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人类这样的生物是并不会轻而易举感到知足,一口吃二十个包子因小失大的家伙不在少数。
可眼前的女生,现在却仅仅因为一碗炒饭都感到幸福。
这令我匪夷所思,也引发我不应该如此“轻贱”的看待生命这样的感概。
但如果把自己自私自利的价值观推诿于他物,怎么样都像是自己怯弱无能的借口。
“谢谢你…”
她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我的说。
“不客气。”
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无法说出“你如果真的觉得好吃那就好”这种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因为,我发现在义务教育时代的霸凌当中,所有受害者几乎都对自己存在深深的厌恶感。
自卑、小心翼翼的性格是他们的共性。
然而这样倍受煎熬的他们,所怀揣这份伪装的温柔又是面向谁的呢?
害怕受伤于是把坚硬的盾牌高举起来,隔绝了痛苦的同时,自己也将无法冲破墙壁而遍体鳞伤。
无论何时,这种家伙都在这矛盾与混乱的“墙这边”里兜兜转转。
“虽说有些冒昧,但上次忘了请教你的名字。”
我嚼着一整块不那么容易下咽的面包,这种食物不搭配上汤或者是饮料那种解渴的东西,真的是有够糟糕的进食体验。
“啊?嗯?欸…”
她对于我的问题稍稍有些显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那个…我的名字叫…zho”
她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如果仔细一看,她满脸通红紧闭着眼正努力的发出声音。
“周妍是吧?”
我说。
“是源…”
她用蚊子般的声音纠正了我。
“我是高一七班的王树。”
我自报家门的说道。
“嗯…我…知道。”
她的回答不经然给我带来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就算是周源这样被限制在狭小空间里移动的家伙,也曾有听说过我的传闻吗?
不知不觉,心里对她的看法稍稍发生了改变,更为正确的说,是钦佩她的勇气。
因为我的人缘之所以会这般惨不忍睹,很大部分原因是当那些人听说过我的事后,会对我产生“这种家伙怎么不去死?”的态度。
除非有事非与我打交道不可,人们对我总是避而远之。
建立在我自甘情愿的“好意”上,周源并未露出任何不乐意的表情。
不过反过来想,自己其实也不是像传闻中那么坏的人,是吧?
也或许只是我自我感觉良好。
但这就足够了,只要内心有所寄托,那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都不会感到“违心”了吧。
因为,人类最脆弱的瞬间,就是对自己产生厌恶的时候,如果就连自己确信的事物都有所动摇,那要怎样做到自己骗过自己呢?
无论如何,我都坚定着不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任何人。
仅仅只是想倾述些什么而把伤口展示给别人看,那未免不是显得太可怜点了吗?
这样的人生直至最后也只会像枯叶那样在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腐烂掉,无论他人的高兴、悲伤,亦或是友情、爱情,也与自己毫不相干。
我直觉地明白这才是能以最高效率让我苟延残喘在少年向青年的道路中逐渐蜕变。
减少不必要的往来,那么我也就可以像她们不造成他人困扰而心安理得的过着反复无常的日子。
下午放学时,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一班找董思蕾。
但令我意外的是,今天她似乎是有事所以并没有到学校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而且是被人牵着鼻子彻头彻尾的愚弄了一次。
在全校面前出了一次洋相,那家伙现在肯定已经笑的喘不上气了吧。
毕竟自己竟然蠢到会相信有这样轻而易举能实现逆转的馅饼存在。
明明存在如此大的漏洞,站在绝对劣势的处境下,我居然在不经思考后,毫不犹豫的钻进了那个圈套。
就结果而言,我仍然是三年前那个深受嘲笑的对象。
这么一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呢。
无功而返的我,孤零零的走出了校门。
如同老旧录像带里偶尔卡顿的黑色影像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像断了线一般,我变成了丧失自控能力的人形玩偶。
不光是我的内心,就连乌云也是灰蒙蒙的。
明明再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幕,不知道什么在时候换上了厚厚的积雨层。
等我回过神来时,天空已经降下了雨。
摸了摸书包的内侧,才发现忘了带伞。
本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我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不是出于感到任何愉快的情绪,而是自己对自己无知的讥讽。
笑过之后,伴随而来的是心底空荡荡的失落感。
即使雨水在我的脸庞上滑落,也丝毫没有想要避雨的意思。
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躲在公交车站又或者是咖啡厅里等到雨停为止的理由。
就好像明知无用,为什么却还要呼吸呢?
两人撑伞从我身旁跑过的情侣,带着奇怪的目光看向了我。
“这人是白痴吧?”
我从他们远去的背影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白痴?
换个角度这么想,或许真如他们所说。
因为再也没有像我这种自找苦吃,落得这副可怜模样的家伙存在了吧?
总之,我就像是丢了魂一般,仰着头任由越下越大的雨水冲刷自己,直到全身上下完全被寖湿个遍。
我也说不清一向自诩足够冷静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就好像失意落魄的商人,只能通过灌醉自己来达到麻痹神经的目的。
一个既无效又愚蠢的办法,简直可笑至极。
但我就是讨厌那种事。
讨厌那种无能为力,讨厌总是逆来顺受被迫接受的自己。
我意识到了。
就算是最后,我也什么都做不到啊…
无论是自己和少女的处境,要想逃出那种不堪回首的痛苦过往,完全是美梦中的滑稽儿戏。
糟透了。
我的大脑里除了这句话完全是一片空白,当我失去了所有在形式上的一切触感后,就连怎样才能走回家这件事都懒得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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