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刚刚和这个人聊得很开心呢，你叫慕容鬼王？”张芸京笑呵呵的问道。
慕容鬼王摇头，“我姓慕容，至于名字，我早忘记了。鬼王这个称号是道上的朋友给我添加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人都叫我鬼王了。不过现在既然他来了，我也必须得走了，真是可惜啊，好不容易可以找到一个和我聊得这么开心的一个。”百年的孤寂，慕容鬼王早把能忘的忘得一干二净了，明明来了一个可以谈天聊聊的对象但是立刻又要走了，周树的契约是永恒的枷锁，没有人可以躲过。
这老天把慕容鬼王能剥夺的东西都剥夺走了。但依旧很残忍的把一些美好的事物送到慕容鬼王的面前，等他初初浅尝了一些美好的味道再狠心把这一份美妙夺走。很多时候慕容鬼王都会伤痛的不住流泪，但现在，已经学会了自我封闭，慕容鬼王已经不会在任何诱惑面前露出太大的冲动，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周树正对着张芸京坐了下来，“契约已经成立了，所有事情都必须在十天以内完成，你的愿望是什么，和我说说吧，不过先说好，我们的契约是不能违反这个世界的因果构成的。”
“我想去见一个人，然后给他道一声恭喜，可以吗？”
“仅仅只是这个程度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你身上的镇魂锁还是戴着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你回想一下，你要道恭喜的哪个人的位置在哪儿，根据契约的力量我们可以马上过去。”
“他的位置吗……”
随着张芸京的想象，一道光芒从张芸京身上显现，一道暗红色的血色大门打了开来，周树叹口气，把张芸京的魂魄吸入了拘魂令，然后，走进了门内。
时间稍稍恢复到几天前。
十二点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床上陷入深深的睡眠以便下一天能有更好的精力来进行工作，但这是大多数人的情况，急诊室的医生显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急诊室外，几个年轻人，中年人以及几个老年人都急匆匆的在门口走来走去，满脸的焦急神色。门内灯光憧憧，手术仪器乒乒乓乓和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
半个小时后，一位满脸疲惫的老年医生打开门走了出来。这位医生是医院的脑血管外科的权威人物，在市里也是极有威望和名气的医生。他当医生已经有了60多年，经验丰富的难以形容，本来他这个时候已经退休，但是现在为了老朋友他不得不出山。
“医生，怎么样了。”一件老医生出来，门外的几个人都急匆匆的询问。
医生摇着头，表情不容乐观。
“危险期已经过了，但是老张的脑内血管太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现颅内大出血，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身体的老化也已经到了极限了，能支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除非我能在给他换个脑子，否则，这病随时都有可能复发。”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循环，没有人可以违逆，生病了可以治，器官坏死了可以换，唯独老病能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医生臣服在它的脚下，从古至今，都没有人可以逃过，就算是面前这位可以算是本市技术最好的医生也一样束手无策。
“我可以去看看我爸爸吗？”一个中年泪流满面的说道。
“去吧，你已经好几年没来看过你爹了吧，没想到现在一回来老张这一生就差不多了，好好和你爸爸聊聊，老张的时间不多了，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了。”说到最后医生都有了点哽咽，他也差不多是张芸京这个年纪了，也是属于身体严重老化的那一种了，每次看见故友离去都有着无可奈何的悲痛，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他都是尽力去救自己的好友，但如果医术精良就能救得回命，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死人了。
“爸……”到了特殊加护病房，中年男子直接扑到在了张芸京这位已经须发皆白的老人身上。
“呵呵，你也终于来看我了啊，咳咳咳……”老人张开眼，但紧接着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爸，我对不起你啊……”这位中年男子涕泪纵横，他是张芸京子女中唯一一位真正关心他的，不像其他子女，来了，只是为了抢遗产。
“爸，你就快死了，你那套老房子估计也没有用了，说说看吧，你想给谁。”一个涂着厚厚的粉底的女人走了进来，直勾勾的看着快要死了的张芸京，这一套老房子占地面积很大，卖出去估计能有几百万这样一笔巨款，除了正在他面前哭的大儿子，其他子女都势在必得，就算得不到也要分一杯羹，老人大儿子生性软弱，但是却极为有钱，在外漂泊几年回来已经有了千万身家，自然是不会觊觎老人财产的，甚至老人得病后所有的医疗费都是大儿子出的，其他人听到老人生病连一点心情起伏都没有，知道老人快死了有利益出现才出现了，无利不起早，现在的社会……
