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太阳没有出现，远空之上白茫茫一片，气温微寒，恐怕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阳光。
陆鸦坐在缓行的汽车里，身周的景物不断变幻，但是他一直没有抬起头，只是保持着沉重的心情，握紧自己的手腕而沉默着。
“岚……”
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般，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更加地抓紧了红色项链。
没能保护好她这件事……陆鸦不能原谅自己。
被他所紧握的项链是岚最后交给他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但是有什么意义？
人都已经不在了，要一条项链有何用？
岚的昔日笑颜自他的心间闪现，可是带来的并非回忆，而是更多的痛苦。
“少年，在想你的妹妹吗？”
“……”
痛苦的时候，耳畔响起了神父的声音，于是他茫然地抬起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她死亡的经过？”
“……我在家外的时候，她遭到了袭击，受伤之后开始向它们转变，然后我亲手……”
“然后被你打爆了脑袋？”
“是掐死的……”
“原来如此，然后你觉得是自己杀死了她吗？”
“……”
陆鸦垂头沉默着，大致默认了神父的话。
神父理解了陆鸦的心态。
虽然有不得已的成分在内，但亲手杀死妹妹这种事，的确难以原谅。
听到这里，莫尔忽然面向右边的洛克说：“医生不想出来说两句吗？”
既然有人邀请，洛克没有表现得多么矫情，直接问道：“尸体最后销毁了吗？”
“没有……”
“那你确认她死了吗？”
“没有……”
“据你所说，那她或许还没有死，可能只是暂时的窒息昏迷而已。”
“——”
陆鸦听见这句话，瞬间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洛克。
“人类之所以被掐断脖子会死，是因为窒息，导致大脑缺氧，然后死亡，但是也有昏厥的可能。”
“那岚……”
“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只是说可能而已，不能代表什么，更大的可能性是你当场掐死了她，不过死不死都无所谓，既然她已经被咬，那就不应该有再逆转的可能，就算真的是昏厥，等她苏醒之后会迎来怎样的结局，你应该知道的吧？所以我还是劝你不要抱无所谓的希望比较好”
洛克毫不客气地打击他。
毕竟有些事实是不容置疑的。
既然已经受伤，那就一定会向它们转变，目前还没有出现可以安然扛过感染期的人，所以她要么死了，要么就会变成失去人性的怪物，不存在第三种情况。
除非发生奇迹，否则被感染的人是不可能复原的。
听见医生的这番话，神父反而露出了笑容说：“看吧，少年，或许你还有见到她的机会。”
“对不起……”
陆鸦在绝望中道着歉，双手更用力地捏紧，微微发颤。
明明妹妹已经死了，还抱着什么期待？
独自一人苟延残喘有什么意义？
不如……
他心中生出了那样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
……没有人注意到陆鸦的内心转变。
同车的尤利一直望着外面，眼中有着深深地眷恋。
窗外是雨后的街景。
雨道湿滑，大巴在路上以极慢的速度缓缓行驶。
车上可以清晰地观察到附近的情况。
只见丧尸从小巷里走出来，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状况，踩中水摊，接着扑通跌倒。
爬起来的时候，耳畔传来关门的声响。
它对声音很敏感。
于是走到身边的那扇门前，咚咚咚地敲着。
不是人类那样有礼貌地敲门，然后问「我可以进来吗」「屋里有人吗」什么的，而是以非常暴力的形式，发出很大的声响，连十几米外巴士上的人都听得见。
丧尸嗬嗬嗬着，越来越用力，门在它手中扭曲，很快就破出了一个供人进入的口，然后它进去的那间房里发出了惨叫。
喊声十分凄冽，平时生活里几乎不可能听见类似的声音，但是最近却变成了常态。
短短两秒之后，惨叫声戛然而止，没有人知道黑暗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哼，真是有趣，它们速度不快，但是力量远远超越了普通人，而且目测比一般的大力士还要大么……”
汽车缓缓前行，莫尔正好看见了刚才的全景，接着他转头对在场唯一的医生说：“洛克，你知道有什么病毒或者药剂会导致人类出站这种变化吗？”
“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没有，最接近目前情况的一种药叫做甲卡西酮，吸食它会导致人类出现幻觉、焦虑、偏执狂、痉挛和妄想，严重者会变得极端偏执，产生幻觉，或许看到妖怪和外星人，也可能听到可怕的声音，但是绝不可能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那种药物并不存在，至少人类还没研发出那样的东西，目前就连相关理论都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传说中的炼金术吧。”
洛克习惯性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脑中闪过甲卡西酮的相关数据。
甲卡西酮引发的最严重案例叫做啃脸案，所谓啃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的脸给啃了，然而目前的情况远远超出了甲卡西酮所能办到的范围，所以暂且认定为类似黑死病的那种大范围传播疾病更合适。
“有什么办法应对吗？让人被咬之后不会变成怪物的办法。”
“没有。”
“那真是糟糕。”
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今后的情况恐怕会一直恶化下去。
比如刚才小巷里的丧尸正在砸门的时候，正常情况之下，汽车上的人是应该下车制止它的，但是没有人去救。
之前遇见那两个劫匪的时候也是一样，就算说要救人，大家也是躲得远远的，害怕被磕擦碰到，然后变成一样的怪物。
因为大家都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所以神父说不救人的时候，几乎没有谁反对。
如果刚刚有人下车的话，干掉一只独行的丧尸是轻而易举的吧，但是一个都没有。
看到丧尸砸门的时候，虽然门里没有发出求救声，但是汽车上的人应该猜到里面可能有人的。
可是察觉到这一点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多只是祈祷屋里没有人，而不是发起行动，做点该做的事。
这才开始，人性就已经开始向变态和麻木发展，察觉到这一点的洛克为刚刚的那位逝者感到惋惜。
“丧尸……姑且就以这个最贴切的词来称呼它吧，如果是正常的搏斗，力量优势的它们占据着绝对上风，相比之下，人类不堪一击，那么问题来了，它们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一直保持嗜血和游荡的状态，直到被消灭，或者世界毁灭为止？”
“这个问题太超纲了，就算我是医生也没办法回答。”
如果洛克知道的话，就不用躲在汽车里了。
里面的车窗全部封闭着，空调管道发霉的味道时不时飘过鼻尖，尾气也令人反胃。
“前面的大桥好像堵车了……”
司机这么说，让莫尔有些头疼，虽然之前就设想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状况出现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烦躁。
毕竟绕的路越远就越危险，城镇已经不是人们熟悉的那个城镇，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能看到前面的情况吗？”
“看不到。”
“如果下车步行能不能通过？”
“不……不知道，但是下车步行的话……”
……会不会太危险？
“算了，那就绕路吧，我们走河滨过。”
依照神父的指示，汽车稍微提速，绕过几个弯之后，抵达了河岸畔。
从这里可以看见，大桥果然被满满的车辆堵塞，于是没有再犹豫，汽车开始均速向另一个方向行驶。
周围车辆稀少，所以不需要走走停停，这样下去很好，但是安稳并没有持续多久。
突然轰地一声响，黑色的东西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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