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日。
远比一般的冬天要寒冷的多的冬天，冷到了仿佛连人的骨髓都能冻上的地步。
大抵是因为和父亲闹掰了吧。
“怎么了，前辈？”
可爱的后辈——时计塔的顶尖学员之一，爱尔兰革命领导人迈克尔·约翰·“米克”·柯林斯的后代，法拉尔·柯林斯的独生女——梅菲斯洛·柯林斯，站在我的背后，轻声问道。
“啊......不，没什么。”我这么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您睡着了，刚才。”梅菲斯洛说道。
也是呢，图书馆里比起外面要暖和的多，睡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才怪啊。
“抱歉啊，最近有些睡眠不足。”我苦笑着向她说道。
梅菲斯洛双手叉腰用教训似的口气说道：“真是的，睡眠不足可是美容的第一大敌，前辈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这方面不注意怎么能行？！就像我这样，每天都要保持八小时的充足睡眠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真是的，就是因为你老说这种话才叫不到朋友的吧......
梅菲斯洛·柯林斯，毫无疑问的美人。
金色的头发以令人愉悦的卷曲度垂在脑后，碧蓝色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再加上天然的性格，实在是令无数男人趋之若狂的结婚对象。
“不过，这种事情对前辈来说根本无所谓吧！”
她笑了起来，宛如天使一般。
即使是女性也为之迷倒的魅力，实在是令人觉得是某种可怕的魔术。
我甩了甩头，放下了手中的书。
“现在几点了？”
我整了整散落在桌子上的资料，问道。
梅菲斯洛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距离实验开始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请前辈抓紧时间赶往‘神殿（Templul）’。”
“嗯。”
我点了一下头，将资料递给了后辈，一边走出图书馆，一边套上了大衣与围巾。
寒气瞬间就围了过来，我不由得紧了紧围巾。
母亲的味道似乎还残留了些许在其上。
“实验会成功吗，前辈？”
走在时计塔的庭院里，梅菲斯洛这么问道。
“......大概......吧。”我含糊不清地答道。
事实上，一定会成功的。
我已经暗地里试验了无数次了。
梅菲斯洛点着下巴，一脸天真地说道：“哎~那可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魔术了呢！不，或许该说是......”
“魔法。”
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从我们俩的身后传来。
我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完全没打算停下脚步，继续向“神殿”走去。
“请等一下，那个祭位（Fes）。”声音似乎是铁了心要留下我。
梅菲斯洛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向了那个人。
一头扎眼的金色背头，典型过度的三白眼，怎么看都有些令人厌恶的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奇波尔德正以一脸怪异的笑容看着我。
想必他也是尽了全力才摆出了那个笑容的吧。
“......怎么了，肯尼斯主任？”
我毫不遮掩自己的厌恶之情，问道。
“不，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下，就算用出了再怎么强大的魔术，也不意味着你能凌驾于我之上，你这个平民。”肯尼斯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那是当然，肯尼斯主任毕竟是君主之一呢！”
梅菲斯洛站了出来，巧笑嫣然地对他说道。
肯尼斯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真是可怕的亲和力啊，这个孩子。
“前辈......”
梅菲斯洛伸出了手，握住了我的手。
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指尖，已经没有一丁点血色了。
“咕噜。”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松开了手。
“......抱歉，让你看到不太好的事情了。”
梅菲斯洛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我的手。
“前辈的手，好凉......”她的表情有些惊异。
“！”
我连忙抽回了我的手：“什么都没有！只是天太冷了！”
我把手塞在怀中，快步走向了“神殿”。
“前辈！”
梅菲斯洛连忙追了上来。
“果然还是算了吧！次元魔术什么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这样下去的话......这么下去的话......”
“不，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谁也不能......阻止我......”
谁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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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秋天时的事情，家中院子里的和我名字一样的槭树科植物的叶子已经红透了。
红的令人不由得感到一股暖意。
但是，我却完全没有感觉到那股暖意。
“混蛋！”
“啪！”
父亲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
“翰景！”母亲惊恐地站了起来。
“你给我坐下！！！”
父亲如同一只暴怒的公狮一样，朝母亲怒吼着。
那是我印象里，父亲第一次向母亲发怒，也是第一次打我。
一直以来，像春日一样和煦的父亲，头一次向我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到现在我也无法相信那时的那个人是父亲本人。
“再、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打孩子啊！阿枫还是个女孩子啊！”母亲为我求着情，不顾暴怒的父亲的话语，抱住了我。
“那又怎么样？！你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次元魔术的威力你也明白的吧！”父亲朝着母亲吼着。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直以来都无条件支持着我的父亲，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为什么父亲会向母亲大发雷霆？
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那又怎么样啊！阿枫要做的话，就让她自己决定啊！”母亲紧紧抱着我，朝父亲说道。
“不可能的！”父亲断然地拒绝了，“除非、除非她要和我断绝亲子关系！”
“嘣！”
仿佛脑子里的某根筋断了一样。
一股热血冲上了我的大脑。
“那就断绝啊......”