“抱歉了，小优，那套房子我已经准备留给王威了，咳咳咳……”
“老爹，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那王威又不是你儿子，你照顾他长大已经仁至义尽，现在你快死了他都没出现你凭什么把这套房子给他。”几个子女都哭天喊地起来，这可是几百万的房子啊，怎么可以就这样在眼前溜走。
“能让我安静下吗，乐儿……”张芸京可怜兮兮盯着他的大儿子，他明白，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这几个子女都是不会听的。
“爸爸要安静一下，你们给我出去……”中年人大吼，几个人一愫，但是又瞬间和中年人对骂上去了。老爹就快死了，这些子女居然还在为遗产去逼老爹，中年人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把众人都推了出去，在走廊很快就传出了一阵阵的叫骂声。
“王威啊……”张芸京眼神迷蒙了起来，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在老人已经将死的心中不断跳动。
三天后，张芸京死了。
死在了讲台上，原因是突如其来的颅内大出血，这一次不像上次，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脏已经完全停跳。纵然是全市最好的医生也无力回天，只能无奈的看着张芸京死去。
张芸京是个好老师，一生教学严谨，桃李满天下，他死了之后报纸新闻大肆渲染，许多他曾经教过的学生都急匆匆的放下手中的工作从外地赶来前来悼念。张芸京的丧礼是在他大儿子家一个极为宽阔的大厅办的，很多赶来的学生在张芸京的灵位前嚎啕大哭，大儿子也是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到了晚上，人差不多都走了，宽阔的灵堂前就剩下了大儿子一个人孤独的背影。他默默的给着老人烧着纸钱。泪已尽，唯独默默的哀伤。
“哥，爸到底怎么回事，他的遗嘱怎么这样立的，他是不是老糊涂了……”火烧到一半，灵堂内冲进来几个怒气冲冲的人，他们是张芸京的子女，因为不满意张芸京的财产分配全都闹到了他们大哥这儿，势必要从这一块肉上剜下几两来。
大儿子也不说话，静静的把纸钱放到火盆里去烧，身边的那几个亲戚都在骂骂咧咧的说着，父亲病了，死了他们一点都不关心，连半分钱都不肯拿出。倒是分遗产出了点问题就立刻要死要活的跑到他这个大儿子这儿来理论了，纵然这位大儿子心肠再软也不由对这些兄弟姐妹有些心寒。
骂了半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口干舌燥喉咙痛了，剩下几个泼妇好像还花不完口水似的在骂着，再是一个小时，除了精英悍妇，一些普通的女人已经下去了，她们也有些受不了了，再是一个小时，两个半时的破口大骂喉咙再也顶不住，最厉害的一个也说不出话来了。大儿子还是在默默的烧着纸钱，动作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来的时候一样，一样的一丝不苟，一样的表情严肃。
大儿子性子沉稳，极富耐心，是张芸京最钟爱的儿子，老人几乎把所有可以传授的知识都交给了这个大儿子，这个大儿子是张芸京的孩子中唯一继承了父亲的个性的人，他善良以及厚道。
时间持续的过去着，大儿子始终不说话，默默的烧着纸钱的样子看的周围的兄弟姐妹不明所以。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老爹死了却把遗产留给那个该死的死剩种王威，我们才是他的骨肉啊，凭什么给一个外人而不给我们，这不合道理，你是老爸的大儿子，你必须主持公道帮我们把那栋房子给抢回来……”一个中年妇女对着默默烧纸钱的大儿子说道，这一番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附和之声不断。
隔了一会，等附和声没了，一直沉默的大儿子才开了口，他用了一种很微妙的语气的疑问句。
“原来，你们是老爸的骨肉啊？”
“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妹妹，是老爸的第三个女儿，这种我们兄弟姐妹之间哪个不知道。”一个女人回答道。
“是吗，原来你还记得你和你老爸的关系啊……”大儿子的语气不冷不热，不阴不阳。
“什么意思，大哥，你是我们这儿和老爸关系最好的，甚至连老爸昂贵的医药费都是你支付的，但是现在呢？老爸走了把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个完全没有关系的死剩种，你什么也得不到，我这是在为你不值啊，大哥，你带头就好，把老爸那一套房子的房产证拿过来，你拿大头，剩下分给我们就行了。”一个子女抛出了一个自以为诱人的条件准备劝服他们的大哥。
大儿子没有立马接口，还是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才缓缓问道：“是啊，医药费都是我付的啊，那么老爸生病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儿啊？怎么一个人我都找不到？”
一下子，安静了。
“我，我们不是不知道嘛……”几位子女强自辩解，却引来大儿子的几声冷笑。
“不知道，好个不知道。”大儿子笑的有点悲愤，要不是年纪已经这么大，修养出了几丝的涵养，此刻恐怕已经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了。
