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出我们了？”
“安多莉亚”的音色在这一刻骤然变幻，方才还是那清脆明丽的黄鹂之音，现在则是电流在空气中击打而产生出的近似于人类语言的震颤。
“我不认得你们，说实话，我对地狱的了解很少，在这点上，拥有读心能力的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许洁仍旧怀抱着“安多莉亚”，她那肉呼呼的手感让人不想放下。
“不，我们不知道。”
“卡斯缇俪娅”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当然，她的音色也变得和“安多莉亚”没有什么区别。
“当你看到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无法窥测你的思想了。”
“是的，实际上，在你第一遍问出log100等于多少的时刻，我们就已经失去了对你的掌控。”
“安多莉亚”也在一旁帮腔。
“怎么可能！”
许洁没想到她们会这么说，下意识就把心里话给惊诧的说了出来。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有点没明白。”
他揉了揉眼角，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原本的猜测是这二位鬼魂拥有的能力为读取他人思想但缺乏逻辑推导能力，就是看到了但不会用。可是这早已理顺的逻辑却突然被她们轻描淡写的否定给搅成了一锅稀粥。就像是好不容易摆好了一盘象棋残局，信心满满的静等对方入套，结果整个棋盘都被对方掀掉了一样。
不过许洁的心理也没有脆弱到那个地步，稍稍斟酌了一刻，他半沉吟半疑惑的接着问道：
“我不明白的地方有很多，先从看到你们说起吧。毕竟我早就看到你们了啊？”
“不，你一开始看到的是安多莉亚和卡斯缇俪娅，而不是我们。”
“卡斯缇俪娅”很好心的给出了解释，对于她来说，既然诱惑许洁的计划已经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不若卖个人情给他，跟他提一个醒，也能顺手坑一把之后那些再试图诱惑他的鬼魂。
“或者说，你一开始自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安多莉亚和卡斯缇俪娅，你的一切观察依据都依附在了这点上面。”
“安多莉亚”替卡斯缇俪娅完成了补充，但她的补充只是让许洁愈发迷茫。
“我不明白，安多莉亚和卡斯缇俪娅不是你们伪装出来的吗？那看到她们和看到你们有什么区别？而且听你们的意思，好像你们一被看到就不可以继续使用能力了？”
这玄之又玄的解释差点令许洁以为她们在唬弄他，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们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哄骗他的理由了。
“是的，我们有很多种能力，譬如读心，透视，解析，甚至是让死物暂时消亡，可这些都必须要在我们没有被人听，看，尝，触，嗅到的时候才能发动。这个别人的涵盖范围很广，甚至包括了我们自身，我们必须要时时刻刻的把对自身的注意力转移开来，让五感的注意力都不放在自己身上才行。”
“卡斯缇俪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附上了一层白光，连带着她的衣袖一起逐渐变得透明。
“至于所谓的不被人听，看，尝，触，嗅听起来虽然很难实现，可是如果那个人主观上并未观察到我们，而是另一个东西的话，我们的能力也不会被剥夺。比如变成卡斯缇俪娅和安多莉亚，当你在和卡斯缇俪娅或安多莉亚对话时，如果你不能百分之百确认我们是假的，那么你的主观意识观察的依旧是不存在的卡斯缇俪娅或安多莉亚。”
说道这里时，她的手臂已经完全被白光给吞噬了。不过在许洁怀中的“安多莉亚”依然无事，不仅无事，她还施施然的从衣服里掏出了几张泛着刺目光芒的纸张，顺带着接过了“卡斯缇俪娅”的话头。
“这几张纸，是寰宇内最尊贵的，最至高的，最永恒，最神圣的堕天使路西法尔大人的学术论文《观察与非观察——论塌缩态与展开态》。在这篇论文里面有提到，所谓的欺骗主观意识其实是一种开辟“次一级”化身的做法。让观察者把注意力都放在不正确的目标上，那么即便观察者接收到了来自欺骗者的信号，在处理中也会自行忽略。”
“安多莉亚”的声音微微一顿，紧接着她话头一转，开始讲述所谓“次一级”化身的缺点所在。
“当然，反之，如果观察者注意到了欺骗者的存在，将主观欲望从“次一级”化身中挪移到了欺骗者身上，即便他们并不知道欺骗者的具体情况，但哪怕是在无意中被收集到了信息，那么欺骗者也会瞬间被迫塌缩，所有能力也会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
她做出了最后总结：
“你确信并试图寻找“卡斯缇俪娅”或“安多莉亚”的动作本身，就是导致我们能力消失的罪魁祸首。”
“等一下，等一下，我需要缓缓。”
许洁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作为一名大略有了解过量子力学皮毛的业余爱好者，这种情况一听就知道绝对和微观领域内的奇诡脱不了干系。
“我想我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这些概念，请问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否带走这篇《观察与非观察——论塌缩态与展开态》？”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无法搞明白这种情况的，他现在只希望能拿到那篇所谓的论文，如果将来还能回国的话，把这篇论文交给共和国的专门机构去研究才是正道。
“完全可以。”
“安多莉亚”并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她把那几张纸卷成了一个长条卷，塞进了许洁高耸的领口里。
“这就当是我们骚扰你的赔罪了，还请珍惜哦。”
她抬起手来，捂上了许洁的双眼。食指微微颤抖，轻轻的盖上了他的眼皮。
“最后的事情交代完了，我们也该走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理会任何触感，声音，味道，放干净你的大脑，放空，放空放...”
倏地，瞬间的，毫无过度的，没有间隔的——
一切骤然消失，连一点过程都没有。许洁立马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树根处，而面前则是一脸着急的卡斯缇俪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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