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有不少人认为,只有在彻底的毁灭之后重生的,才能被称作崭新的世界。总有人会这么认为,或许正是因为那些人见识过、经历过那种新世界诞生的过程;或许,现实就是如此运作的。
焕然一新的生活开始的那天,时针才刚刚转过一圈,不,可能都还没有转过一圈,曾有现有的所有便都失去了接下来的计划,停止在了半空。
现在的话,有的是时间回想。除了回想,也不能做别的事情了。
6年前,准确算起来是7年前吧,我毫无征兆地,在可以说是家庭状况最为严峻的时期患上了一种怪病——不论使用正常情况下任何可以考虑的方式,或者考虑一些稍微不正常的方式,都无法在清晨叫醒我;只有眼看太阳逐渐接近正午的位置,我才会在某个时间点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睁开眼睛,从床上下来;而到了午后,我就会完全苏醒,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病,哼哼,很多时候我也在这么想,特别是最近。也许根本称不上什么怪病,相比于类似的症状,我不过是个十分严重的特例而已。
可是我想要自豪地承认的是,虽然症状7年如一日,每天我都像透支了太多夜晚的人那样过着被抵押了早晨的日子;虽然我的家庭并不是完整的,也算不上富裕,但我的生活依然没有就此从不正经失衡,一天天堕落、腐烂下去。反而,很幸福,非常地幸福,因为有一位既聪明、又努力、又可爱的家人陪伴在我的身边。
嗯……有多聪明呢?总能教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总能在方方面面战胜我,又总能让我体验到什么是胜利;有多努力呢?只身一人,拖着不利索的双脚,却能给本来应该灰暗无比的两个人的来路和去向铺满了值得回味,值得期待的色彩;有多可爱呢,就是普通的双眼里所能看到的那种可爱,阳光色的头发,闪亮亮的眼睛,牛奶一样的皮肤,精致的身形,喜欢恶作剧的性格,爱撒娇的习惯,还有不管是高兴、焦急、悲伤还是哭泣,都让人想多看看的表情。
有这样一位家人,这样一位可以被当成姐姐的母亲,呼……就算说我的幸福是某种不雅观的幸福,就算我成长为一个只喜欢她的怪人,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确实,不管会让谁意外,当时的我也一直想着,能够让这种日子永远持续下去,最后变成那样的人,只喜欢她,只被她喜欢,就好了。
当时的我……
莫名的悲伤促成了不安分的内疚,绝望已久的少年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可以挪动一下,以唤醒知觉。同样的一瞬,他放弃了,身体虽然看起来还是整体,但可能已经在更深的层面上断开了。
当时的我,多喜欢她啊。现在的我也是。可让人费解的是,真正意味着有可能贴近她、触及到她,只要稍稍停下思考,说不定就能如愿改变我们的关系的事情发生时,我却开始抗拒她了。要是幸福一直持续,我也就不会期待,不会感觉到焕然一新了。
是的,她发现了改善症状的办法,能够迅速在想叫醒我的时候叫醒我,能够给我一整天的活力,同时,能够在她的身上留下我的痕迹的办法
——亲吻。
什么样的亲吻呢,嗯,不是额头,也不止是嘴唇,是舌头都交织在一起的亲吻。就像是无比讨厌她,哪怕是刺耳的噪声和刺激的疼痛都叫不醒的病,在她的身体内部和我的身体内部相碰时,也忍不住醒过来了;就像是无比喜欢她,哪怕是形同昏迷、近乎死去的病,在她的气息和我的气息轻轻交接的时候,也能够被指引着,从无尽的黑暗里找到回来的出口。
