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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果酒

十八、果酒

橙听了文那句颇有哲理的感叹,不禁若有所思,也低头轻叹:

“……但愿这种事,再也不要发生了。”

她忽然想起丹波松舟被英彦丰前所杀之事,又觉得既然眼前这三位少女都是天狗众的人,又是自己的知交好友,此事事关重大,说不定关系到她三人安危,还是告知她们为好。

橙之前虽亲耳听到她三人密谋,但距离毕竟太远,听不真切,这时与射命丸文共饮一碗鱼汤后,心中防备更是已经大减,只想着或许她三人的暗中谋划只不过是往自己碗里吐两口口水之类的恶作剧。

至于听到她们谈起八云蓝,以及要去妖怪山中叫来大批人马等等……橙此刻回想起来觉得太过荒谬,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因为太过思念蓝大人,加上之前又经历了刘玄轻的欺骗,对老朋友竟也起了疑心。

“唉,我真是太不应该了,居然这样怀疑朋友……”

她望着碗里腾着热气的乳白色鱼汤,心里更觉愧疚,一口将碗中吃了个干净。抹了抹嘴,正要向三人提起丹波松舟被英彦丰前所杀之事,却见到射命丸文又从乌篷的角落里摸出了一个大大的酒壶。

文一把推开了壶盖,浓浓的酒香立即从壶里冒了出来,只听她说:

“光吃东西也没意思,来喝一碗吧。大家虽然模样看起来都是未成年少女,但是实际上都好几百岁了嘛,没问题的!”

羽立和椛这时刚好也吃完了一碗鱼汤,一见到文拿出了美酒,便争相将空碗递了过来。文也不吝啬,当即朝两人碗中倒了满满一碗清澈如水的清酒。

椛和羽立一闻见酒液散发出的香气,少女的脸上便隐出了淡淡红晕,与白嫩的肌肤相映,显得分外可爱。

两人也不客气,都各自仰头饮足了一口,放下酒碗均长吁了一口气,不住口夸赞酒的滋味。

椛打着酒嗝说:

“好棒好棒,这个味道很好,比从人类奸商那里买的强多了。”

羽立也红着脸对文说:

“我们的文文今天可大方了,这瓶酒你一直随身带着,平时就是闻得多,喝得少。”

文笑着说:

“你们今天都是沾了小橙的光了,平时都是我们去拜访小橙,小橙肯主动大驾光临我们妖怪山可就少了。我今天是招待客人……”

椛听着文的话又饮了一口,边喝边说:

“小橙的面子真大,那小橙以后也常常来吧,我知道文文还藏了好多好吃好喝的呢!”

橙也只得讪笑着点头,并将自己的碗也递到了文的面前。

文抬头瞥了橙一眼,脸上露出略显狡黠的俏皮微笑。橙见她笑靥,似乎是已将自己之前的些许防范之心看破了一般,脸上不免有些窘迫发烫,将脸别了开去。

酒液倒入碗中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待那响声渐轻渐止,橙明白碗中酒水已满,转过身来,就要伸手去捧酒碗。她现在正为先前对三名天狗少女的怀疑感到分外愧疚,这时便想自己率先一口将碗中酒液饮干,才能稍微慰怀。

却不料她双手刚要捧到酒碗时,文却放下酒壶,双手向前一环,将碗护在了自己双掌中。

橙颇为不解,抬头看向文,只见她呵呵发笑,对自己说:

“抱歉啊抱歉,又要让小橙吃我的口水了。我这壶酒可是藏了好久没舍得拿出来的,看到椛椛和羽立先喝,我自己已经都忍不了了,就让我先喝吧?”

橙听她如此说,心中实不知道她究竟是否是因看出了自己的防范之心,才故意这样示以无恶意。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橙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文一见她点头,面上露出喜色,双手捧起酒碗,仰头咕嘟咕嘟饮下了大半碗,才将酒碗又递给了橙。橙见到文又率先喝下大半碗酒,更不疑心酒中会有什么古怪,一接过酒碗便仰头将剩下小半碗酒喝了个精光。

那酒果然不是凡品,才一入口,橙便觉得一股清香便溢满口腔鼻喉之间。不但没什么辛辣味,反倒有一种奇特的清甜滋味。酒液顺着食道入了腹中,橙又感觉一团暖气从胃中,渐渐流至四肢百骸,整个人熏熏然,说不出的舒服。

橙放下了酒碗,还一时意犹未尽,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晃脑起来,问:

“文文,这是什么酒啊?”

