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暖色调，却呈现出了一种难言阴晦的火光中，尼米兹犹犹豫豫地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中情绪复杂而纠结。
过了两秒，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并为多说什么，扭头往那个神秘人那头去了。
“什么情况？”
瞟了眼站立在似乎已经死去了的神秘人身边的鲁曼家护卫，他眉头紧蹙着向鲁曼伯爵问道。
鲁曼伯爵似乎是被尼米兹这冷不丁的一下吓到了，他身子一跳，回过头来的表情有些滑稽，结巴了两下才说出话来：“大、大人……”
“别废话。”尼米兹瞥了他一眼，“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人你们认识？”
他话里所指的显然是被我跟娜娜打倒的那个神秘人，对此，鲁曼伯爵点点头，回过头看了眼躺倒在地的那人，指了指他，又指了下在他身边呆呆地伫立着，面上满是悲怆的那位年轻男子，面色有些难看，“他……他们是一对兄弟，而且本来都是我们家的护院……”
“你们家请到了等级3的人来做护院？”
“不不不，怎么可能！”鲁曼伯爵摇着头，“他们本来的实力也就那样，怎么可能有这种水平……”
似乎是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鲁曼伯爵顿了顿，方才继续解释起事情的原委，“本来他们在我们家做的都不错，不过大概一周前，他莫名其妙就失踪了……”鲁曼伯爵望了眼护院兄弟中那失踪了许久，最后以这种意想不到的姿态重新出现的护卫弟，“我们找了他好久，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最后都去报备他失踪的事情了……啊，大人！”
鲁曼伯爵忽然惊慌起来，慌乱地冲尼米兹摆着手，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他绝对不是我们派来袭击您这位女伴的，我我我我……”
“你们一点都不知情，是吧？”尼米兹撇撇嘴，看了眼虽然不敢回话，但脸上显然是露出了“正是这样”的表情的鲁曼伯爵，他也没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只是牢骚了两句，“谅你们也不敢这样子找死……不过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朝身旁的一名护卫借来根木棍，蹲下身在这个莫名其妙跑来袭击我们的护卫弟身上戳戳点点，“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还跑来袭击我们……”
无头无脑的推理自然没有结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护卫弟嘴唇上本来的青紫也消去了一些，可能是血液流逝得多了的原因。而尼米兹看来胆子是挺大的，他在这死人身上翻来戳去也没有太多恶心的表现，只是偶尔会见到他用手遮遮鼻子，嘟囔着“怎么这么臭，就好像死了许多天一样了”的话。
“有发现什么吗？”
过了一会儿，我凑过去问了问。尼米兹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纠结，想必是在为我刚才表演出的身手头疼，周围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目光，哈里森甚至已经是握住了那根狼牙棒，非常紧张得注意着我了。
但可能是由于仔细想过之后，觉得我与娜娜并没有什么恶意，尼米兹摇了摇头，冲哈里森挥挥手示意他放心，随后与我解释着交谈起来，也算是变相的承认我并不是他的敌手了。
“没什么发现的。”尼米兹道，“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街上可以买到的东西，没办法辨别身份，至于他身上……”回头望了眼被护卫兄一脸哀痛着抱起的护卫弟，尼米兹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他到底怎么变成这样子，为什么要来袭击萨弗林小姐，还有那种力量的……大概得等我手下负责这块的人过来看过，才有希望知道些什么了。”
“这样啊……”意思就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嘛，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这时候，尼米兹的兴趣似乎又集中到我身上来了，“倒是拉姆小姐，你……你跟你妹妹，究竟是做什么的？”
“诶，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似若懵懂地歪了歪脑袋，“我们家里是种地的呀。”
“种地……”尼米兹的脸上显然挂不住了，他嘴角抽搐着望向那边的护卫兄弟，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护卫弟那被开了个大口的腹部，“你别告诉我……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种地的……”
“我们家里真的是种地的呀。”娜娜躲在我身后，眨着眼睛说：“不过咱跟姐姐不喜欢种地，一直想要做冒险者，所以从小就在努力锻炼身体的来着。”
“没错哦。”虽然对娜娜忽然间相当配合的姐姐称呼让我觉得有些微妙，不过我也赶紧时附和着说道。
“锻炼身体……”
至于尼米兹这家伙，光是看他的眼神，我就可以读出他内心的想法了：要是靠锻炼身体就能一拳把这种等级3水平的家伙搞定，那他们还费那么大力气去训练军队干嘛，不早就把北边阿莱蕾他们给平推了，然后顺便再搞定什么斯沃革农还有玫露，统一人类世界了吗……
对我们这般说法，尼米兹脸上纠结了半天，最后也只好不置可否的选择沉默以对了。不管我们说的话是真是假，这时候既然我们肯与他好好解释几句，那至少也说明了我们并不愿意对他敌对的意思，于是在片刻后，他也懒得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了——反正我们这样子咬死了口，什么也不多说，他根本不可能问的出什么来。
