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
旭日缓缓爬上染得金黄的山峦，像是搽着一层淡抹的胭脂似的，金黄中又吐露着绿色的蕊。
阳光抵达的彼岸，是一处坐落在安宁和平的小村落，接着便游目寻望，终于望见了一栋精美地装饰着的，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恬静又娴雅的气质的洋房。
房内的小屋子里，门窗是半掩着的，温暖的光从帘的缝隙里悄悄地往里看，原来是坐着三个人——
不，准确地来说是一个人类，一个吸血鬼和一个精灵。
对于这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也就是种族混搭的情况，历来都是十分罕见的。但这又是如此地真实，因为这已经展现在了眼前，不得不令人信服。
然后，她们好像在谈论着什么，其中的吸血鬼就静默地坐在一旁，注视着另外二人，而二人中的精灵则是面带着微笑看着眼前的人类，但那真的能称之为微笑吗？她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异样的火花和复杂。
最后便是那个人类了。她那美得夺目的淡粉色碎发披过肩头，手与身姿优雅地协调着，自然又淑雅地搭在膝上，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无限地勾起善意的强烈保护欲，更显得明媚皓齿。
那么这个无比美丽动人的女孩是谁?
——没错，那就是妾身……开玩笑的啦。
妾身现在正以宛若灰白的墙壁般的面色，携着无穷尽的恐惧和战栗，祈求着面前毫无怜惜之情的母亲。
「对不起。」
「小芙雫，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对不起。」
「好啦，比起这个，是不是还应该有其它的话说呢？」
「对不起。」
「……算了，我知道了。」
母亲突然收起先前平和又优雅的语气，毫不顾忌地说出至今以来妾身听到的最冷淡，最无情的一句话。
那句话令妾身痛彻心扉，但却不得不忍受着去承担。
因为妾身知道，那是伤及内心深处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隐形伤痕，它深深地印刻在母亲的内心某处。
「对不起妈妈，其实——」
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
可不得不说出来，因为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挂念着的家人，还有最亲密的朋友。
可一定要说出来，否则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即使这是虚诞的，妾身也相信着真实的自己。
「其实……其实，我并不是芙雫。」
「……」
「?」
母亲沉默了。
也许她此刻是感到疑惑吧，自己的女儿居然说她自己并不是她自己，又或许是感到恐惧吧如果自己的女儿真的不在了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而米莉儿则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我其实拥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吗？」
「对，在前世——」
「这样就好。我对小芙雫的前世并不感兴趣。」
「可是——」
带着严肃又较真的表情的母亲，将她的食指堵在了妾身的嘴唇前。
「我的女儿只有你一个，芙雫。你是我唯一的想要守护的女儿。」
「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倒不如说你的这份稳重太过于浓重了。」
「……」
「今天就到这里吧。接下来就该帮助米莉儿学习魔法了。米莉儿?」
「……诶?啊，是！请多指教！」
突然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米莉儿，惊慌地回答了母亲，对此母亲只是温柔地一笑而过，不过却引得米莉儿的满脸落红。
接着，母亲转过身向远处离去，米莉儿条件反射般地从位子上站起，随着母亲的步伐，将肢体残留的余韵拖得老长老长。
留下此处的，是妾身和沉默。
妾身很迷茫。下定决心说出的话被母亲的只言片语遮住了，还有那一句话——
「倒不如说你的这份稳重太过于浓重了。」
这样的吗？
妾身不想去承认，也不想否认。
就这样沉默着，也许是最好的答案——即使最终的后果带来的是……
是什么呢？
妾身仰卧在浸满若梦幻般的缕缕馨香的床上，单手遮住额头，望着天花板上坠着的晶状虹灯，望得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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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
我和米莉儿来到了房屋后的训练场。
径直穿过纷乱又繁多的走廊，但却始终排斥不了心中的那回声——
「我其实不是芙雫。」
「我拥有前世的记忆。」
这一字一句是她，我的女儿亲口脱出的，对于其中的一部分我也早有预料到，但这竟是比那大不知多少倍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前世的记忆这类便是我预料之内的的一部分，毕竟从她的日常习惯和谈吐举止来看，早就不像一个仅有4岁的孩子了。
然后在就莱特纳父女的今后规划问题进行讨论的时候，一股极其微弱的魔力波动从楼上传了过来，接着在短短数秒之内消失了。
虽然这魔力波动极其的微弱，但我在感知到它的等级之后，也不得不提高了十二分的警觉。
——神级魔法。
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的魔力探知是覆盖了整个家中，并且对于外部入侵，特别是物理上的入侵，防御措施也是尽量做到了完善，不可能入侵者会凭空出现在家中。
那难道说是小芙雫——我想到了是我的女儿使用了魔法。
可我并没有教过她任何魔法，她的父亲也只是一个战士，不会魔法。虽然说家中有关于魔法类的书籍，并且也有从入门到初级的魔法教学，但这次并不是那样简单的魔法。
这是神级魔法，世上仅有屈指可数的能够达到的程度。
那么，这到底是——不，换一个角度想，如果这真的是芙雫使用的魔法的话，那她到底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学会并且使用的？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日常举止，她的沉稳庄重，她的如成年般凝重的眼眸闪过我的脑海，和这次事件紧密连接在一起。
——是前世的记忆。
这并不稀奇，我以前就曾遇到过这样的，不仅是人类，在精灵，吸血鬼和矮人等都有出现，只不过是当事人的口风严密和国家通过各种渠道封锁了消息罢了。
因为这既能带来莫大的好处，但在昙花一现之间也可能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于是这次在与培斯和莱特纳告别后，回到屋内，我就开始着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说这样做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为，但心中的疑问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增大，所以我最终决定了，应该这么做。
不，是必须这么做。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耳畔反复萦绕着的这几个字，仿佛是刻在我的灵魂深处一般，触之不及也挥之不去。
我并没有责备她，我也没有理由责备她。
倒不如说，她能够将一直埋没在内心深处的的独白吐露出来，是一件值得嘉奖和鼓励的事情。
对啊……我现在很正为这感到无比地欣喜，也无比地怅惘和悲伤。
总觉得记忆中的那个小小的身影离我远去了——那牵着的软软的小手，那在夕阳下被拉得斜斜的小小身影……
不，不是这样的。
她并没有远去。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才是她掩埋着的，不愿分享的最真实，最朴实的一面。
就算她拥有前世的记忆，那有如何?