然而我所身处的,不是童话的世界,我也不是睡着的公主,因此,一次亲吻不能梦幻般地解决所有的问题,必须在需要的日子,天天如此。旁人看来,这或许是求之不得的状况吧,也是厌恶不及的状况吧。于我,我没想到,我选择的是厌恶;而她,本来应该是这个世上对我最温柔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有吸引力的人,在我刚成为一名初中生,属于我的这份力量被点燃并开始成长的时候,选择了坚持,大胆的坚持。我怎么也没想到。
「……」
他仰头看着能够盛下整个寒日天空的窗外,寂静的世界飘着清澈的光和雪白的云彩,它们就像是回到了人所不存在的时代,自在地显出了最美的姿态。景象让他忍不住想要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叹息出来。可惜身体内剩下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持发出声音的呼吸;吸进去的这点无色无味的自由颗粒,也不知道会从哪里的破缺口洒漏出去。
改变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在这间宽敞的卧室里,在这幢房子里,在我们仅有的家里,我们便盘踞在『亲吻』这份资源的周围,发生了战斗。起初是礼貌的,和语言一样温和的,因为我还能感觉到,这不过是件谁也不愿看着它长久的事情,只要反对,只要及时制止,她就会很快停下打闹;但很快地,我发现了她的认真、固执所筑成的墙壁的边缘,我不得不尝试策划,然后努力行动,因为我越来越相信,不谨慎对待的话,就会有无数的坏事发生,而她好像假装不知道;终于,嘴巴上说的战斗,真的演变成了战斗。在我一点点彷徨、摸索、忍受,为理智建立防御的途中,也一点点掩埋了和理智连在一起的心智。从无法理解的激进起,我看到她暴露了无可救药的样子,我看似接二连三地找到了坚不可摧的理由,而并没有发现内心深处,只是想让她停下来,笨拙的脑袋,只想着胜利。单纯的目的,能产生太多冷酷的办法。我决意,伤害了因为不想看到我独自玩耍,而拿起玩具刀和我战斗的她。
一个柔软到能在拥抱时融入另一方的轮廓之中的人没理由比我想象的更坚强,何况,我身处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最为脆弱的位置。在冰冷的尖锥的突然敲击下,理所应当地,她像水晶球那样生出了一下子伸展开,并且差一点就此导致迸碎的裂痕。站在自己亲手制造的废墟里,我才知道,我不过是害怕了,害怕她的接近会引发失控,害怕失控最后会让她消失;我知道了,我们之所以成为了敌人,是因为我不能站在她的身旁保护她。
以我的清醒和懊悔为基点,期望着永久的和平,我们回到了安定里。唯一的问题以有点难懂的方式解决了,用我的话说,就是「亲吻就亲吻吧,反正除此以外,不做其他的事情」。我不出问题,就不会再出更多的问题。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我做得不完美。她做的很完美,但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事情不再完美了。事情起初也没有完美过。
她也许早就知道我喜欢谁,她必然知道我喜欢什么,大概利用了这些优势,她挑了个奇妙的日子,在我的意识失去反抗力而岌岌可危的时候,最终,做了奇妙的事——爬上了我也在使用的床,和我在一起,度过了夜晚,像小时候一样。
不出乎意料地,我屈服给了她;很唐突地,她治好了我。
惊心、曲折,但是又甜蜜的过去呢。真是可惜啊,那个夜晚只是睡着了。
肆无忌惮地想着,肆无忌惮地笑着,他回味融化在舌心的快乐,品味着世上只剩下一种呼吸的安适。醒来的那天早晨,好像也感觉到了现在的这种舒坦。
