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
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
腮边一部貉【(豸)加(操)去提手旁】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坊里面坐下。茶博士便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
都认得。”史进忙起身施礼道:“官人,请坐拜茶。”那人见了史进长大魁伟,像
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两个坐下。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
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甚么?”史进道:
“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
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
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史进拜道:“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
进?”史进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
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
那人不在这里。你既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鲁
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你。”茶博士应道:
“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个挽了胳膊,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
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分开人众看时,中间裹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棍棒,
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
药的。史进看了,却认的他,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
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鲁提辖道:
“既是史大郎的师父,同和俺去吃三杯。”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
一同和提辖去。”鲁达道:“谁耐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
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鲁达焦躁,把
那看的人,一推一交,便骂道:“这厮们夹着**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众
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
急性的人。”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
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怎见得好座酒肆,
有诗为证:
风拂烟笼锦旆扬,太平时节日初长。
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佳人愁闷肠。
三尺晓垂杨柳外,一竿斜插杏花旁。
男儿未遂平生志,且乐高歌入醉乡。
三人上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鲁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
进下首坐了。酒保唱了喏,认得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
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
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三个酒至数杯,正说些
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焦躁,
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买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的
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
唱的父子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鲁提辖道:“可是作
怪!你与我唤的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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