难道我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对她另眼相待吗？
难道我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对她疏远开来吗？
难道我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对她就对她弃之不顾吗？
她是芙雫，是我的女儿，是我依丝卢娜·伊斯兰卡的女儿。
不论怎样，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是我宠着的，爱着的，需要拼尽一切去守护的的微弱光芒。
等到哪天光芒放出如炎夏般炽热的白昼的光后，当那光芒足以闪耀到周遭的一切，然后是整个村落，一片城镇，数个都城，直至整个世界，甚至是阴阳的囤积着污水的一隅，我也许就能够安心地放下了吧——
「那个……」
「诶……啊。对不起呢，米莉儿，那我们就开始吧。」
陷入了深深地沉思的我，被米莉儿的话语拉回了现实的世界，看着她闪烁着童真和烂漫的双眼，我的心似乎被揪紧了一下。
「没关系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您一定是在为芙雫姐姐烦恼吧。」
「这还真是……」
出色的洞察能力和极其细腻的情感感知能力，我也许懂得小芙雫将她留下来的原因之一了。
「我觉得像您这样的母亲是很伟大的，并且我总觉得您和我的母亲有一丝相似之处，都是那么地体贴入微和悉心照料，想必芙雫姐姐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感激您吧。我觉得您可以再去和她谈一下——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肯沟通，天大的难事都如细微的尘埃一般不值一提，不是吗？」
「唔嗯。谢谢你哦，米莉儿。这样说出来十分地帅气呢。我会好好地再去与小芙雫交流的，所以不用担心。」
似乎是听到"帅气"这个词后，米莉儿顿时羞红了脸，宛若梢上高挂着的熟透了的苹果，里里外外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先不说这个，准备好了吗？」
「是，是的！」
深呼吸后，米莉儿紧紧地闭下了双眼，似乎是在颤动着，不过也仅有一瞬间，在那之后便渐渐张开，带着无比的坚定毅力。
「那么首先，是对于魔法的基本常识，这点米莉儿你清楚吗？」
「是，是的！魔法是依靠魔力作为触媒发动的一种具有杀伤力或其它治愈力的技能术式。常见的魔法属性分为『风』『火』『水』『土』『电』，此外还有原处的魔法属性『暗』『光』等，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属性，并且持有者寥寥可数……」
「这样就足够了。接下来我会教授你魔法的实际运用，毕竟如果是讲理论的话，估计以你的理解力目前还不能够领悟的吧。要亲身去用心体验哦？」
「是，是的！」
米莉儿兴致高昂地摆动着身子，一副求知若渴的眼神像极了正处于捕食之中的猛兽。
「那么先是水属性魔法……就像这样，用心去感受周围魔力的存在，然后想象水的模样，将它不断收拢——」
我在距离手上一定距离的上方聚集起魔力，不久后酷似水的物质在其上方汇聚形成。
「是这样的吗……」
米莉儿伸出双手，摊开捏出细汗的手心，尝试着将魔力向她的手掌收拢去，不过却收效甚微。
「不对……看像这样，不要将手和身体的弦绷得那么紧，放轻松地去想像。」
「嗯……」
闭上了眼的米莉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地将身体舒展开——
「……啊，我感觉到了。」
这样惊叹道的米莉儿的四周，魔力正以肉眼可见的漩涡状姿态向她的手心急速汇聚，那魔力宛若在冰雪中越滚越大的雪球一样，体积在仅仅数十秒间以膨胀至最初的好几倍。
接着，那魔力的形状开始演化变换，如水一般的巨大魔力浮现在米莉儿的上方。
「……诶？」
抬起头想要窥觎它的米莉儿惊愕了。
魔力在一瞬间像是快从台阶上跌落一般，开始摇摇欲坠，又仿佛正发出着低沉的嘶吼，变得有些狂躁。
「危险！『混合魔法·冰封』」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有惊无险地将下坠的巨大的『水』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冰球，使其停留在了空中。
米莉儿瘫软的双脚无力地紧贴着地面，下垂的双眸和神情无不显示出害怕和沮丧，她的眼角泛出一点晶莹的光辉，身子也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小心，才会变成这样……」
这样说着的米莉儿，话语因为不住的哽咽已经已撕裂成只言片语，最终伴随着眼泪的不止流淌。
「不，你已经很出色了哦。」
我尝试着轻抚她柔顺的银色发丝，接着又轻声细语道——
「你现在似乎正背负着什么吧，明明还是这样的年纪。不过，别把自己压抑得太紧了，一次小小的失误并不能代表着什么，倒不如说是一件好事——那么还有余力吗？要接着继续练习吗？」
「……我，我会努力的！谢谢您！」
「好，那就继续进行水魔法的演练，在那之后也试试其它属性的魔法吧。」
「是！」
从失落的深谷中爬了出来，即使全身沾满了自然的泥泞的气息，心中的那一片纯白无瑕的莲仍旧袅娜地开着。
在那之后的时间，升起又落下的阳光和变幻莫测的微风见证了一个奇迹的产生，并逐渐染指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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