总之,我醒了,早早地醒了。7年,从对我来说,简短到只有几个音节的时间里,从欢欣得没有多少痛苦的病里,走出来了。我高兴的不得了,总算可以和她回到最美好的距离了,我们之间不会再发生坏事了。
重新想来,其实最值得为之高兴的人不是我,从我的病里逃离出来的,是她。她可以不用再分出过多的精力照顾我,不用再为了我所看不到的正确而掰开我的双眼,不用再担心会让我讨厌;她可以有更多机会去做她想做的事;余下的人生里,她得到了一个有能力报答她,并且会倾尽全力,哪怕是违背她的意愿也要报答她的人了。
可是事到如今,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都太晚了。
我痊愈以后,能够演绎皆大欢喜的人和物都没来得及到齐,第二个苏醒的早晨,本该远去的灾难,带着更可怕的同伴折返而来了。那是放在整个故事里可能会让标点符号都开口抱怨……不,人类的脑袋到灭亡为止都想象不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灾难。也许这个世界的神,就是喜欢把那些几乎全是由妄想制成的事情,以及那些实际到了乏味的事情揉在一起,根本不惧怕它们会闹僵关系。
我又睡着了,仅仅是在她还不太放心地离开我身边的第二个早晨,我可以有机会让她彻底安心的第一个早晨。毁灭又一次,就这么,都不打通电话,门也不敲地就闯进了别人的家里,摧毁了能够摧毁的东西,然后不再离去。不过,灾难天生就是如此,也不能怪罪它。
虽然不解的细节太多,可以肯定的是,又睡着的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们的未来已经破碎得无影无踪,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并且没有再次开始的可能。
他朝着压在身上的柱子吹了口气,对方纹丝不动。一直看着它,都有点想要拥抱它了。
真的很可笑啊。简直是莫名其妙。突然就发生这种事情,刚想笑着发怒,就袭来了消极与悲伤。
他放松了力气。
不知道神究竟看不惯我们哪一点,不知道我们究竟亏欠了多少代价,她才想在我们以为推开了幸福的大门而扑进光芒的时候,直接撤走了前面的世界,抱起手看着我们从天堂掉下去,摔散在地狱的底层。
不明白啊。
眼睑缓缓降落。
看来我的时间要用光了。抱歉啊,或许在看着这里的眼睛,抱歉。故事才开始,青春还没有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减缓的呼吸渐渐停止。
『后记
感谢您长久的期待,感谢您的阅读。到此,整个系列圆满地完结了。
可能有部分面对结束还感到措手不及的读者全然不理解哪个地区的哪个部位圆满了,觉得这样的结局完全就是对前作的侮辱,对所有知音者的欺骗,对智慧的亵渎。我理解这种感觉。
我清楚,每当悲剧故事在沉默中闭幕的时候,最后的句点就如同一根长针,刺入心脏,造成深不见底,再也不能痊愈的伤口;而喜剧故事的结局就截然不同了——当所有的喜悦在欢呼里截流,笑声干涸为笑脸,缥缈的色与形进而瞬间消散进空气的时候,双眼就会发现,自己拥有的部分仅仅是那一个小小的句点,深不见底的空虚,在句点的外面。
因此,我恐惧结局的到来,我憎恶在结局到来的时候,那些全心全力投入在自我麻痹里头而故作的、如同节日庆典般的转变。相信我,我是最不想结束的人,我宁愿把过去的漫长,都视作简短的开始,然后哪怕是进行无意义的长篇大论,也要把故事进行下去,写到天荒地老斗陨星离,直至再也拿不起笔,再也构思不出通顺的词句。
可是故事总要告一段落的,就像生命总要结束一样。
