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见幽香身子趋退如电,转眼避开她十拳十铳。
她虽不认识八云橙,但看对方眉目之间总有几分熟悉。想自己未入幻想乡之前,也曾纵横寰宇,多有杀伤,所结仇家着实不少,便猜八云橙是其中哪一家的故友亲朋,恰逢此时前来寻仇。虽然凑巧,倒也算不得稀奇。
便即笑道:
“死在我手底的人可多了,不知你要我偿还哪家的性命?”
八云橙狂怒之下,并不答话,右手扯动四条铁索,往幽香身后兜来。
幽香将阳伞往身后一转,挡住四索,右手小指朝八云橙腋下点去。八云橙左手斜掌来格,掌缘与幽香小指相触之际,便觉一股深湛刚猛的妖力排山倒海而来,身子为之一震。
她先前与绵月依姬相斗时,身上多被寒风刮出细小创口,全凭着污秽之火效力勉强愈合。这时给幽香劲力一震,伤口纷纷迸裂开来,鲜血溅出,却似火油般燃起紫焰,尽往幽香裙衫上洒去。
幽香始料未及,急欲侧身避开,终究没来得及,裙子一角已给鲜血溅着,烧出十来个破洞。八云橙退开半步,不等站稳,倏地右腿飞起,一脚踢来。
幽香看这一脚力道不凡,更含有污秽之火劲力,心中却也不如何惧怕,只忧虑八云橙腿上创口有鲜血溅出,又要坏了自己衣裳。当下便不愿与她正面交手,双足轻点,身子飘然后跃,落在佐岛那一伙月面残军之中。
八云橙这一脚落空,腿上溅出的鲜血却顺势洒出,燃起污秽之火,直追风见幽香而去。
佐岛及月面军一众兵将看着两虎相争,本只想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不想风见幽香忽然来到,惊慌失措之下,正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幽香劈手抓过一名月人士卒,挡在自己面前,照着后心一掌,向外推出。那月人士卒站立不住,身子向前扑倒,八云橙那一片鲜血便都洒在他胸前。只听腾地一声响,那月人士卒上身紫焰燃起,眨眼间已将他半个身子烧成焦炭一般。好在这人被幽香推出时,已为她掌力所毙,这才免去了被污秽之火炙烤而死的剧痛苦楚。
众士卒看在眼中,一片惊乱,纷纷退避,以防被卷入其中。但风见幽香何等本领,随手便又抓死五六人,将尸身如连珠箭般向八云橙掷去。
八云橙挥起四条铁索,将掷来的尸首一一拨开,步子只稍稍一缓,也不顾满身疮痍,鲜血喷溅,只往前抢将上来。
风见幽香看她势如搏命一般,冷笑道:
“真是疯子……你们都给我上,看看这疯子还有什么本事。”
她这后半句话竟是对佐岛等一众月面残军所说。
佐岛等月人兵将正要撤兵撒开,哪里肯听?
佐岛心想:
“先前这花妖虽自承已投靠了月夜见尊,但到底也只是一面之词,是真是假也还难说。即便是真,她也不是我们这支千人队的番组头目,将校官长。堂堂真月人,受那绵月依姬蒙骗,听她差遣戏耍已是奇耻大辱,又怎能再听污秽妖魔的指挥?”
他率队正欲走时,却听风见幽香朗声吟诵,唱道:
“迟开的花朵更可爱,美过田野上初绽的蓓蕾。它们勾起愁绪千重,使我们的心辗转低回。迟开的花朵更美丽,正像有时难舍难分的别离,比甜蜜的相逢更叫人心醉。”
这一首短诗轻柔委婉,经她以醇美嗓音吟出,真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透亮,妙不可言。
佐岛听在耳里,只觉说不出的舒服,竟舍不得迈开步子便走。一时间恍惚想道:
“只要能听着她将这首小诗多唱几遍,叫我去做什么,我也愿做了。”
他神智恍惚,一时竟已不知身处何地,更不知自己身边仅剩的数百名月人兵将都已如他一般,被幽香用心花之术控住了心神。
八云橙妖力强大,是以能够不被幽香吟诗之声所扰。更何况此时她体内污秽之火奔腾咆哮,可说一只脚已踏入魔道,一颗心除了厮杀复仇之外,几已容不下其它。
橙、结城弥、伊莉莎三人虽已不免被幽香吟诵之声迷惑,却因动弹不得,反而受惑较浅,只觉心中烦恼不已。
这一支月面军千人队由绵月依姬假扮深水清子引来此地,几场大战下来,还余有两三百人。绵月依姬现已不在此处,余下兵马便以佐岛马首是瞻。佐岛当即转回身来,随手拾起一杆短矛,发声尖啸,当先率众朝八云橙冲杀过去。
看他距离八云橙尚有两丈远时,忽起一条铁索拦腰卷到,便似钢刀扫过,将他拦腰砍翻。佐岛下身滚倒在地,上身仍有知觉,奋力将手中短矛掷出,这才毙命。八云橙右手接过那短矛,反手回掷,将三人串成一串,尽皆毙命。左手中手枪铳声大作,紫焰吐处,甲胄粉碎,血肉横飞。
