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心惊胆战地拍拍刚刚睡下的罗蒂，“老板，醒醒。”
他和罗蒂刚才为了维护服务器忙到晚上八点，好不容易白桦补觉睡醒值班，换罗蒂补眠。两个人是社内仅剩的工作人员。
他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又打开了论坛。翻了几页最新帖，都是骂声，各种语言，当然最多的是中文，毕竟锁社的名气在国内是最响的。如果是平时那么这一定是枪手在作怪，他会毫不留情地查出源头以一切手段进行封锁攻击——这是老板教他的，要做大就不能仁慈。但现在，这是必然了。连合作宣传的几个艺人也来问发生了什么。
这情况要怎么解释呢……无法解释啊。
“怎么了小桦。”罗蒂迅速地醒了，但还是睡眼惺忪。她模模糊糊地看着屏幕。
“西姆安自爆了。好像是有人改了代码，不过也不清楚。要查也查不出除了GM之外进了系统的人。防火墙也没被攻克，游戏内部也没有问题。可以说，一切完好无损。”
罗蒂清醒了。西姆安自爆？开玩笑。“把最后的时刻给我看下。”
白桦手一动，调出一个视频来。是一个NPC的视角——也只有NPC会将这些录下来。名字是娜塔莎·塞里昂，怀里克特人。至于为什么是她，因为自爆点就是怀里克特。视频很清晰地记录了全过程。首先是天空变红，方向是神宫；然后就是高维度的空间收缩，直至变成一个点，而原本应该是天空的地方化为无尽的漆黑（即使视角转移了一下也不妨碍看到这一切）；紧接着，点状物坠落。她的母亲先毁灭——“虚无”就是化作一堆数据，只是NPC没法理解；整个世界随之化为数据。最后一个代码出现后，西姆安已经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归零。
罗蒂重看了一次，在第五秒按了暂停。这里的天空火球刚开始形成。她不假思索地操作屏幕放大，像是早就知道那里有什么一样。那里，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华服身影。华服角色在西姆安绝对不稀有，毕竟这个世界存在数量众多的新贵族和华族，但在那个地方出现，是谁罗蒂心里已经有数。那个角色虽然也是NPC，可她知道，人工也可以进行对“她”的操作。再放大一点……
格奈精致的脸庞像平时那样露出了完美的微笑。这个笑容，设计它的人曾经非常自豪。
她看着这一切。
罗蒂咬牙切齿，没等白桦做出什么反应，马上又调出一个视频来。不过这次是野兽视角，该NPC与它成千上万的同胞一起生活在神宫周围，可以说是神宫的守护者们。
她的妹妹们在干什么，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即使这样她们也没有逃过命运，“利伯来·奥古斯都”和“沙悠·尤娜卡”双双账号损坏，同广大当天晚上登录过《神恋》的玩家一样。
“账号……还有多少没有损坏？”
“只有当天没有登录过的仍然可以使用。但西姆安已经崩溃，这没有意义，已经让文案部准备在官网发布道歉公告，关停服务器并回收数据。”
“重新注册的呢？我是说，崩溃前注册的。”
“那些倒是可以……”
“那么，马上进行重建西姆安的计划。开放二次注册，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丧失掉锁社攒下的所有名誉。另外通知所有拥有权力的人，马上集中开会，我六点在会议室等他们。”
罗蒂沉着地转身离开。
现在是四点三十五分。世界还在沉睡。
梅殷向我告白后两小时。
我没有回应她，也没有拒绝，只是觉得太草率对双方都不好。
她咬唇，“张极致，你回答我啊。”
“抱歉，我想我不能这么轻率地回答你。梅殷，你的未来不应该葬在我手上。我……没有能力。”
“可是我愿意。我愿意怎么着了？你——你在担心什么？我们的未来，是可以超越一切的。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感觉自己的话苍白而无力，“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如果在一起了谁又会同意呢？极牧？极牧也知道我们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啊。”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能一味的否定。
“极致，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能原谅你的懦弱——但只要你愿意，梅殷会一直跟随你到世界的尽头。”
她说完，没有留给我回话的时间，径自回了房。
我呆呆站在门外。说实话，这么大个人了，还是第一次被表白。小学虽说有过一次，不过是惩罚游戏，女孩子输了被迫和我表白。
恋爱吗。和这“神大人”……恋爱？
我想，有着空当不如谈会虚拟的恋爱吧。
【欢迎回来，华樱sayori.】
西姆安一片漆黑。连BGM也没有。我疑惑着拧大音量，没有反应；按ESC退出全屏，小窗口也是黑色。只有华樱孤独地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自语。难道是服务器出了故障？可是也没有维护公告啊？
我能登录也是一个奇迹。
我向后倾斜，躺在椅背上。梅殷好像在和人讲电话，语气很焦急。听声音应该是要出去。
现在才五点多啊，她要去哪？
“极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她扯出一个微笑。
“我送你吧。”我关掉游戏，站起身。
当做下楼散个步好了。
“不用了……如果你要坚持的话，就楼下吧。”
我也不好多问，只能点了点头。
会议室。
包括罗蒂在内的，其实拥有权力的人，即所有的GM，只有六人。