我比谁都要迷惘,该怎么做,才能让结局不浸在悲哀的氛围里,才能让所有人不生出惧怕;该怎么做,才能让读完结局,也成为一件会使人欢喜下去的事,使人相信,哪怕到了结局,哪怕到了生命的结局,也远远没有结束。
遗憾的是,我没有得出答案。
全都是妄想。
所以当轮到我来书写结局的时候,我只能……』
唰——
「诶噫~你来,打~我~呀~」窗外的风就像这么说着,翘起手指,小心地在只剩下视觉的少年读完以前,把纸张翻到了印满了关联广告的、毫无情调的下一页。
要是当初坚持与全世界为敌的立场,现在就不会因为全世界真的与自己为敌而吃惊了吧。
失去文字的吸引,意识的焦点扩展到更广的整体,重拾呼吸。看着那本翻开了扔在那的书,他又回想起逝去的夜里,发生的那一连串不堪入目的事情,然后于再次萌生逃避的欲望的同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的重量。
「……」
他很想叫醒她,但又不忍心,他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怎么还有脸不忍心,但就是提不起声音,甚至连挪一下都不敢。
她正是那根搭在胸腹交界处,把他压得喘不过气的木头。
此时此刻,退十万步,他有些羡慕那些醒过来以后,能和同床的人恰巧地拥抱在一起,并且还抱得很舒适的家伙。
实在是,太难看了。因为必须要她睡在旁边才能醒过来的放肆早晨,本该将错由她献上那些能让放肆覆盖一整天的早安礼物的场景,却是一片不想管也管不了的狼藉。这合乎常理吗?那么漂亮的人,平时像个人偶一样举止优雅、做事精巧俱到,却有本事把男生的床搅得让男生自己都觉得和垃圾堆无异,然后自己变成一根木桩,搭在别人的胸口上,这算什么,神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以后你就得从窗户出入吗。少年在心中弓着腰,用右手手背敲打着左手手心质问在场观众。
「啊——」
发出四肢着地从阁楼倒着爬下来时才会有的电波般的低鸣,他眯着眼睛咧开嘴巴发呆。
她虽然不重,但是再轻的人,哪怕只是个婴儿,哪怕是俯卧的姿势,哪怕中间还垫着十分柔软的东西,哪怕让她伏在胸口抱着她躺一整天曾经是自己没前途又肮脏的人生梦想,实实在在地被压在身上久了,麻木的皮肤也还是会接受收不到任何美妙触感的拯救,只会辐射出一阵更比一阵难受的异感。他又从母亲手中得到了可以向别人讲述的宝贵经验。
现在的状况,换作是别的故事主人公,换作是别的男性,早就展开了不需要剧情并依然能让人读得津津有味的下文了。他不去看被睡着时的乱动掀起来的睡裙下面,引人垂涎的腰和清爽的内衣。当然,不去看的话怎么会知道是引人垂涎的腰和清爽的内衣,主要是因为一抬起后脑就想要吐,而且他害怕下次抬起头的时候她会醒过来,坏事总爱在人贪心的时候发生。
想到她生气的样子……心头一抹骚动。
还好,还好,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他近来总是有种虚无的不安,认为自己再继续抗拒她的吸引力,在她散发出的香甜氛围里继续保持镇静的话,久而久之,他会习惯,对女性毫无反应,进而慢慢意识到,对女性之外的人有了反应。
男孩子们就是用这种不可理喻的借口来督促自己做坏事。
总之,他忍不住再次抬起后脑。就算她处在被炮弹炸飞以后撞坏了房顶然后又落回来挂在房梁上的状态,景色依旧美不胜收,好像不管截取她身上的哪个部分,都能放在画框里然后收藏进伟大的艺术馆,他自己开设的那个。要不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真的想象不到有什么机会可以接近她,然后这样子近距离观察。