眼泪止不住地流着，我却说着令我自己都会心痛的话。
“你现在这样子......根本就不是我爸！”
我声嘶力竭地怒号着，挣脱了母亲环抱，冲出了屋子，拎起早已准备好的旅行箱，就这么前往了英国。
“你滚吧！！！滚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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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怒吼声至今也还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
也就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左右，我收到了从弟弟那里寄来的信。
母亲终于还是去世了。
自从与父亲结婚之前便落下的病根，撑了二十多年。
是我的错。
弟弟在信里再三恳求我能回来参加母亲的祭奠。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只要次元魔术的实验能彻底成功，我就一定能将母亲从冥府救回来。
就算是牺牲这条性命也一样。
“赵，你来了。”
“院长”站在我的面前，如此说道。
虽然是突然出现的，我却丝毫没有觉得诡异或是害怕。
仿佛是ta本来就应站在那里一样。
存世两千余年，超越了人智与人力之人。
这就是“院长”。
“是，‘院长’。”我点了一下头，朝ta说道。
“很好，那么，尽快开始吧。”“院长”说罢，转过身去，走进了“神殿”。
“前......辈......”梅菲斯洛拉住了我的衣袖。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梅菲。”
我这么说着，逼着自己挣开了她的手，迈步走进了“神殿”。
梅菲斯洛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缓缓地坐到了地面上。
手中抱着的资料散落一地。
“神殿”内，完全仿照我的魔术回路做成的巨型神像端坐在正中央。
在“神殿”中忙活着的魔术师们，几乎全是是典位（Pride）的，还有一位色位（Brand）的魔术师坐镇，但我从未见过他。
“神像已经准备好了，上去吧。”
色位魔术师这么说着，摊开掌心指向了神像。
此时，领着我进来的“院长”已经不见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冬日的冷气，走向了神像，从其背后的阶梯一节一节攀登上去。
“第七章，名为混，于常时常世诞生之非人，以其异力，阻塞空间......”
我一边登上神像，一边说着从古籍中发掘出的咒语。
这并非是汉语，而是某种并不存在的语言。
“然也，命也，起于非人，终于源......”
我轻轻地坐到了神像的头部，身上的魔术回路连接到了神像之上，整座神像亮了起来。
“源也，无存于世，终其一生，无人可循。
非人也，异于人也，尚存于世，无人可触。
无常世之关联，无因果之联系。
乃可至？
唯有因果无律，界宙崩坏。”
“嗡！”
神像上荡漾起了无可言说的光芒。
旋即，消散，再次荡起，又一次消散。
重复四次，象征着幻灭了的四个文明。
这是第五次。
“咔！！！”
一道裂缝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在场的所有的魔术师体内的魔力疯狂地涌向了天空中的裂缝。
此时，异变陡生。
“轰！！！！！！！”
一道能量波从裂缝暴射而出，震碎了墙壁与地面。
不，是将它们分解了。
让它们，回归了本源！
我的大脑一阵晕眩，第二道能量波再次涌出。
“快、快停下！！！”
我朝下方的魔术师们大吼着，然而......
“常世崩坏之理......”一个魔术师咏唱起了接下来的咒语，然后，体内的魔力被瞬间抽干，变成了一具枯尸，倒在了地上。
“在于人，一人之力，无可逆天......”然后，是第二个人，她也瞬间成为了枯尸。
“住、住手啊！！！”
我完全没能明白在发生着什么，无力地大喊着。
他们似乎是完全没有听见我的话语，或者说......他们正在被什么东西强制着继续进行魔术的发动。
“复为行之......”
“宁许此身......”
“化天地之境，辨乎宇宙......”
一个又一个魔术师倒下了，咒文即将就此完成。
裂缝吞噬了整座“神殿”，我们被孤立于原本的世界之外了。
“不！不！快停下啊！这么下去的话......”我用尽全力想要让自己挣脱神像，然而，神像的魔术回路已经与我连为一体，我无法挣脱。
这些咒文已经与我所得知的咒文完全不一样了！
到底......
到底怎么回事！
“......绝于世，离于时，此乃终；绝于时，离于世，此乃忘。以万人之力，合达源，唯非人可见之。
第五纪元已矣。”
那名色位魔术师，最终完成了术式。
“噌！”
一道金光暴射而出，将裂缝再次撕裂，露出了某种东西。
刺目的金光使得泪水覆盖了我的眼眶，然而我却看到了。
根源。
没有理由，我只是知道，那是根源。
然后，世界的终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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