扭头看向还在上演苦情戏码的护卫兄弟两人，尼米兹最后是叹了口气：“好吧，喜好锻炼身体的小姐们，这事先不提，我们说说其他的，比如你们把我们珍贵的袭击者弄成了这样，害得我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调查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拉姆小姐，你怎么看？”
“诶？”我继续无辜地偏着脑袋，“……站着看？”
“行了，别装傻了。”尼米兹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样可不是诚心谈话的态度……老实说吧，虽然很感谢你们帮了我们一把，把这家伙干掉，没让萨弗林小姐被抓走，不过我们也是真的很头疼。”他指了指被开膛剖肚的护卫弟，“你刚才也听到了吧？他是一周前失踪的，可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已经接连有贵族遭受到袭击了，这事情背后的秘密必然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撒拉逊那个昏君手下的人暗地里在捣鬼。但你们这么一插手，就将我们眼下唯一的线索给掐掉了，让我们失去了一个抓住他们尾巴的机会……”
“喂喂，等等等等！”对他忽然间将这事情上纲上线的做法，我只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厌恶，反倒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寒，心里觉着指不定他又是打算以此来要挟我去他家做客，所以当即是摆着手道：“别一直把锅往我们头上甩啊，这家伙的尸体可还在你们手里，你们难道不能从他身上调查到什么出来吗？”
“能调查到什么。”尼米兹摇头道，“死人又不会说话……”
“呃……”
这时代刑讯手段落后，技术上还真没办法在尸首上查找到太多信息，唯一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亡灵系法术……好吧，那是虽然没有被列为禁忌，但在人类社会中一向得不到太多认可的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然娜娜当初也不会接到那种针对亡灵法师的任务了，用膝盖想，也知道此时改革派内部绝对没有会亡灵法术的人物存在。
说到这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不过没等我切换到大脑来重新思考，一个有些阴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死人……也能说话。”
“什么死人也能说话的，哪怕是亡灵生物，都……”下意识地反驳开口后，尼米兹陡然愣住了。与他一道，我跟娜娜扭头看向还被一众卫士围住的那对鲁曼家的护卫兄弟，只见在护卫兄一脸错愕的表情中，那名袭击我们的护卫弟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直直地望着我们这边。
“你们，很棒。”身上遍是自己弟弟血液的护卫兄似乎呆愣了瞬间，随后有些无措地放开了自己怀中的身体，他两手抓在地上，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几步。然而在他远离的这段时间中，护卫弟并没有看向过他，只是以古怪而阴森的强调，继续与我们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话，“但是……你们，不能，阻止……”
嘴角朝着上方以正常人根本无法做出来的幅度翘起，这个一身死气的家伙忽然间喷了一口血出来。
“……我！”
恍若九幽中升起的声音荡在这片地方，明明周围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明明我身上还好好地穿着这虽然质朴，但无疑能很好地保存温度的女仆装，但随着他的声音进入我脑袋，我只觉得一阵犹如跗骨之蛆般的阴寒刹那间自心底里蔓延了出来。
其他人也有着与我一样的感觉，娜娜抓住了我的身，与我贴在一起，身子微微颤抖了几下。而尼米兹则是打了个哆嗦，随即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大喊着“散开，小心他有什么花招！”，同时向哈里森命令道：“哈里森，杀了他！”
“喝——”
作为他的护卫，这个凶神恶煞的哈里森倒是相当忠诚，他抄起手中的狼牙棒，上前两步，狠狠地朝这个不管怎么看都已经是死透了的家伙身上砸去。
没有闪躲，没有招架，在哈里森的爆喝中，那锈迹斑斑的狼牙棒上染上了一层刺眼的猩红。
失去了脑袋的护卫弟弟的尸首在哈里森拿开自己的狼牙棒后，啪嗒地摔在了地上。
“这味道，真是恶心……”在我刚才下意识地闭眼中，尼米兹好像是挡在了我身前，这时候我睁开眼来，他在我面前咋舌一句，冲我问道：“没事吧？”
“没事……不过，你不是要留下这家伙来找什么线索的吗？”
“呃……”
被我呛了一句，尼米兹霎时间哑口无言起来。我懒得管他，在他肩上拍了拍后，便扭头朝娜娜望过去。
娜娜扣着我的手一直未曾松开，但她这时候也没有看着我这边，更没有将注意力留在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上，而是在四处张望，莫名地，我觉得她抓在我手上的力道变大了些许。
目光在四周转了转后，这丫头脸色有些难堪的望了过来，唤了换我的名字：“小千……”
我有些错愕的注意到，她眼角刚才居然是稍纵即逝地闪过了一丝蓝色的光芒，显然这丫头趁着刚才大家注意力不在我们这里时，偷偷用了一下魔法。
没等我问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娜娜就已经朝我贴近了过来，在我耳畔以只有我才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耳语道：“咱们有麻烦了……咱刚刚用了生体探测法术，那些鲁曼家的护卫，他们有问题……”
“什么？”
“他们给咱的感觉……和他一模一样。”
四周不甚明亮的光芒中，娜娜葱白的手指，对准了地上已然失去了生息的那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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