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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中弥漫着炭火与油脂的味道。
司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怪鸟的脸，目光像是枷锁一般将它套住。
“果不其然，阁下已经将权利与力量都收入囊中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带有喜怒哀乐，老者就像是看穿一切因果那样，波澜不惊地说道。
有那么一会儿，怪鸟就像是化作了铜铸的塑像一般全无动静，甚至没有眨动眼睛。
半晌，从鸟喉咙里传来了与类人青年有几分相似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知道？」
“「预言」，阁下，是「预言」。是命运的宣言也好、还是神的旨意也罢，全凭你的喜好理解。”老者吐气开声。
他站起来，踱两步到燃烧着的简易火炉旁，抄起炉边金属制的烤钳。就像是真正的厨子一般，老人夹起炉上烤得金黄滋油的肉排放入盘中，又抓起餐刀开始切块。
边上，名为斯特拉斯的少女正拿着比自己的头颅还要硕大的烤肉一块，安静地享用着，油津满满的脸上依然是空白一副的表情。
「我还以为那是无稽之谈的东西。」
“世人在听说自己的天命时总是这样，表面否定实则内心惶恐，此乃人之常情，也请不要怪罪自己。我等为何能够找到这里，为何与阁下相遇，又为何会有此番交谈的机会，这些无一不是预言所揭示的天命。”
「……听起来，我们只能被动接受了是吗？」
怪鸟倒吸了口气。
“我想阁下应该很清楚，否则弑父夺权再来与我方交谈，岂不是多此一举吗？”停下受伤动作，老人向着对方一瞥，仍是器宇不凡。
这一瞥，通过鸟眼神经的连接，将寒意直导向阿奎尔的大脑，令他在数千臂开外也不由得一哆嗦。
「预言还说了什么？」阿奎尔的声音开始打颤起来。
这一来一去仅半回合的交锋，阿奎尔就确信了之前的念头。
赢不了。无论是物质准备还是经验上，对方都是远胜过自己且无懈可击的。哪怕都是同种的狮子，幼狮在成年雄狮手下也无疑走不过一回合。
“毁灭。”
毫不掩饰地，司将坦诚相告，
“在这场战争中，某一个文明将会遭到灭顶之灾。尽管预言没有明示，我想阁下心底里非常明白，没有王牌的输家到底是谁。”
斯特拉斯停下咀嚼的机械动作，沉默地看向对话中的双方。
「如果我选择逃跑呢？」
“无妨。我等会追随天命，在将这一万类人平民全部处理干净后，再征伐阁下到天涯海角。尽可放心，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公正的审判，之后不论是被当场处决还是贩到黑市想必都不会再有怨言吧。”
话至此，老人的眉宇之间第一次透出了愉悦之情，只有丝毫之微，就像滴入湖水中的血液一样。他将切好的烤肉推到桌上，推到斯特拉斯的面前。金黄澄澄的牛肉，现在已然在这完美的刀工下骨肉分离。
然而，不可名状的恐怖却像鲨鱼群一般狂袭而来，令阿奎尔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这种轻描淡写的恶意流露，远胜刀尖的锋芒十倍。
自己一族的命运未必会比这盘肉好到哪里去。他脑髓战抖着想到。
「……你这混账！做出的承诺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鸟儿张开尖喙，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叫起来。
“我等可没有失信与你。类人的俘虏们全都好好活着，即便带头反抗者也没有因此丧命。不过，这可不是张永久和平的契约，我想阁下应当很清楚才对。”
司将再度坐到桌前，十指交叉。
太稚嫩了，自己实在是太稚嫩了。阿奎尔的嘴里满是苦味，冷汗禁不住地往外流，不禁浸湿了后背。
对方的王牌一张未见，己方的底却被摸得一清二楚，并且还有达一万人的把柄被对方抓住……自己最亲爱的胞妹也在其中。
无法战胜，不能逃跑……就算能够逃跑好了，对方作为天命的执行者必定也会不带喜怒地追到天涯海角、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毕竟，预言已经精准地言中——“一个文明将在交战中被彻底毁灭”。
等等——
「等等！」
怪鸟嚎叫般地发出人声。
「你们既然自称天命的执行者，那就不应该做违背天命的事情吧！」
“无错。天命即是一个文明的毁灭，阁下已无路可逃。”老人的瞳孔混沌而深邃，令人窒息。
「但是不对！在这战场上有三个基准点文明，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鸟儿扑腾着翅膀，羽毛噗噗地落下。
“【纯正】么……那不过是临时牵涉进来的因果。”
「但预言是天命的宣言，自然不可能算漏这种东西吧？只要一方遭到毁灭那么预言就会成立，剩下的两方都会相安无事不是吗？」
预言就是命运，是无法扭转的……但是在这寥寥数字写成的命运之中，并非没有活动的空间。如果利用恰当的话，毁灭之剑也会成为护身符。
“……我等没有对他们动手的必要。”老人沉默一会儿后开口。
「很不巧，我有。」咬着牙，青年一字一句。
即便没有全知之眼阿奎尔也能看出来，双方在力量和准备方面的差距。
【基准神使】是文明的核心，是一些列法则的源头根基，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是不假，但主要还是作为“火种”一般的角色而存在的，将【基准神使】直接当作正面战力的做法未免太不谨慎，更无法完全开发出其能力——用火来冶炼铁器，当然比直接挥舞火把来得明智得多。
【进化者】的力量由于爱蜜尔的不成熟，以及歌山的鼠目寸光完全无法发挥良好——但即便如此也有着一整个山脉的军事基地，储存了一堆二级、三级生物的设计蓝图充当军备，反观【纯正】文明一方，一个白痴使役者带着自家的神使在外面乱晃，无疑还要外行得多。
强弱是相对的，胜负也是。
“我明白了。”仿佛是再三权衡利弊后，司将发声，“如果阁下执意作此打算，那么我等将不涉入此因果当中。”
「感激不尽。」
鸟儿飞出账外，像箭一般地钻入云霄。
炭火的味道愈发浓郁，油脂的香气在帐内集聚，萦绕不去。
斯特拉斯一言不发地将盘里的内容一扫而尽。老人见状，为其递上丝绢手巾。
“多谢款待，虽然只有五分饱的程度。”少女动作轻轻地擦干净嘴巴。
“暂时没有这种余裕了，类人即将发起进攻，我等也不必待在这是非之地，免得遭受牵连。”
“预言并非没有说明。”斯特拉斯用有些惺忪地双眼注视着老人，“遭受毁灭的不会有别人。”
“不错。”
司将站起身，走到门前，用手撩起账门。
“但是，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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