文见了她的模样,脸上更显出得意的笑意,回答说:

“这个酒可厉害了,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这是妖怪山里的猴子酿的果酒。妖怪山里的天狗们喜欢豪饮美酒,相传过去曾有天狗将自己酒葫芦遗失在山林中,结果被猴子捡去。那些猴子尝了美酒,就迷上了这味道,渐渐的居然自己学会了采摘水果酿造。这些猴子在酿酒这方面的天赋可比咱们要强,估计是因为认得果子的好坏吧。我这酒就是从猴子那儿偷来,又用人类的酿造法精工细作了一番,才有了这样味道。”

橙听她说起酒的来历,正觉得稀奇时,头脑忽然一阵昏昏沉沉。她心想这酒劲怎么这么大,也不在意许多,又问:

“真的是猴子那里偷来的吗?这也太稀奇了!”

文文说着又倒了满满一碗,自己捧起来啜饮了一口,说:

“我骗你做什么。那些猴子手脚虽然快,但毕竟追不上我这长了翅膀的。我隔三差五去偷一点点,几个月下来总算才攒了这一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告诉你这酒是什么原料酿成的,我记得这里面有葡萄、桃子、荔枝、李子、杨梅……对了,还有猕猴桃……”

橙看她掰着手指将好几种水果一一如数家珍地道来,头脑却是越来越晕,竟感到整个乌篷里都在天旋地转一般。如果不是用双手撑着船板,几乎就要坐不住。

就在这时,文仍在数着猴子酒的各种酿造原料。说到最后时,却从腰后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粒白色的东西,用手指捏着,举到了橙面前,说:

“最后一项原料,就是这个了。非得加上这个,才能给小橙你这样晕乎乎的感觉啊。”

橙这时已觉不妙,她努力集中模糊的视线,终于看清了文手中所拿的是一粒白色的小药丸。

不用多说,橙已猜到那是会令人发晕的麻药,并且已经混在酒液或者鱼汤中被自己吃入腹中。但她如何也不明白,无论是鱼汤还是酒,她都与文共用的一副碗筷,况且每每都是文先饮用。然而现在文文却一点事也没有,自己反被麻晕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橙只觉得手脚发软,身子再也支持不住,软软地躺了下去。她努力集中着精神,眼前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只看见射命丸文模糊的人影朝自己爬了过来,望着自己说:

“小橙,你是不是很累了啊?那就睡一会儿吧。”

橙想大声喊“我不睡”,却连嘴也张不开,更勿论发出声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文将手伸了过来,轻轻地将自己的眼睛合上。橙受麻药药效缘故,头脑早已昏沉欲睡,只是强打精神勉力支撑而已。这时双眼一被文合上,便早已无法阻挡睡意,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缓缓沉入了梦乡中。

恍惚中橙见到自己立于一片黑暗中,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得见浓浓的血腥味。她正茫然无措时,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笑,又听见有人说:

“哈哈……哈哈,我要死了……”

橙听见那是风见幽香的,心头猛地一震。

就在这时,天边的朝阳升了起来。借着地平线上出现的第一缕晨曦,橙看见了横七竖八躺在自己身边的尸体,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但其中也掺杂了不少自己熟识的人物。其中有八云蓝、有上白泽慧音、有藤原妹红,也有伊莉莎、结城弥,还有射命丸文、犬走椛、姬海棠羽立。

她每每发现尸海中有一具亲爱之人的遗体,心中便猛地绞痛一下,又抬头望去,却正见到风见幽香侧面对着自己,双膝跪倒在地上。

她的模样不复平时的风度娴雅,总拿在手上的阳伞不知扔到了哪里,身上衣衫褴褛,满是血污,脸色也分外憔悴。

橙怔怔地望着她发呆,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橙,朝她转过了头,温柔地看着她,忽然凄然一笑,轻轻地说:

“我就要死了啊,橙。”

她美丽得像花儿一样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破碎,就像是向日葵沐浴在火海中。

就是那么一眼!

就只是对视了那么一眼,橙曾对风见幽香的怨恨也好,憎恶也好,全都消失不见,心中最后已只记得她对自己的好,以及自己对她的爱慕!

“幽香小姐!”

她大喊着扑过去,张开了双臂,想要抢在她消失之前,将她脆弱的身体抱在怀里。然而在那之前,风见幽香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橙只扑了个空,她虚脱了似的跪在地上,还未等眼泪落下,忽然又听侧面传来声音,对她说:

“橙,我要走了,今后你就自己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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