“社长，罗蒂。”罗蒂以简单的自我介绍为开场白。
“文案部部长，十六夜声望。”罗蒂左手数起的第一位女孩子开口。不说真名是保护隐私的手段，所以除了罗蒂一般都会报游戏里的名字。
“配音部部长……格奈·格林。”梅殷。
“技术部部长，今枝叶林。”白桦。
“美术部部长，利伯来·奥古斯都。”罗小凉。
罗蒂皱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这个妹妹，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
“策划部部长。碱式碳酸铜。”一位清秀的少年，大概是高中生。
至此六人到齐。十六夜等碱式一说完，立马抢先问出问题：“社长，公告的初稿我已经写好，就等你审核了。不对，官网现在的状态，估计发出去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不急。”罗蒂抬手，“今枝，汇报一下‘佩洁尔’的进展。”
众人一凛。这个名字……难道是新的服务器？而且是赶工？
锁社没有赶过工，因为质量无法保证。这是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技术部已经开始运转，目标代号‘佩洁尔’，即小西姆安，部分数据搬运已经完成，大致在十点前可以完成。还有一些配音与立绘的问题，已经有人在与相关部门进行商讨。其次是账号数据问题，正在努力修复和继承。”
“好。那么关于这次事故的原因，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在座的人各怀心思。只有碱式镇定地道：“我认为，元凶可能是外面的人，但同时的我们内部有内奸。而这个内奸权力一定不小，至少是可以操作系统的级别——或者再低级一点，他认识可以操作系统的人，也见过操作过程，同时记忆力很好。”
今枝耸肩，“这个人一定很厉害。不，说不定不是我们社的锅。比如说，是苍空社干的。”
苍空社，人称sky社，也是小有名气的社团，以页游为主，也有制作少女向的叙事游戏。不过一年前因为新游戏《Bad Blood Online》与锁社建社初的成名作《禁果》有相似之处，不仅仅是一点点，人设、剧情都疑似抄袭，由此开始没落，基本处于废社状态了。而主要的打击力量就是锁社粉。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由此，大部分原sky社的人员都随大流进入了锁社，其中包括不少人才，像是今枝和十六夜就是当年跳槽过来的，还有一些知名CV也来自他们那边。
“并无不可能。”罗蒂点头，“他们社长几天前好像是有给我发恐吓短信，说什么枪打出头鸟。格奈呢，有什么看法？”
“啊？我，我觉得是内部问题吧。社长当初给服务器加的多重隐形防火墙，攻克方法大概只有技术部知道。当然我也不是在针对你们，只是个人看法。但攻克服务器也不是唯一的办法，还有就是篡改数据吧，这个应该很容易，有手段的话。我不是专业人士，只能凭主观臆断，如果有错还请指正。”
“请从头考虑一下可以吗，万一这次的‘自爆’，或许是人为吧，是在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一个越过审核的策划呢？”罗小凉绕起二郎腿，抛出一个疑问句——却像是反问。
碱式和今枝的脸色不太好看。
“请尊重我们，谢谢。策划部不会做绕过审核的小人事情。”碱式冷冷地说。
“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们被怀疑是很正常、也是很早的事情。但我可以说，我是第一个告诉社长这件事情的人。你们不信任，那我也没办法，看谁笑到最后吧。”
气氛陷入尴尬。罗小凉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一点愧疚之意：“如果冒犯到你们那我道歉，可万一这是眼皮子底下的真实呢？瞒过了所有人的定时炸弹，埋下去的时候会披着糖衣吗。”
句句俏皮，句句似真。
“难不成利伯来知道些什么？”十六夜问。
“确实，某些东西我有目睹，页没想到会和今天有关系。至于我是否应该说出真相呢，为时尚早。我猜社长也是知道得七七八八。她只是不清楚而已，商人嘛，和利益无关的东西是无须在意的，所以我无法成为合格的商人，只能做个普通学生，顺便用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做做部长的活儿。”罗小凉把养父罗十三的名言复述得一字不差，然后向她的商人姐姐抛去一个媚眼。
“你是指？”
罗蒂开始思考。也就是说案发预警是在她和罗小凉同时工作的某个时刻。地点要么是美术部，要么就是自己办公室。部门例行检查也不是不可能带上她，只是高度的厌恶与不信任，她宁愿带上白桦。而美术部和社长室之间隔着配音部，社长室对面才是策划部，技术部另有一层。
根本没有头绪吧。
要不要问呢？罗蒂在面子与真实中摇摆不定。
“好了，请允许我提前离场。有一些‘小事’需要我去解决。”罗小凉起身，对罗蒂一笑，“再见。”
“罗小凉！”罗蒂猛地起身，吓得十六夜打翻了茶杯。
她站住。“怎么？”
“你今天，必须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否则别想进罗家。”
除了梅殷，所有人都略微吃惊。虽然有所耳闻社长和罗小凉这个干妹关系非常不好，但发展到工作上来就非常不妥了。罗蒂意识到了这一点，再发现罗小凉并没有理会她太多的时候，羞愤感席卷了全身。
罗小凉带上会议室的门，只是说了一句话。
简单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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