“我前两天还在美国的洛杉矶处理股票商务，得知老爸生病没钱治的消息之后我立刻找人汇了一笔钱款过去，我问你们，连在美国的我都知道父亲生病了，你们会一个都不知道？”
众人沉默了。
“父亲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小时候他对我们有多好你们忘记了吗？二妹，你小时候生病了，父亲骑着自行车顶着雷雨天气冲到三里外的医院给你治病，回来后他发了40度的高烧，人都烧糊涂了，连话都说不清，但是依旧强忍着给你们烧菜烧饭，这件事给老爸留下的风湿和咳嗽一直到死老爸都没好，这件事你忘记了吗？六弟，小时候闹饥荒，你三天没吃东西，老爸为了给你找吃的跑到山上去找吃的，结果被山上的野兽追咬，身上留下了好几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山上扭伤了脚脖子，因为缺乏医疗条件的关系，一条腿就这么瘸了，你当时看见父亲给你找食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说的，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父亲，可是现在呢？我问呢你六弟，别把脸转过去，我听说过了，父亲生病了第一个找的就是你，可你的反应是什么，我问你，低下头干什么，你不是不知道父亲生病了吗？”越说到后面，大儿子的情绪就越激动，到最后已是涕泪交加，满面羞愧，不住的哽咽着，抽泣着。
半晌，那大儿子才从喉咙里喊出一句话，但声音却是嘶哑无比。
“咳咳咳，啊啊啊…爹啊，孩儿不孝啊，到死才来见你一面……孩儿不孝啊……”
大儿子捶胸顿足，父亲对其他几个孩子这么好，对这个最爱的大儿子更是付出了不知多少的心血，一回想起往日种种温馨画面如今已是过眼云烟，在一次次的美好再也不互相见，只能在回忆中细细思甜，不由得悲从中来。好似气不畅一般的不断的捶着胸口，脸上的泪水却越见的少了，为什么没了眼泪，只因为，眼泪已经哭干。
“滚，你们都滚，老爸生病的时候你们都不看来看一眼，现在为了一栋房子居然来搅扰老爸安息，你们说，老爸为你们付出了多少，你们给了老爸多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养你们还不如养一只狗，至少狗还知道护主。我现在告诉你们，老爸临死前的愿望就是把这一栋房子留给王威，这个遗嘱是我让本市最好的律师公听的，是具有法律效益的，我是这份遗嘱的忠实支持人，绝对不会去撕破这份遗嘱。你们听清楚了吗？”大儿子咆哮着，全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大脑，什么理智，什么文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这么说也是父亲的骨肉，你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你宁愿把老爹的房子给别人也不给我们吗？”
“那是老爹临死前的愿望，我一定要帮老爹完成，多说无益，你们走吧。”大儿子累了，真的累了，他找了一张椅子端坐了下来，整个人疲惫的好像被榨干的男人。
“大哥，你说我们不关心父亲，这点我承认，我的确没有像你这么爱戴父亲，但是你也不要忘了，父亲口中的那个王威也不是个好货，他在父亲临死的时候就来看过父亲吗？父亲对这个死剩种投入的关心就比我们少吗？他还不是一样没来，为什么父亲可以把这间房子给他这个外人而不考虑我们这些他的骨肉。”
大儿子红着眼瞟了那个女人一眼，然后说道：“这点父亲早考虑到了，他和我说过，这个遗嘱立下来你们肯定不愿意接受，所以他额外增加了一个条件，现在我已经把父亲死了的消息传给了王威，要是他没在一周以内出现，那么父亲留下的这栋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好像是花完了全身的力气，大儿子弱弱的喘着气，他已经不想看这些被金钱蒙住了双眼的兄弟姐妹了。
“这话是真的吗？”
“你们可以不相信……”
说完这句后，大儿子的兄弟姐妹们走了，走得很干脆，一个人也没留下，没有人肯留下来为他们已死的老父亲点一根香乃至烧一张纸钱，他们来好像仅仅只是为了那栋老朽的房子，至于父亲，那只是属于那一栋房子的附属品，没有任何价值。
“世风日下吗……”大儿子闭上了眼，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说。
“你的子女……”周树摇着头，对于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他既不感到厌倦，也不感到欣喜，人谁无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话能被无数小人奉为经典自然是有着它们独到的卖场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坏人。坏人从来都是世界的主流。
“我不怪他们。”张芸京淡淡的说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执着的。就算子女再不济张芸京也发现了其实自己还是有一个大儿子是关心他的，想当初孔子门下三千弟子，最后贤人八九，就连中国最有名的教育家，万圣宗师孔子一生所教徒弟能成才的也不到三十分之一，可见能把一个人真正教化到底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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