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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知命(六)

游方知命(六)

日将落。

秦修坐在碗形山谷的边缘处,看着深蓝色的湖水转为深紫。

一刻前,贪应是沉入水中或更为隐密之地。一身红衣,一头青丝,却不见她眉目中流转的颜色。

“行宫之事便不由你来操持了,跪安吧。”。

她接过天衣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是在嘲讽我递出那天衣时片刻的犹豫吗?

“走了很久吧,不歇一歇吗?”。

站在水边的贪是在等我?

该怪我晃晃悠悠走得很慢吧。

回头望见崖下土地正偏向幽暗,将身体后仰,在落地前留出一个空翻站稳在地上。

兰芝家有一盏油灯,灯下有三四样素菜。

“都在?还没吃饭吗?”。

“来坐下一起吃吧。”,兰芝冲秦修挥了挥手意示他坐下。

“其实,”。

“先坐嘛。”。

“好的。”。

“今天多亏是有你在,那会儿想想都害怕,幸好有你在。”。

“大娘,您气血涌地太急伤了脑就不好了,以后不动气不焦急就行,不会有事的。”。

“哎,我怎么能不急呢?我家叶儿你叫我咋放得下呢。”。

所以,这样子是要给我找个婆家。

怎么可能。

“大娘,这样说吧。其实常人点额放血一生只要三次,严重者最多一年一次。您身体很硬朗,这次以后会回复如初的。请不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秦修呀,你是不是会医术。”。

“不是很懂,只是知道些偏方,算不上个半个医生。”。

“也好,让叶儿跟你学吧。女人家种地太难咧。”。

“成。”。

“菜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其实我不用吃饭的。”。

“人不吃饭哪行啊。”。

“我算半个仙人。”。

油灯的灯影晃动着让菜色显得更为昏暗。

“西山是你们弄塌的。”。

“是。”。

“晴天打雷也是。”。

“嗯。”。

“竹谷枯萎也是。”。

“算是吧。”。

我不去,马骏也不会成那样。

“太厉害了,本事真大。那叶儿就跟着你好了。”

“好啊。”。

咦?

卧槽,什么逻辑?这老女人好套路啊。

次日。

秦修清早采得草药托兰叶送到那两家去,早上翻好地,便去了老头的院子。

院子无什么改变,只是院中李树下多了几片落叶。

“在吗?”。

一处竹帘被缓缓拉起。

“我一直都在。”。

“我来听你讲讲你的那些事儿。”。

“行啊。地方小,你靠墙站着好了。喝什么。”。

“哦,挺齐全的。紫色的是什么?”。

“蔷薇。花瓣比树叶的香味浓郁,我喜欢这种味道。”。

“柏子百合,蔷薇苦菊,腊梅还有桃花?你这桃花瓣儿和海棠挺像的。”。

“八谷川的桃花应该还有很多,海棠还有吗?”。

“可能没,也许还有吧。”。

“还有?祸害遗千年呐。”,递给秦修一杯白色的茶汤,“昨日你去的盐池是在一方沙漠中,是金乌殒身的所在。对了,天是什么?”。

“冥壶是烛龙之眼,烛龙是的的分身,的是神尊。所以天是神的眼下。”。

“再直白一些。”,老头将茶碗搁在桌上,让碗中泛起一圈圈的纹路。

秦修用手擦拭了一下嘴唇将细微的笑意抹平,“不相干之人所作的梦境,无所谓之物、之思,从虚枉中求得一个所期结果而制造的时空。”。

“虚枉,但却真实啊。既然不在乎为何要影响显圣呢?看似他们高高在上,其实也是一个个为自己挣扎的凡庸。也罢,谁又不是呢?”。

老头饮尽一碗,提起茶杯续满,端至嘴边,看着茶碗悠悠说来:“玄鸟凤凰实为天象,天生天养化而为实。江河流水日夜不止,经脉川行塑体成人。山岳峰峦吐雾饮月,呼吸为风胎息生长。江河源山奔行千里,劲势渐缓积久成泽。蒸露藏风云梦生乌,雀喜乘气周游八荒。溯行广袤及至山林,竹有墨色桑结白实。府君洗剑倚石长歌,闻声起舞流连驻足。旧猇舔爪抵阻黑鹿,环山绝壁连诛日月。山岳断首渡乌及南,予乌白桑相扶栖身。河伯绝源枯身华发,掘井一方观天偷命。”。

