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儿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也离那高高架起的舞台和王座很远。
因为前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数不清几行几列，总之是密密麻麻的站着，以苏锦儿现在的身高想看个全貌恐怕是再搭上几条板凳也很勉强。
一路挤上来的时候原本牵着长安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开了。
好在二人也没有失散，只是长安站在两三个身位之后，被前面挤到一块的大汉给挡了去路。
苏锦儿原本还想越过人群和士兵中间架起的栏杆，再往前去一点，却被栏杆前的士兵给拦住了。
在对方冷冽地注视下，她只好放弃了打算。刚好也就是这会儿，前方忽然同时响起礼炮声和长号，随后是气势恢宏的交响乐。
苏锦儿寻着声音抬头看，便看到在王座正上方十米左右的位置缓缓飘落人间的仙子。
她抬头的这一看只能算是惊鸿掠影，是镜头才往那个方向打过去还没来得及对焦的那片刻功夫，苏锦儿就确信从天空降临的人儿，就是她的苏然。
但很快那种确信又有了些动摇。
确信和动摇都在那一瞬间，几乎同时地产生。
她只是遥遥地看了个剪影，便觉得那剪影的主人就是苏然，等那剪影重叠成清楚的像，她又察觉到不尽相同的气息。
她在属于苏然的味道中嗅到了与之截然相反的味道。
至于这所谓的『味道』到底是什么，苏锦儿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感觉，却又和客观存在一样坚实。
抱着这样的确信与一些怀疑，苏锦儿注视着那个身影落在场间最高的那把椅子上。距离有些远，无从分辨那五官，但华服之外那一头红色长发苏锦儿一眼便看到了。
她看到了，便想起她坐在温柔的阳光中用指缝梳理过的头发，想起那小小的、像小猫一般的女孩蜷缩在她怀里的触感。
她的身上总有奶香，清甜的。身子是那样瘦小又柔软的一块，明明是搂着的却像随时都会从臂弯里滑走的样子。
早晨醒来的时候从她嘴里吹出来的气，总是温热湿润，一点一点在胸口，像柔软的舔舐。
一开始她睡下去一定会抱紧她的手臂，是之后相处很久才把整个身子都缩在她怀里，才算是安心的把睡眠托付给她。
很长的时间，夜里她都怕火，她会躲到火光照不到的角落把头埋在膝盖里，每次都要拿走一些柴，降了些火势，她才肯从阴影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别提多可怜。
她想了很多法子让她感到心安，轻轻地抱住她然后轻轻地拍她的背，或者搂在怀里摇曳着哼安眠的曲。
最后总是要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对视那双眼睛，在细微的哼唱中，慢慢的习惯火焰的存在，才得以安稳入眠。
这些往事顷刻间涌上来，画面和与之相关的触感犹在当下。
对于苏锦儿来说，记忆中的，的确就是在不远的昨日发生的。
她在地底长眠的岁月里，时间于她而言是凝固的，但对于沉睡之外的她而言，这些岁月又是切实发生过的。
这一百余年，她遭受过怎样的磨难，度过多少孤独的夜晚，遇到过什么样的人，恨她的、爱她的，或还有她深爱的。
苏锦儿突然想起了这些，萌生了退意。于是下意识地要后退半步却被身后雀跃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依旧是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一眼身后还否有退路，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停在将转未转的位置不能寸进。
除了无法动弹的脖子，身子也维持着重心往后又无处向后的样子，空间里原本乱七八糟的声音此刻也全然消失了。
她想从嘴里发出些声音，却发现连呼吸也做不到，空气成了坚硬的固体，身体的里里外外都被凝固的空气堵死，像极了跌落将干未干树脂的蚊蝇。
即便她的身体失去了全部的行动力，但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清醒得如同从前一直困在梦里，只到了这一瞬间才真正清醒过来。
她才因为这样前所未有得清醒而觉一丝飒爽的时候，猩红色的薄雾就从她视野的正上方涌过来。
与之一同的还有一种香。
【一种残忍的香。】
苏锦儿在心里找了很久的形容词，最后只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道香应该是这血色的雾霭散发出来的。她亲眼看到视野的最下方——她的鼻翼间，有浓雾如蛇信一般有力地钻入她的鼻腔。
它们是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更像是一种纯粹通透没有实体的色彩，但它们向外扩张的时候凶猛得又像野兽。
她猜不到这些东西又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事实也没给她多少时间去猜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随红雾而来的那个女子就这样施施然地在最上方，从画外落到了画的正中。
之所以说是画，只因为少女在视野的中央站定的那一帧，就如一幅至美的画。
那张画里有珠宝丝绸，有飘渺玲珑，却全是正中那女子盛开的枝叶。
而开出那朵最鲜艳的花，是她。
【苏然？】
苏锦儿并没有因为那女子的美艳而失神，她带着忐忑和将信将疑地喊出这个名字。
声音当然没能发出来，却听到了一个粘稠的女声。
对，那真的极为粘稠的声音，烈火中烧那般唇齿间发出的声音，像是舌头和牙齿还有嘴唇都缠绵到了一块。
声音似乎是从苏锦儿的胸膛里发出来的，但她知道这声音的确来自于眼前这女子，这极有可能就是苏然的女子。
这声音除了有粘稠的质感，更奇怪的是在苏锦儿尝试着理解背后的含义之前，她只能听到连续的类似于声音的东西在她胸中响起。
等到她尝试着理解它之后，她才从那样的状态里捕捉到了对方传达的含义。
“你好。”
你好。这就是篇章的第一句。
原以为只是这样的一句，少女的身体却像幻化成了红雾本身，身体在模糊与重聚之间到了苏锦儿的跟前。
真的是跟前，各种意义上的跟前。
如果对方有呼吸，想必她呼出的气体能在苏锦儿的脸庞上凝出水汽的距离。
还没等苏锦儿的意识有任何预见，她脸庞上传来熟悉的触感。
是吻，是咬，也是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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