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梅伊娜的马一过兹利亚门就突然鼓起了一种新的力量；尽管马上的人想尽办法叫它安静下来，它却向着树荫，在那些车轮之间穿来穿去快跑起来。
她们的马车现在是远远地落在后面了，到了实业部大厦的对面，马一看前面已经不那么拥挤，就向右一路狂奔起来。
这时正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贵族模样的姑娘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挡在她的马要去的路上。而梅伊娜骑着马飞一样地狂奔过来，她已经无法控制她的马了，只好使足了劲大喊：
“喂，当心！快让开！”
那个姑娘兴许是聋了，也许她的侍卫们也聋了，或者根本在以为是那马在冲着别处，大概他们都没想到有人胆敢骑着马冲撞他们的主子，一直到那匹像战车一样碾过来的马的前胸撞到了她才算止住，那时候他们的主子已经被撞到了十步开外。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转眼，十多个侍卫就把梅伊娜团团围住，都十分愤怒，好像马撞的就是他们自己一样。十多杆枪的枪口一齐对着她，特别是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佩着圆形大勋章的，有着两撇金黄色胡子的好像格外气愤。
“见鬼！一个人要是蠢到这种程度，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会骑马就别到大街上来害人！”
“Votre Altesse porté jusqu'à la voiture”那个侍卫官发了命令，“Quant à nous mis cette femme d'aller au poste de police.”
大脑一片空白，听不懂法语的梅伊娜就任由两个侍卫夹着带走了，另外有一个侍卫拉着她的马。后面跟着一群不知为何惊慌失措的侍卫和闻讯而来的宪兵，这时候，玛格丽特她们的四轮马车也出现了。几个女孩立刻奔了过来，女仆长赫里呢，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路人们纷纷对她们指指点点，有的抱以同情，有的是纯粹看热闹的。
“我……我刚才撞到了一个小姑娘，应该干系不大，”她安慰说，“马上就会回家的，没什么要紧的。应该去一趟警察局很快就能回来。”
听了这些，几个女孩才惊慌万状地走开。
没什么要紧！
警察局里，不须多大时间她就能把事情说清楚。梅伊娜报告了姓名：梅伊娜·悦石，原美洛奇殖民地军官，陆军部供职；然后就等侯受伤人的消息。
“已经醒过来了。”
梅伊娜一听没死，就立刻恢复了希望，然后伴随着同情目光，她一脸不解地在两个宪兵的陪同下往药房那儿跑去，据悉那个姑娘的车现在就停在那儿。
那个姑娘靠在座椅上，嘴角带一丝血迹，两手一动不动，脸上呆呆地毫无表情，如果不是她睁着眼睛，简直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有两位女医师正在检查她的伤。
“胳膊，腿都没有摔断，不过很有可能是内部受伤。”
一个医生走了过来：“女士，您就是这场事故的肇事者吗？”
“是的，先生。”
梅伊娜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回答道。
“您要知道，您撞的是……”
这时座椅上姑娘突然伸手拦住她继续说下去。
“……好吧，不过在伤者恢复之前，您不能脱离宪兵署的监视，您必须每天下午到宪兵署去报道，不然我们只能批捕您了……现在您可以走了。”
梅伊娜道了谢，如释重负，回到侯爵的庄园去。
其他几个人泪流满面地在等着她。
“放心，没什么的，我猜顶多再过……三天，那个贵族小姐就能完全恢复了。”
梅伊娜刚走，那个贵族姑娘就立刻从座椅上“嗖”地一下坐了起来，仿佛从未受过伤似的。她轻轻抹掉嘴角的血迹。
“波利娜·安图瓦内塔公主殿下，您最好别这样……”
“不过一点皮外伤而已……你们看到跟着她来的那辆马车了吗？上面是谁家的徽章，我没有太看清。”
“回殿下，是博普杜伊斯家的。”
“啊，是他家的啊。”公主的眼睛里露出狡猾的眼光，如同一个准备恶作剧的小魔女，“这下有好戏看了……嘿嘿……”
远在Bordeaux另一边的梅伊娜背上突然起了一阵寒噤。
“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冷了？”
……
艾克尔·罗德里格兹中尉从围墙那儿退了回去，一身军装沾满了鲜血和汗渍。法国军队的先锋很顽固，每天都有一些士兵倒在木墙附近。
“二十八天了……”他环顾四周，只看到很多伤兵一言不发的靠在墙上坐着，“那该死的伯爵怎么还不露面？”
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试着去抚平褶皱，但是这两个动作都没有成功。都是这该死的，一点也不合身的军服害的！紧绷在身上的绶带让他一点也不好受。手套和毫不透气的外套让他即便坐着不动也会满头大汗，浑身疲倦。要说这该下地狱的英国军队制服唯一的好处的话——那就是红色的衣服看不到伤口流出的血液。
‘套用一个作家，谁来着？呸，反正也没人会记得，军队里发的靴子是不可能合脚的，大了小了就硬挤凑合着，不过要是哪个长官试图改善一下这个情形的话，那所有士兵大概会把他们从头到脚所有东西都砸在那个长官的头上。’
远处飘来一阵菜豆和咸肉的香味，罗德里格兹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连续一周时间他们这些前线的部队都只能以半烂的梅子和干酪果腹，以至于补给线重新被打通的今天，罗德里格兹只觉得毫无胃口。他机械地往营地厨房走过去，听到了几个士兵的嘀咕。
“要是连女王陛下和伯爵她自己都不关心Morti的话，我们又为什么打仗为她卖命？”
“说得对，那些雇佣军大部分都早就开拔了，我们留在这里送死还不如把这儿送给法国佬。”
“说不定伯爵已经死了，不然她为什么不露面呢？”
罗德里格兹中尉放慢脚步好仔细听着这些士兵的议论，他自己心里也开始怀疑，丽丽白特伯爵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出现过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既不在这里也不在英利斯顿本土。即便是她放弃Morti的话，总不至于连温德索都不回去了吧？据说她和女王的关系好的很，不关心Morti归属权的女王怎会因为吃了败仗丢了飞地而责罚她？再说翻遍全英利斯顿的法典也没有这个权利和先例。
‘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死了？’
他不禁浑身打个哆嗦。
“都说什么呢？你们这种猪猡，有空在这里闲扯打屁，还不快滚去巡逻，再给我发现你们偷懒罚你们去西边矿地做三天苦工！”
随后是一阵更加难听的咒骂，对于这声音，罗德里格兹既不需要扭头去确认也不感觉意外，克莱沃上尉是个喜欢仗势欺人，脾气极其坏的混球，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人私下里都叫他“moody bear”。
“你凭什么对我们大呼小叫的？我们有我们自己的长官啊！”
一个明显是新兵的家伙昂着脖子和他对骂起来。这下不得了了，罗德里格兹已经能想象到克莱沃上尉的脸已经气成猪肝色，怒不可遏的就要和他新兵大打出手。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互相掐着脖子滚来滚去，其他士兵平时也没少受上尉的气，这时候纷纷加入殴打克莱沃的行列。
正当罗德里格兹打算装作没看见，快步离去的时候，“砰！”的一声闷响不由得让他大惊失色，呆立不动。
混乱中，克莱沃的手枪走火了，一颗子弹不偏不倚打入新兵的下巴，穿过他的口腔，要了他的命，血液溅了所有人一脸。
死一样的寂静，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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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llercoaster
By To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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