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斋贝鲁格，流行于法莱赫王国上下的棋类游戏。”纳夏尔男爵吩咐左右把棋盘端到客人面前，“如果你们有兴趣，不妨请几位学士教你们基本的游戏规则，不过现在，还是先讨论更要紧的事吧。”
男爵笑眯眯地看着四位异客，莫名地给人带来一种亲切感。只不过他身边的吕-莱维大师却没这么和蔼，只听他干咳了几声，伸手在空中挥了两圈，一道洁白的眩光荡漾开来，瞬间便在大厅里编织成一幅画卷。随着画卷的滚动，大法师开始用一种近乎不耐烦的语气解释起它所描绘的故事——
“传说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人类王国中曾经有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名叫洛-文克，他所修习的法术门类既不属于水、火、冰、光等秩序元素，也不属于风、雷、地、暗等混沌元素，而是一种被称为时间魔法的特殊术式。凭借着对时间的操纵，他自称可以遨游于过去和未来，了解万事万物是如何产生、又是如何消亡。”
“只不过与其他法术一样，时间魔法的强度也受到施法者本人能力的制约。即使是伟大的洛-文克，最多也不过能见证几秒之前的过去、或是几秒之后的未来而已。然而在他四十二岁的时候，洛-文克却宣称他找到了洞察无限遥远的未来的方法——那就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洛-文克召集来了王国全境最杰出的大法师，让他们在自己身边围成一圈，同时自己吟唱咒语，那正是生命献祭的禁咒。当咒语吟唱完毕之时，所有在场的法师都看见了，或者应该说是进入了，一片奇异的天地。”
“据书面资料记载，那片天地混乱黑暗，天空中飞扬着火焰，地面上族与族之间的战争永不停息。在白天，巨兽肆无忌惮地在人类的居住地上漫步，而到了夜晚，浩瀚的光魔法则笼罩了整片大陆……几位大法师一度认为，这便是世界末日的景象。”
“然而在法师与法师之间，却流传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也就是所谓的‘斋贝鲁格’预言。据说当时在场的一位地魔法师——姓名已不可考——回忆，他亲眼看到大地像斋贝鲁格的棋盘一样四分五裂，每一块土地都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处在方格交界处的山川江河统统被拦腰截断，人们或是流离失所、或是不见踪影。更重要的是，预言里还提及了结束这次灾难的方法：正如斋贝鲁格游戏的胜利规则一样，当棋盘上所有的格子都属于同一种颜色时，这个世界就将恢复它本来的面貌。”
“根据你们的描述，那座名叫托伦特城的城市突然出现在了布列西奈的领土中，另外布列隆堡以北和以南的地貌也发生了变化，更不用提整片西海的消失……我认为结论已经很明确了，这就是‘斋贝鲁格’预言无误。”
钟离穹发觉大厅里所有的人——从骑士团员到学士甚至是男爵本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眼里流露出对吕-莱维大师由衷的尊敬。
他不由得想到在此之前马克团长所说的话：“即使是在法莱赫王国全境，也找不出几块有像吕-莱维大师这样强大的魔法师坐镇的男爵领呢！”
“咳咳。”炫目的光魔法消退之后，男爵大人开口了，“当然，世界的存亡并不是我们布列西奈有资格关心的话题。身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和守护者，我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布列隆堡的安全和领地内人们的安全，至于追究这次事件——姑且称其为‘格式异变’吧——缘由的重任，恐怕还得由大师您独自完成。”
吕-莱维微微颔首，表示领命。
“至于四位客人嘛……”
男爵从座位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到了四人面前，陪伴在他们身边的骑士团员顿时整齐地单膝跪地、低下脑袋，以表示对男爵的服从。
“我很感谢你们分享信息的举措。要知道你们提供的关于托伦特城的情报，无论是对于议事厅内的我等、还是对于议事厅外的普罗大众来说，都是至关重要、乃至生死攸关的信息。我会吩咐侍卫长为各位安排布列隆城里的住处，也请各位暂时不用担心居留此地时的生计问题。如果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请放心告诉侍卫长。”
钟离穹抬起头，他在男爵说上面那番话的时候拿定了主意——这是个很冒险的主意，如果事先和其他人讨论，一定会被他们全票否决吧？
但无论如何，这是最好的机会，更是最后的机会。
在他的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熟悉的街道上划过，熟悉的夕阳将她的轮廓投影在金光灿灿的湖面。天空是熟悉的纹路，一片鱼鳞云铺开了半边天，一直延伸到河对岸高楼林立的天际线后。
“男爵大人，其实我还有一个要求。”
“嗯？”男爵好奇地注视着他。
“请男爵大人允许我们访问布列隆堡的藏书和档案库。”