“喂,没了?”。

“谁又知道呢?我只知我所知之事。八谷道的几人也知晓,只是分为里表偏喜分明。”。

“这倒是,”,秦修递出茶杯,“能再添一杯吗?八谷川的事儿好像从来都看不清。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老头忽地笑了,“丁香苦竹,黄庐饮水。远山矮檐,滴漏穿月。夜半风吟,林涛卷浪。雾霭过眼,背起朝阳。阴雨天鼓,腹藏金蛙。绝顶生烟,雷震起矣。”。

“功法?李清平给你的。”。

“嗯。你也听过?”。

“没有。不过鸣天鼓,腹藏蛙我原来听说过。”。

“也能做到。”。

秦修笑了笑没回应他。

“寨子东面十余里处有一棵杨木,红芯白杨,其下掘井有苦水。你给那家的娘儿俩找条活路吧。”。

“我就不能种田吗?”。

“稼穑与你如泥与云,你有屠龙之术何必屈居人下。还有,你是个绝地绝产的好苗子,什么都结不下。”。

“这怎么看出来的。”。

“你得去问天。趁这天被盖上的间隙,你筹划好自己吧。”,老头伸手从秦修手中拿下茶杯。

“送客了。”。

“我也想送你出去,可你不还没进来吗?下次来,等过上两三月。”。

“马骏是怎么回事。”。

“你要去问马行。”。

“算了。走了。”,行至院中,“喂,树叶子落的有些多。”。

“正常。”。

余光扫到饮茶的老头,半闭的双眼暇寐一样,微启嘴角将茶汤细细品味。

自然而违和,到是有些做作了。所以,会发生什么呢?不太期待啊。

又过了三日。

寨东十一里有一处平坡,草地上立有一株五丈高的杨树,只是枝叶稀疏一幅早衰的模样。

秦修在树下搭了一个凉棚,架上铁锅煮着一旁泥坑中滤好的清水。

“还没煮好吗?”。

兰叶蹲在秦修身旁。

“我其实也不很清楚,再等等,不行加些浮子。”。

秦修又向灶中添入一块硬柴。

余下小半锅水时,锅壁上终于结出白色的砂盐。

生意终于开张了。

“跟寨子里的人换些东西吧,我再去拾些木柴。”。

“嗯。我看着锅。”。

转眼天气渐凉,兰芝终是将猎失虏来的钱财分到几家人手中让寨里人对秦修贩盐的事儿也是不再叫嚷。秦修则驾着一辆牛鹿车在沿山几家村寨贩卖些私盐,倒卖各村寨的特产,收入不多但也够她俩用度。

直至半月之后,陆续有生人来到寨中,也不多留至多半日便离开,少说百十来人。有常人也有异样的人,像紫龙那样的异物也不在少数。

然后,在一个阴雨天,秦修又去了老头那里。

院中的李树很消瘦,几近绝顶的叶片极少生气,半倦起叶尖再将叶片边缘处牵出一圈锈铁色的硬质。显得皱起的根部突兀地浮起,一旁泛灰白的绿叶倒是铺了一地。

这棵树要死了。

“老头?”,秦修踩着积叶走到竹帘前轻轻拍了拍。

“你来干什么?”。

“你的树快死了。”。

“没事儿。”。

老头隔着竹帘递给秦修一杯凉茶。

“秋凉了,所以喝凉茶。”。

“呵,我们喝茶饮酒只是不为忘了‘滋味’二字。辛酸咸苦甘各味各种与我等多无益趣,只是留一口似人的气味罢了。”。

你可不算呐,我也快了。

“你不说我也要忘了。”。

“这也算是人。”。

“也算是。这雨天要好久吧。”。

“嗯。听过信风吗?”。

地理上的那种环流信风?不应该啊。

“未曾见,请赐教。”。

接过秦修递进竹帘后的杯子,老头说:“我面南而卧,鼻息向南,南冥海角有一断风山恰如墨屏阻我鼻息。自此一月雨雪数日,山民称为信风施雨。”。

秦修接过递来的茶杯,笑着说:“好大的口气。”。

“哈哈,哈。”

