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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学院、针樱与金蔷薇

第三章:学院、针樱与金蔷薇

学院、针樱与金蔷薇

自己国家的王都春城内有两处核心,第一个是奥罗王的城堡,第二个就是安冬卡尔魔法学院。这是卡塞兰人众所周知的。整个春城都是围绕二者建立、发展,最终成为卡塞兰国最富庶的城市。

白砖垒成的轻巩墙光洁鲜亮环绕整个学院外侧,墙面上雕着视觉观赏性的魔法符文、石兽和奥罗王室徽记,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矮墙并不能遮挡后面古朴庞大的建筑群,整个学院呈品字形伫立在春城贴近市中心的位置,被高档住宅区和金融商业街包围。这即是安冬卡尔,卡塞兰最富盛名、最古老的魔法学院之一。

安冬卡尔的外墙砌上它的第一块砖时,由奥罗先王统御的卡塞兰还在和入侵的蛮族打得不可开交,而现在已是奥罗历311年六月,距离安冬卡尔魔法学院第二百一十七届的新生入学仪典已经过了两个月。

安冬卡尔魔法学院的新生招选在每年的四月到五月之间,新一批怀揣梦想、羽翼未丰的少年少女被送进历史悠久的青砖绿瓦内,他们将在安冬卡尔进行至少三年最多五年的魔法修行。

新生们来自全国各地,青少年们尽管已有了在顶尖学府就读的心理准备,却由于个性与地域文化差异的原因,大部分人仍需要较长的磨合期以应对安冬卡尔和其周围的陌生环境以及紧张的课程。

新生弗杜塞便是其中的典型。他在魔能测试中发挥出色,魔力亲和度和魔能感应度都被考官打出高分,拿到的综合评价是简明扼要的一句“可塑之才”。毫无疑问,他可以顺利入学,并且有很大希望成为优秀的魔法师。

这听起来就像是好马良鞍一样,有什么不对呢?一个天资异禀的男孩儿在安冬卡尔这样能完全提炼出他潜力的地方学习,他的成功之路就从自己在入学申报表上签字的那一刻开始了。

和他熟识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自己不这么想——比起坚信自己成功的必然性,弗杜塞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因为来到全新的圈子,也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而揣揣不安。作为富农之子,他对安冬卡尔学院的了解仅限于和父亲进城观察市场时听到的各色传言。

与这座学院内随处可见的贵族子弟们不同,他生于一个村庄内的一个最富裕的家庭,尽管父亲是能在附近城镇中的商行说上话的角色,但安冬卡尔的辉煌依旧足够让本质上还是乡下人的弗杜塞自惭形秽。

这是根植进他心中的一份自卑。家财万贯又如何?一个小小的税务官都能对自己本分老实的父亲指手画脚,官老爷们一伸手,父亲踏踏实实辛辛苦苦赚的钱就像流水一样没了许多。

见惯了这种情景的弗杜塞开始认为权利的分量大于金钱,父亲从不挥霍钱财,而且乐善好施,却无可奈何于被芝麻大的小官吃拿卡要,这让他感到愤愤不平,也让他明白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

比起子承父业当土财主,如果能谋得一官半职,一定可以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如此想。

老天似乎在眷顾他的孝心,为他开辟了一条捷径。在十六岁那年他体内的魔力开始觉醒,当他发现自己可以隔空取物时,那个总在村里酒馆鬼混的落魄法师洛恩老头儿拄着拐杖登门,把一封信硬塞进他手中。

“你的机会来了,小官迷,只要从安冬卡尔出来的家伙,哪怕是只猴子都有魔法协会之类的地方要。”

于是他就来了,带着想要出人头地的梦想和一个自己出生时就在村子里混吃混喝的老法师为什么会和顶尖学府安冬卡尔有关系的疑问。

然而现在的弗杜塞感觉自己喉咙发干,他身体绷得笔直,面色僵硬,绿色的眼珠乱转,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他紧攥着衣角,那无时无刻都念念不忘的加官进爵梦,他现在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诸神,别戏弄我了。弗杜塞冷汗涔涔地瞄了一眼周围:他所在的迷你人工湖旁有着像是公园一般美好的景致——针樱和石樟红绿相映,环绕着栽在不大的湖边,风过,椭圆的片叶便夹杂着细如针芒的樱瓣洋洋洒洒地铺进和蓝天白云你中有我的碧波中,午时的日光透过高树的枝桠,洒在树下长椅的少年身上,给他带来痒痒的暖意。

“先生?”