“无礼！”马克·贝萨克森队长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但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在他看来，奎恩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分了——男爵大人好心将他收留在城里，他却还贪得无厌地想要偷看布列隆堡的藏书！要知道就算是正式列席议事厅的学士，也只有一小部分被允许自由访问藏书阁，因为阁中不仅藏有许多珍本孤本，还收录着布列西奈全境地图之类的战略文件，以及吕-莱维大师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古代魔法典籍……身为外乡人，就应该有外乡人的自知之明才对。
“这个嘛……藏书阁历来是只对最有名望的学士与大法师开放的，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果然，男爵大人干脆地拒绝了。
“作为交换。”钟离穹并不理会，继续说道，“作为交换，我们将协助男爵大人征服托伦特城，打通前往法隆格尔山脉的道路。”
“钟离！”齐远光顾不上场合，低声叫了出来。
钟离穹坚定地看着克拉摩·罗·纳夏尔男爵，只不过他微微抬起右手，翘起拇指、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比了一个“八”字，然后他弯起三根手指，比出一个圆形。
这个手势四个人都很熟悉：不要担心，我会解决问题的。
但是，征服托伦特城？不管怎么想，这样的提议都是天方夜谭吧？离开熟悉的城市和熟悉的世界、来到布列西奈的世界，本身就已经够过分了，至于帮助纳夏尔男爵征服托伦特城什么的……是真把自己当成布列西奈人了吧？
而且，即使是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学生而已，对于战争的了解也仅限于书本和电影，真要站上前线的话，恐怕会被吓的不知所措呢——既然看不到让这世界恢复正常的希望，就在这布列隆城里呆着，安稳地过上一段日子，除了钟离穹以外的三人都是这样想着。
男爵很明显地深思熟虑了一会，转身问马克队长：“你侦察过托伦特城的情况，你觉得那里守备如何？”
“从山顶上看不出明显的防御工事，不过……那座城市的范围很广阔，规模几乎与安卡尔城相当，城里的每一座建筑都很结实，也许是某种大规模的防御阵型也说不定。”
队长在来路上也提到过安卡尔城——那是安珂马赫伯爵的居住地，也是西海北岸最大的城市，以广阔的占地闻名。
纳夏尔男爵听了这段汇报，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观察到大规模的施法么？法阵也好光影也好，城里大概有多少魔法师？普通士兵的人数呢？”
马克队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从布列隆堡往东望去，整座托伦特城是被一串小山丘挡住的，因此无论是昨晚的烟火还是城市的布局构造，都无法在城堡里亲眼看到。
钟离穹看准机会说道：“我对魔法懂得不多……不过我可以大概告诉你们城里可能会有的防御能力。”
“从议事厅的大门到男爵大人的座位，一瞬间之内就远距离杀掉一个人，应该有这样的魔法吧？”
“雷属性的闪电召唤，或者暗属性的血爆诅咒，应该都能做到。”吕-莱维大师答道。
“那么，托伦特城里大约有数百人可能使用这样的魔法，每人能使用的次数在几次到十几次不等。当然，他们不一定为同一个组织效命，但还是很有可能组成十几人的小队，出没于街巷之间。另外，城里有一种马匹——姑且算是马匹吧——其速度和冲撞力都能达到普通军马的数十倍，可以说如果三四名骑士同时对大人的军阵发起冲锋，阵型破裂也只是片刻间的事情。”
“这不可能！”吕-莱维顿时须发倒竖，“你所说的这些只能引出一个结论——所谓的托伦特城里有不止一名大魔法师坐镇，甚至为首的那位法师能力已经超越了我，达到了恩师在法术上的造诣……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面对格式异变那位法师不可能毫无动作，我应该早就能探知到他的法术波动了！”
“那如果，托伦特的居民使用的并不是魔法呢？而是某种各位还不得而知、在各位看来近乎魔法的能力……”
吕-莱维还想申辩几句，但纳夏尔男爵挥挥手制止了他。
“如果事实如你描述的那样，那么你们四人又该如何帮助我们呢？”
“虽然托伦特城的兵力不容小觑，但它同时也存在着很明显的软肋——当然，关于这一点我暂时不能告诉大人。另外，我们中的一人会返回托伦特城、搜集必要的情报，我相信对托伦特的风土人情不了解的布列西奈人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吧？在那之后我将会帮助男爵大人制定进攻的计划，以确保在耗费最少资源的情况下掌控整座城市。”
一番长考之后，男爵出人意料地同意了。
“只不过，有一些机密档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乡人看到的——我会派人盯着你们，另外，藏书阁开放的时间限定在每天正午前后三漏，至于作战计划则最迟需要在十天后完整地拟定出来，没有问题吧？”
钟离穹一进议事厅便注意到了大厅正中央拜访的铜铸雕塑，所谓的“一漏”指代的应该就是雕塑中镶嵌着的那枚沙漏颠倒一次所需的时间，粗略估计相当于一小时左右。
“没有问题。”他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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