月人众兵将见了这般势头,甲胄间污血喷溅,却被幽香惑住心神,并不后退,兀自呼喝尖啸,舍生忘死,奋力向前。八云橙眼看刀剑枪矛如丛如林,迎面攒刺过来,却似视而不见,避也不避。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扯起四条铁索急速转动,便似四条紫色火龙纵横舞动,将一个个月人兵将卷起撕碎,如摧纸人土偶。
她一双碧眼中泛着污秽之火的紫光,紧盯着不远处阳伞下那个人影。蹀血而进,别的一切都抛诸脑后。有时便是看着敌人兵刃挥来,也不去闪避招架,任由杀伤,再抬手将那人一击而毙。
满身疮痍,涔涔流血,血着火燃烧,似岩浆般洒落。凭着污秽之火的自愈力,尚且支撑得住。疲倦的身体,沉重的双腿,和痛苦一起都成为了习惯,更算不得是阻碍。
橙坐倒在一边,看八云橙厮杀中这般疯魔模样,心中又惊又怕。不知为何,体内妖气也跟着躁动起来,冲动幽香的异种妖气,双手渐渐已能活动自如。
风见幽香看八云橙浴血杀开一条血路,径奔自己而来。她左手弃了阳伞,右手捏作兰花状,招手微笑道:
“过来啊,小猫咪,让我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八云橙大叫一声,左手手枪铳声大作,紫焰狂吐,弹雨倾泻而出。
幽香将手一招,四下里窜出无数树枝花藤,将铳弹尽皆击打弹开,道:
“怎么了,就这样了吗?”
八云橙右手一挥,扯起四条铁索,裹着熊熊污秽之火扫将过来。那月面残军中本还有四五个幸存生还的,却没能避开这一下,都给铁索扫中,身子四分五裂。
风见幽香看这四条铁索挥来,右手捏兰花指轻轻拂出,使出那一招兰花倒汐来。八云橙顿觉自己四条铁索挥到半路,似是撞上了一堵软如绵,坚如铁的无形气墙。跟着又有无数虚实怪力缠了上来,黏住了铁索,非但无法进击,且也无力收回,全然是受制于人了。
这般诡异情景,正与绵月依姬先前所经历的一模一样。
风见幽香此番故技重施,小处却略有变通。八云橙这四条铁索挥将起来,变化万千,声势极大,却不似绵月依姬使天羽羽斩直刺,威力只集中于剑尖一点。幽香便将兰花指中阴阳二力控制在身前丈余之处,如此一来,纵使黏劲力道稍有欠缺,却也方便了许多。
八云橙闷哼一声,加倍催运妖力。但见她抓握铁索的右手上鲜血喷涌,直淌到铁索上,便似热油入了火中。四条铁索哗哗一阵颤动,紫焰更加猛烈旺盛,绷得笔直,又往前进了数寸。
风见幽香摇头道:
“没用的。”
右手兰花指姿态变幻,操控阴阳二力慢慢旋转起来。四条铁索不得已顺势转动。八云橙奋力回夺,却哪里撼得动?连自己也一步步给拖将过去。
风见幽香看她这般窘态,左手掩口,轻轻笑说:
“不是要报仇吗,怎么不过来?”
八云橙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劲力一使,那四条铁索顺着阴阳二力的转动方向急速飞旋起来,层层裹在她一条右臂之上,竟成了好大一副臂甲。幽香还未回过神来,就见那臂甲上紫焰熊熊燃起,八云橙一拳直击。
她耳中砰地一声闷响,兰花倒汐指的气墙已被击散,一阵灼热躁动的妖气海啸般迎面扑来。幽香的发丝裙角都给吹得飘动起来,放置身边的阳伞更被吹得好远,挂在邻近一棵大树的树梢上。
八云橙一拳击散气墙,跟着身形一晃,眨眼已到幽香跟前,曲臂如弓,正要一拳对着她头顶落下。幽香不料她竟能欺至身前,脸上陡现惊异之色,但只一瞬间,便又微笑道:
“可惜了。”
右手兰花指紧扣的中指轻轻弹出,正中八云橙裹着层层铁索的那一拳上。
一声巨响,震得众人头晕目眩。
八云橙登时右臂全无知觉,四条铁索层层裹成的臂甲碎裂开来。身子向后飞出十余丈远,接连撞断两颗腰粗大树,这才落在地上。
橙看着这一幕,惊惧交加之下,一颗心几乎要跃出胸膛,差点叫出声来。待见到八云橙坐倒在一颗断树下,颤巍巍地欲要站起,显是性命无忧,这才心下松了口气。但看她右臂耷拉着,软绵绵的似是折断了一般,又不禁为之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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