一个婉转悦耳的女音在弗杜塞耳边轻轻荡起如诗歌般的韵律,任谁听了这样的美声都会心醉,然而弗杜塞只感觉背后一阵汗毛炸起,那种莫名的心慌感再次支配了少年。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万分不情愿地把头转向声音来源处,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露出一个自觉不那么勉强的笑。

午后的日光并非少年一人所有,他的旁边端坐着一个女孩儿,一头亮丽的金发令舔舐到她身上的光线黯然失色,却并无普通金发女郎那般的狂野之感,反而每一根都柔柔地披在女孩儿脑后,唯有一绺发辫从耳际垂到右肩窝。

她正在对身旁的少年温柔地笑着。

塞米埃尔,她是如何注意到我这无名小卒的呢?她那惹人怜爱的模样令苦恼的弗杜塞脑中遍遍回荡着这位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肩的少女的鼎鼎大名。

安冬卡尔魔法学院的优秀人才层出不穷,可金蔷薇塞米埃尔在无数的人中龙凤间仍旧是惹人注目的。不仅仅是因她那获得男学生心目中的女神投票前五的容貌和贵族出身,更因为她是安冬卡尔魔具学派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不过十八芳龄的她凭借怪物般的天赋和常人难及的努力,在安冬卡尔魔法学院缔造了诸多传奇。

她甚至在同波多米克交流生的魔具比拼中仅靠自己和一个女助手就击败了波多米克的一整个团队。乡下少年在心底哀叹着,她的外号是金蔷薇,但在我看来她是一颗明珠。这样出色的人就坐在旁边对我笑,我们看上去就和情侣一样。

这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的妄想,安冬卡尔魔法学院的人工湖畔是学生们心中公认的约会圣地,一个人约异性去那儿在外人眼里基本意味着他在对那家伙表白。

弗杜塞是在早上得到金蔷薇的邀请的,魔偶鸟带来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纸,也带走了乡下少年的魂——并非因为狂喜,而是吓的。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信,那上面确确实实地写着请他到人工湖散步,简短的措辞里是庞大的信息量,知道男女共去人工湖意味着什么的弗杜塞着实被吓得不轻,他没想到金蔷薇如此……敢做敢为。

他和他的学姐塞米埃尔的羁绊要牵扯到许多纷乱的事,总地来说,乡下少年认为自己和贵族少女的邂逅是神的玩笑,对她避之不及,而金蔷薇则认为弗杜塞是神赐给她的礼物,十分愿意缠着他。

其实弗杜塞真的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吸引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的地方,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似乎就只剩下那一句“可塑之才”和上进心了,可自己的魔法天赋在村庄里被人津津乐道又不意味着它能在人才辈出的安冬卡尔摆得上台面。

小人物的悲哀就是他总是被别人安排着过活。百思不得其解的乡下少年只好消极地一边这么想一边穿上了最好的衣裳,准时赴约。金蔷薇缠人归缠人,却从未表露出是在拿他寻开心的意向,面对女士的邀请,猜不透贵族阶级想法的弗杜塞还是决定尽量表露出自己的绅士风度。

那么你的绅士风度现在在哪儿?打肿脸充胖子浑身冒汗的模样绝对蠢透了。弗杜塞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没办法,学姐的气场太强大,举手投足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反观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两个月前还在家里当小少爷呢。

“什么事,学姐?”他硬着头皮回应金蔷薇的呼唤。

“啊……你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金蔷薇点点头,她盯着少年的眼睛,似乎是要从里面找出些什么般的目不转睛,脸上的温柔之色丝毫未减。

“哪儿……有。”

“是吗……”少女笑了笑,不再深问。弗杜塞感觉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原谅做错事的孩子的妈妈一样,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一时间少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气氛就这么因二人无话而静默了下去。

“我要走了。”

樱花纷然而下,先一步打破沉默的还是少女,她把视线从少年身上挪回,聚焦在被白丝裹着的膝盖上。她微微低头,那一头金发侧过了脸颊,遮住了她的表情。

“……啊?”胡思乱想的少年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成绩优异,我会提前毕业……后天就会出发去疣猪森林进行魔法师考核,如果通过考试就会成为正式的魔法师,回到家族里。到时候我们就再没机会见面啦。”

“呐……你想不想知道……”

风声倏然而过,树冠摆动着的沙沙声几乎将少女的轻语掩盖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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