承接住遍布全身的辛苦,叹为观止地,他让身体的八分之三离床悬空,仔细审视经过了大自然精心计算和打磨的腰身后背,连接上臀部圆滑的曲线,素净与妖娆共存的双腿延伸出去,配上处处无瑕的材质,啊,巧夺天工。要不是双手也被压着,表面文绉的流氓美食家就要伸手去抓取珍馐了。
由于身体的弱小,轻颤的腹部肌肉即将开始过热胀痛,之前便保存了经验的脑袋指挥视线在体态崩塌之前抓紧加速来回扫描。
「唔……」
窒息、悲鸣、哭泣,备受折磨的肉体在试图越过精神的围栏逃走的时候被死死卡住,只能一边挣扎一边流逝生命一边发出古怪而愚蠢的声音。睡衣裙摆像是终于不忍目睹全人类形象的继续破碎,缓缓地沿着皮肤滑动,回到应该的位置;她的手指伸展开,选了几处合理的地方,把裙摆的边缘细致地压下去。
「!」
他没忍住突破自身的肌肉极限,静静地看完整个过程,因为裙子还有一部分被压在了两人之间,实际上并没有完全……
「……」
鼻子里走出了稍显沉重的呼吸,手臂撑着床起身的她头发洒下来遮住了眼睛,嘴巴紧紧地闭着。
「!」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的沉默,混着稍许兴奋的恐惧就挪到喉咙附近盘旋。
「赶快找个女朋友吧。」
保持着缓慢,她移向床上原本属于她的那一侧,顺嘴抛出平淡的话语。
「你不是单身吗。」
陡然的不悦驾着一股气旋从喉咙窜到头顶,他揉着腹部坐起身,用清晰的字句回口。
抬起了一侧前爪的她停了下来。他咽了下口水。
「哼嗯……」
腰身灵敏地一转,她落到他的身前。交叉起来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喜欢我?」
睡得有些毛糙的头发下,没醒透的脸上挂上轻松的微笑,隔着彼此呼吸的距离,她以悠闲的声音询问。
「是的,有问题吗。」
他板着脸态度僵硬。
「当然可以选我。」
她以再自然不过的速度缩短了距离,与他额头相贴,碰了碰鼻尖。
「现在就在我的身上做下记号吧。」
轻快的声音变成诱惑的悄悄话阵阵地擦过嘴唇,微笑化作散开的水花。
「……。」
渐渐靠上窗台的他,就像被主人抵着脑门的小型短毛犬,偏开头瞪大了眼睛龇牙咧嘴,伤目至极。
「所以说找个女朋友去吧,别整天对我胡思乱想了,小处男。」
「什……」
她笑出声解放他,他的心中蹦出了巨量反驳的话,冲在最前面的都暗藏着来自他的知识,但不适宜他的年龄的内容。要不是现在的自己,可能早就说出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觉得一旦让今天的她听见那些话,绝对会发生可怕的事。
唉。为凶险的处境的叹息的同时,少年又感到一丝失望。
必须事后澄清一下,要是每天都被她这样子亲昵,故事不可能有办法幸存到今天。当然,要不是已经从这个不稳定的家伙手中幸存下来无数次,苟延残喘的故事可能在刚才就被掐断命脉了。
调整呼吸的途中,脑袋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状况,被她搂着脖子压在窗台边,画面一闪,侧脸的相接变成了陶醉的深吻,色泽阳刚的手臂顺着膝弯抚摸到座下,捏紧,把小巧的身体稍稍举起来,倒出更多容纳在她的内部的甜美爱意,然后进入床戏,镜头切换到下一个事件的开头,电影里常见的安排,嗯。少年巧妙地一笔带过对自己的妄想的批判——值得疑惑的是,她在没有这种性格的前提下,是怎么做得像是有这种性格一样的——少年一点也不巧妙地把问题牵引到她的方向。他突然想起在掀起的睡裙的界线处,她的皮肤上,似乎有什么暗紫色的痕迹。淤泥一样暧昧的记忆散发出的气息牵引着他的意识走向密林的深处……本能的恐惧迫使少年摆摆脑袋。
反正,迷糊到能把身份和性格都弄乱,就是这家伙的早晨。明明是身为母亲的人,明明应该在儿子眼中成为和教师一样适应早起的生物。少年继续腆着脸掩埋妄想所留下的指纹。
