将他高高举起，那些原本明媚漂亮的眼瞳，这会儿是深深的黑暗，有冰冷扭曲的小活物，盘踞在其中一只的鼻梁骨底下，是一只墨绿的蛇。有更多丑陋的爬虫，“嘶嘶嘶”吐出带毒的舌头。它们从黏稠的鲜血下爬出身子，一点一点缠上男孩儿纤细的手臂，钻进他的裤腿。勒紧他的颈脖，用冰凉滑腻的鳞片堵住他大张的嘴巴。
像是在舔舐一块沾了污渍的铁板。
忽然，骷髅们撒开手。男孩儿挥舞手脚，从泥泞里落进更深里去。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想要尖叫……有澄黄的光在四周围闪烁，免望见那些伏下身子张望着自己的骷髅，“噼噼啪啪”燃烧起来。略带黑色的火焰从脏兮兮的血肉下钻出来，不一会儿就蔓延至全身……他听到它们在跳舞，互相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烧起的烟雾将大厅的天花板熏得黑透，又涌下来，然后
然后……
“哇！”
宫本免惊醒过来，难以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胸脯……侧腹，胳膊……那些原本应该被撕开，只薄薄挂了一片皮肉连接着骨头的地方。但那些伤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的痛苦。他使劲儿地眨了眨眼，捏着自己眼角的一小片皮肤用力拽了拽，疼得直咧咧。
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雾，也不知不觉地散开去。留下的只有银白的光……不是从天上，也不是地下……而仿佛是从空气，四面八方，将男孩儿小小的身子团团包裹起来。那光没有温度，但也不冰冷，免将手心儿拢起，光亮就和在月下的泉水一样，被捧着。他向前走，就能听到泊泊的水声。
“这里是哪里？”男孩儿抽了抽鼻子，不管往哪边望，却都只能见到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那光没有尽头，但又好像无论怎么走，都迈不开步子，不过是在原地踏步一样，“这又是谁的梦吗？”
“喂！？”他喊。
没有回应。
男孩儿继续在光亮里前进，除了泊泊的水声，四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发出来。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几乎要忘了自己前行的理由的时候。
在光的尽头出现了一枚漆黑的阴影。
他惊喜得叫出了声来，急忙往那影子边上赶……耳旁响起了拍动翅膀的声音，有洁白的羽毛从天空上落下……在那尽头的是一位模模糊糊的小小人儿。看上去比免只稍高那么一点点儿。偏着脑袋，长长的头发就从肩膀上滑落下来。他看不清它的模样。
男孩儿发了愣。
腕子被轻轻握上，那人儿塞了什么东西进了他的手心儿。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和他说话，却又没有声音。免着了急，想要抓住它的肩膀，长长的耳朵打着抖，想要听清楚它到底说了些什么……
便被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梦里惊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见到有一束炫目的光爆发开去。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浓雾就被扯掉，正中心有一枚闪耀的符文，澄黄的光芒交织成了一道略显得有点儿诡异的复杂图样。
男孩儿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身来……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摇晃，脑浆子似乎都在“哗啦呼啦”拍起浪花儿来……迷迷糊糊间，听到女孩儿在向他尖叫，
“阿免！小心！快抓住他！”
免眨了眨眼儿，朦朦胧胧的视线才终于一点一点清楚起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便见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仓仓皇皇向自己这方向跑过来。对方也听见了那声叫喊，紧张地仰起头来瞪着自己。老人皱巴巴的小脸孔看上去有点儿熟悉，但男孩儿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腰间的刀。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它拽出了鞘子，紧紧捏在手心儿里。
“喂，你站住！”男孩儿赶忙抢过去一步，拦在老头儿面前，扯起嗓子向他嚷。却还没来得及把刀子提到胸前来。膝盖上被用力踹了一脚。短短失去了平衡，打了个摇晃，便觉着肚子上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男孩儿一把扯住老人的肩膀，弯下身子摔下地上，使劲儿扯着，将他拽倒。
两个人就在地上扭打在一块儿，免用力拽住老人胳膊，将膝盖顶上他的胸膛。顺势翻过身子，将那副枯槁的身子按在地上。
“呜……”免按着肚子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警惕着那老头，掰着他的肩膀想要让他翻过个面儿来。却在指头碰上他漆黑长袍的肩膀的一瞬间，
便听到“咯咔”一声脆响。干瘪的头颅竟然转过九十度，翻过来一枚血淋淋的脑袋，恶狠狠地瞪着他！
男孩儿吓了一跳，撒开手。末底改神父瘦小的身躯就软趴趴扑在地上，有血从胸膛下一点点渗出来，“咕嘟咕嘟”冒着黏糊糊的泡泡，“嘎吱嘎吱”泛起青白的烟雾。一股呛鼻的硫磺味。
由肩膀一路直到小腹，凭空撕开了道薄薄的刀伤，连发出声悲鸣或是挣扎着说上句话儿也来不及，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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