“也是,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山为琴鞍江为弦,问君安抚?我只能守在地上,或许只可以由你去上边。”。

“话别说太满。”。

“不是满不满的问题,是他们筹划的太全面了。算了,看看这雨吧。不是把你也能留下了吗?”。

秦修喝着茶看向正趋于枯死的李树。

“落雨,落叶,倒也是明净悦目。”。

“确实是。雨落后空中清净不少,倒是让我墙上的那道刻痕更明显了。”。

“墙上。是那道。”。

秦修透过树干看向被雨浸湿的石墙。

“白虎斩的?”。

“霸王猇斩的是我。那是躲在摘星楼的那个人出的剑。”。

“那赤沙川、黄沙之地、西暮岛是怎么一回事。”。

“传说听之任之就好。云梦泽竭赤地成沙,北谐偏远信风不及,西暮有鸟黑羽高冠,这一切都是后来人臆想的。”。

“传说中没隐藏着密秘?”。

“隐藏着阴谋。还不是我所喜的。”。

“能再续一杯吗?”。

“管够。”。

老头在倒茶,秦修伸手摸了一滴轻轻落下的雨。

“这雨应该很冷啊。”。

“谁知道呢?”。

“你家墙要塌了。”。

“那就让它倒。喝茶。”。

秦修接过茶杯,“不用修吗?”。

“秦修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

“你没说过,我也就不好去问。所以?”。

“石墙四方,棱角坚直,天井留光,高树掩阳。打上一个字。”。

直白的迷语,迷底就在眼前,“那就是这个院子,‘困’。”。

“那我呢?”。

“囚。”。

“惨吧。”。

“我想去把墙扶起来。”。

“噢。”。

“会压到人的。”。

“天风是不会顾及蚍蜉的,而我只能说我尽量不波及他们。”。

秦修刚要说话,“我看了他们几百年,他们呐只要将身旁的人留住便不会有负担了。真的让我可怜。”。

“那就很好了。”。

“看见那株树了吧,结的李子很甜。李清平说过,当甜李结成苦李时天地会发生变化。你,就是那个契机。”。

秦修喝干杯中的茶水看向院墙。

“墙塌了。”。

“噢。”。

倒塌的石墙在空中化成沙粉状飘入院内,忽尔一阵旋风转一龙卷将沙粉带向极远处。

而在旋风中,散落一地的枯叶纷纷腾空变化为麦黄色枯红色青紫色,而后缓缓飘落。乌黑的树枝落满残片,其上原有的焦叶却焕发生机。

又活过来了?为什么要用又?这棵树本来就不会枯死。李树,李代桃僵。秦修无来由的想到。

“那是白桑?”。

在秦修扭头看向竹帘一侧时,这座矮屋消失了。原先的竹帘后方危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散发剑眉一身黑衣。

“你家神主来了。”。

“我家的?”。

树下忽出现一个女子,是贪吗?

“阁下,我来带秦修走,可以吗?”。

“神子请。”。

男人起身站在秦修身边,呼,吸。倾刻间地面上冒出青草,李树枝叶繁胜并渐渐发出红枫一样的紫红色,如花开般不断生长,同时也不断飘落,一种熟过的浆果甜味弥漫开来。

“烛龙之骨,烛龙之眼,两位也算绝配。”。

“还好。幽君倒是为了这个人有些急躁了。”。

贪在笑,“听闻府君善诗,不知可否赏光。”。

“喏。红叶偏喜雨,霏霏糜沥沥。青草生黄发,落红又成冠。挽袖拾花叶,纹理成凤凰。指背轻点水,伞前珠坠乱。风声唤叶铃,金翡妆矮树。褐枝着雨乌,残叶焕明艳。远树叶青黛,高直孤风语。借问风过耳,所言为相安。”。

男人倏地消失,应是走远了。

“相安奈何?”。

“你的话太多了。”。

“他没说完呐。”。

“你俩倒是惺惺相惜。”。

“看我正直的眼神。”。

贪瞟了秦修一眼,转过身蹲下,压低伞沿,“这样好看吗?”。

“应该很好。”。

“算了,跟我来一下。”。

“嗯。”。

“行宫建好了,让你来,看看。”。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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