不过,一睁开眼睛就精神百倍的人应该不可多得吧,更不用说她了,能够半梦半醒地离开被子,已经很幸运了。会心的笑容在少年的脸上转瞬即逝。
和这样一个家伙生活在相同的天花板下,早早起来,多观察观察她多好呀,多完美呀。可是那个时候,身体似乎就是不满足于此,非要越过更危险的界线,等到她的舌头为止;而在我以为在她的紧拥里度过的一个夜晚足以让我连同病症一起就此失去靠近她的所有理由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回不了头。我也宁愿相信我其实是一个尝到了她的甜味以后,卑鄙地继续假装仍未脱险,以索取更多的败类。那样,我起码还能理解其中的奥秘。
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明白啊。
回到可能已经被忘了的话题,如您所见,在一度治好我以后离开的她,又睡回到我的身边了,像是睡回到了又开始怕黑的孩子身边那样。自然苏醒的早晨所对应的当夜过后,我便以不能更快的速度回归到了金刚石级别的赖床状态。的确就像恬不知耻的得寸进尺,借着接吻的势头和她打开的契机,盘算着从今往后的同床共枕。「想要就直说嘛~」要不是她用意味深长的口气说些迫使人拼了命也无法接受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的药瓶了,记得天天带在身边哟」要不是她一副终于愿望成真的样子;「能完全消除症状不是最好的嘛,咻~皆大欢喜,增加业绩~」要不是我的主治医生连一根手指头都靠不住,我一定会一锤敲定,现在的这个我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为什么。她睡在我的旁边 =
症状完全消失,她离开我的枕畔 = 症状完全复苏。非要有个人压着,我是抵挡僵尸入侵的阁楼门板吗。我没有那种强烈到非要付诸行动的非分之想啊,还是说,我一直是个不抱着她睡就活不下去的家伙,只是醒过来就失去了关于夜晚的记忆。她实际上是我的妻子吗,我们正在上演桥段破旧但是总能大赚眼泪的爱情故事吗。
思海的洋流将少年的肉体和灵魂拉长,引向天界。
以前她亲吻我的时候,不是也爬到了床上吗。她在叫醒我之前,不知道是受到了哪匹恶魔的启示,不也在我的被子里小睡过吗。而且除了第一晚以外,后面的夜晚就算用枕头隔开或者被她挤到地上,到了早晨也会醒过来啊。关键是要在某个开阔的特定范围里睡满8个小时以上吗。
天呐。
少年向上弓起嘴唇,像是费尽千辛万苦买到了期待已久的限定糖果,结果放进嘴里才知道那完全就是只能用一遍又一遍的「难吃!」来形容的味道。
让我死!
没有人管他。好像床上夸张的混乱甚至波及到了床边的东西,她正忙着四处找拖鞋,刚经过他,无意中撞到他一下,爬到床的另一边。
啊等等!我真的是自己醒不过来吗!过热暂停的思路接下传来的灵感,迅速找到新的切入点。
她是唯一一个随时在我身边的人,全部的事情,我的奇病,就不可以是她的阴谋吗?如果有她在暗中影响的话,这种无解的状况能维持这么久也不奇怪。虽说过不会再与她为敌,但是如果真的是她主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刨根出来,制止她,对我们都有益处。很奇怪对不对!她尽管有个这种岁数的儿子,但年龄相比普通的母亲来说还处在过于年轻的阶段,外表更是有时候比十六七岁的少女还要鲜活,这么多年到现在依然没有再次成为别人的妻子,说不定就是有什么绝对会让人敬而远之的黑暗物质藏在体内。
「呼,怎么跑到这里了……」
今天早上她又是新的样子,按照这个变异速度,接下来每天从早到晚黏在一起,就算我是圣人都不敢说能挡下全部的意外。找出来的问题越早解决越好,现在就得问清楚!
