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雅与万花音回去的路上,只剩下踏入雪地时的嘎吱声与底层腐叶的碎响,一步一步在这空幽的枯木树林中回响。
安雅紧紧抱着枯柴,跟在花音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近似的身高相似的黑色长发,在丝丝细雪的点缀下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安雅的视线开始模糊,在下一刻安雅回到了4年前,回到了一切不幸还未发生的时候,而身前的是她母亲的背影,熟悉的身高熟悉的长发,温柔开朗的母亲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安雅渐渐停住了脚步,这是尘封已久的回忆,是那个国家庆典日里,母亲带着自己去下雪的商店街买礼物的回忆,如果母亲还在,也许她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毕竟生活中的温馨永远数不完。
但在那一天,安雅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礼物,小熊先生,也是在那一天,已经开始记事的她,第一次看到了这安静飘落的雪花,还有这雪景中母亲温柔的转头微笑,在到处闪着五彩装饰灯的商店街里,这一幕,寒冬被温暖取代,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但这被意识封印的回忆却是有原因的,在特定的情况下,幸福的记忆只会让不幸者被伤的更深。
不知何时,边走边制定下一步行动的花音,却突然察觉到脚步声只剩下自己的了。
惊恐的转过身,索性安雅只是在自己身后的十多米处,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神情呆滞双眼空洞无神,暗如死灰。
(怎么了?!难道她有什么先天性疾病吗?!糟糕了…现在这个环境!)
花音顾不得太多,她扔下树干边跑边喊。
“安雅!安雅你怎么了!”
剧烈晃动的视线内,安雅的身影越来越近。
如此奇怪举动的安雅,被花音渐渐清晰的呼唤从那深层的回忆世界中惊醒,而当眼前的世界恢复成荒芜与惨淡时,万花音已经跪在了安雅的面前,双手紧抓着她的双肩轻轻摇摆,瞪大的双眼中满是焦急与不解。
“怎么了?你刚刚怎么了?!”
看着花音急躁担忧的惊恐表情与近在咫尺的面庞,安雅却并没有说出缘由,重新被点亮的双眼,无法控制般渗出了颗颗豆大的泪珠,随后是那发自内心最真实的疑问。
“为什么…呜呜…扔下我…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的情绪激动到使其哭喊的声音都哽咽着,断断续续…第一次听到她能说出那么清晰的话,她在语言能力还没有完全衰退前,到底用这句话问了多少遍…?
花音看着眼前这个10岁的小女孩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阵阵颤动的身躯,肩膀传来暖暖的温热。
从未如此心痛过…
花音并不知道安雅突然失控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而自己的情绪也跟着渐渐崩溃,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才能让安雅停止这份痛苦,该如何让自己的痛苦缓解…
而当她没有任何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时,本能驱使她轻闭眼睛紧紧的将安雅搂入怀中,给予她最大限度的,温暖。
“不会的,不会再扔下你了…不会再不要你了。”
同样悲伤涌动的情绪,花音说话都有些颤抖,断断续续。
当脚步声消失,哭声也缓和平静,在这树林间只剩下的是风的哀伤。
随后的路程里,安雅都害羞的低着头,抿着嘴紧紧的抱着手中这一小捆树枝,眼角仍然残留着泪痕,眼睛也有些发红。
这一次,花音放慢了脚步,走在安雅身旁,时刻保证安雅在自己的视线内。
面对万花音如此关切的眼神,安雅总是不自觉的回避,出于人的本能,安雅也一定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实在太丢人了吧。
花音不禁觉得好笑,第一次见到那么可爱的小女孩。
回到洞窟内,万花音沉沉的舒了口气,这里虽然阴冷,但外面的严寒明显更令人难受。
将树枝放在了花音指定的位置,安雅一脸期待的望着花音,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咳咳!”花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那么接下来——我要变魔术了哦!”
拿出刚刚在洞口捡的一块碎石,花音又掏出那些切好的塑性包装袋碎丝,放在小树枝堆的旁边。
虽然这种生火方法的效率远不如钻木取火来的快,但是…自己左手完全废了,又不可能让营养不良的安雅干这么繁重的事,况且她也不懂怎么做。
花音将碎石放在了最靠近碎丝堆的地方,用脚死死踩住,露出一半。右手则拿着菜刀,用刀背面向露出的碎石部分,这也算是打火石生火的一种,金属与坚硬度较高的石块擦撞,会产生火花,这些带有高温的碎铁屑在较短时间内可以保证一定程度的燃烧,利用这一点让它们点燃塑性包装袋的碎丝,就是花音的想法。
深吸一口气——
(可别失败啊…我都跟安雅吹完了。)
万花音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而一旁的安雅则瞪大了眼睛准备见证奇迹的到来。
咣当——咣当——咣当
每一次撞击,都会闪出几丝火花,而碎屑生成的火花不停的落在碎丝堆上,让那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汗水从花音的额头上留下,有几滴流进了眼睛,她抬起右手把脸往手臂的衣服上靠了靠,擦去汗水后又专注的继续撞击火星。
这是一个需要耐心与体力的过程,而且要十分的专注。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花音压抑着焦躁的呼吸,小口小口的呼气,生怕气流使碎丝堆降温。
终于——
随着一次猛烈的撞击,几颗较大的火星落在了这些又薄又细的易燃物上,冒出了几丝青烟,随后一束小到几乎无法被看清的火苗沿着融化开的边缘渐渐燃起。
花音欣慰的抬头看向安雅,安雅的脸上是惊喜与兴奋,从见到她到现在为止都很少看到的,孩子兴奋快乐的笑容,就如同我们儿时看到特摄片中的“魔法”时所展露出的向往。
花音将菜刀放下,它的刀背都已经滚烫烫手,花音抬起手示意安雅先不要太开心,随后用手轻轻的挥动,将更多的氧气送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将一旁的小树枝一根一根的搭在这小火堆的上方。
在火焰点燃这些没有一点水分的枯树枝后。
熟悉的噼啪——声在耳边响起。
到这里是可以松口气了,最容易熄灭的阶段已经度过。
花音将砍成小段的树干轻轻放上,斜着一根又一根,摆成了一个锥形,终于火堆生起来了。
“呼——累死我了!安雅,过来~”
花音向安雅招了招手,双眼被火焰的闪烁点亮,如同放光般的安雅小跑的来到花音身边。
花音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慢慢的靠向火堆,在看到她的眼神,是期待中又带着一点害怕。
在最安全的距离停下了,那是一种已经被遗忘的感觉,在这漆黑的洞窟中,是那盏应急灯无法带来的东西。
火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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