「等一等!」
有点激动的他前倾身子一伸手,没抓到她的肩膀,她向前弯了腰,拾掇好拖鞋的瞬间,坠落下来的手打在了稍稍抬高的臀部之上,『啪~!』,就像在为她找到拖鞋而庆祝一样。
「……」
比及猫头鹰发现摄影机的速度,她扭过脸,咬着嘴唇。
「……」
见鬼了,还有这种事。
他又惊又惑地抬起了眉头,右手吓呆了,轻颤的左手和蠕动的嘴巴试图指证出右手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大家庭。
短暂的寂静。两个人同时注意到她穿的是宽松的睡裙。
「我刚才是想……」
看着她缓缓放下被打的部位跪坐到床边,突然迸发心跳的他开口辩解。
「看了还不够吗。」
她打断他。
「不,只是意外。」
「世上哪有这种意外。」
我刚才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没弄疼你吧。」
无可应答,他聊点简单实际的。
「你要弄疼我吗。」
又接到一个蟒蛇也会被梗死的问题。她把头发捋到身后,带着满脸的不悦爬到他的面前。
「……做个够好了。」
「什么?」
「想做什么做个够好了——」
柔软的泪珠和柔软的喊声一起涌出来,她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揪扯。
「想弄疼我,想干什么都随便你了……」
呜哇着,她和他来回抢夺力的平衡点。
对对,这才是她近来的样子,看来总算是醒了。
我究竟在怀疑些什么,再不可靠也是『医学特长都市』里头的推荐医生,医生也说是病了。她会伤害我这种事情要是发生了,世界一定早就变成了幽深的灰色了。而且,要是她真有什么能把被吸引过来的人都赶走的缺点,邻里的人又怎么会很照顾她。
他又莫名解读起现实的美好,走神的意识一时忘了抵抗,被拉过去,摔进了她的怀里。
「你这个……」
听到了被深呼吸冲散的尖叫。
「不是……!」
「好好好,我做你的女朋友!妈妈做你的女朋友!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从小照料到大,最后还要当你的女朋友,还要和你结婚,还要给你生孩子!」
「不用!不用!不用!」
他三段式动作离开。她倒在床上耍赖,床上的东西几乎要混成一桶脏颜料。他正准备挑准时机打晕她,她突然停下来,抱住脑袋。
「啊……然后是不是还要养大你的孩子,当他的女朋友,和他结婚……」
「太可怕啦!」
太可怕啦!这是什么疯狂的生物系谱。
「不要不要……」
「生个女孩子不就好了。」
不明白她究竟在烦恼什么,本想反驳「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到了第三代还是家里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个人」遭到了谈判支援会的全票反对,他于是换了句搭茬的话。
「生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总会生出男孩子的!」
「生那么多干什么,啊不,不要再说这个了。」
他把她扶好放稳。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
她摆脱他的双手。
「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只让你生一个女孩子,我保证……!」
四目相对,从她的眼睛开始,晃动的光涌向周边,掩盖身后的一切。
这次假期结束以后,等待我的就是初中二年级,三年级,然后是壮丽的高中生活,飞奔的人生说不定会一路叛逃所有接近过来的期待,不论什么样的人都会沿途结交,那些一度以为不可能的事情,最终都将在时空之崖的另一头成为令人哗然的现实。可是这个假期还很长,很长很长,像这个瞬间这么漫长,仿佛人的生命根本坚持不到它的结束。
「你果然要让妈妈给你生孩子!」
啊啊,好烦……刚刚是不是说她回到了『最近』的样子,实际上原本的她,可不是这幅样子。她会变成这幅还是一点也不像母亲的样子,整理出来龙去脉来看的话,嗯——归根究底,仔细一想,好像是……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的错,的错,错……脑海里旋转着回音。挑战母子关系,打破母子关系,把她彻底从所有的外壳里剥离;变成恋人,变成情侣,从此日日夜夜没羞没臊下去。计划无可阻拦地在脑中呈现,并且灯光已经点亮了到了第一阶段的第二步。
视线所指的方向,闹累了卧在那里喘息的她刚好把眼珠转过来,脑袋里首先蹦出来的想法,是压近到她的颈间,嗅一嗅有汗水味道的温热气息。她好像猜到什么而有了变化,他也发现她好像猜到了什么而有了变化,看到他的变化,她确认了,他阻拦不及地显露了承认,躺在床脚的另一个枕头飞到了他的脸上。
「没良心的家伙!下流的污垢!早熟鬼!没有女人缘的……」
现在可以了,让我死,大地震吧——毁灭一切吧!我不要这样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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