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红心头一凛,暗叫一声糟糕,四肢运足灵力,站稳了脚跟,欲要挣脱,尸怪那五条手臂却似磐石一般,半点不动分毫,反倒越发箍得紧了。
双方就此凝立不动,妹红一双脚却早已深深踏进了地面砖石之中。
那缝合尸怪最初是由灵龟老人及其十八名弟子的尸身缝合而成。灵龟老人既是妖怪山成名已久的人物,妖力自然不弱,再加上十八名弟子的妖力均是由他亲传,一路上又吞噬了许多银人偶和月人士兵。此时单就膂力而言,缝合尸怪实已不在妹红之下。
妹红鼻中只闻到那尸怪浑身散发出阵阵尸臭,几欲作呕。又见其中无数畸形的残躯碎肢还在翻身扭动,一张张扭曲稀烂的面目更说不上说哭是笑,诡异可怖,令人望而心惊。
她心知再这般下去,怕连自己和晴妍也要变作其中一员。正要鼓足力气,再作一次挣扎,却忽然听见缝合尸怪中咯咯一阵怪笑。抬眼看去,正见到层层叠叠的腐尸烂肉裂开两边,中央露出一张腐烂变形的苍老面庞来。
那张老脸只用浑浊的双眼紧盯着妹红,裂开嘴巴直笑,却是那灵龟老人。
妹红正诧异时,那灵龟老人忽然开口念道:
“来吧,和我一起死吧!来吧,和我一起死吧!来吧,和我一起死吧!”
妹红心神一阵恍惚,脚下不由得一软,气力自然泄了,眨眼便被向前拖动了数寸。
原来这灵龟老人纵使死了,成了缝合尸怪的一部分,竟还保有生前以咒语惑人的邪术。虽不如生前那般效力强劲,但妹红正值全神贯注时,又毫无防备,猛地听见,又哪里能够抵挡?
眼看她便要被拖入尸怪体内,慧音急忙大叫一声:
“妹红小心!”
妹红倏然惊醒,眼见距离那尸怪只剩咫尺之遥,冷汗更湿遍了全身,鼓足气力再要站稳。可先前已被那缝合尸怪占了上风,加之灵龟老人总以邪术咒法不住念叨,妹红还需分神抵御,哪里还扳得过来?眼看一寸寸被拉了过去,双脚空在地上镂刻出老长鞋印,却半步也站不住。
慧音眼看妹红身陷险境,心口蓦地一跳,已然魂飞天外,就连足踝上旧伤的剧痛都已感觉不到。
妹红已知今日自己逃生无望,奋起余力,左手猛地一推,将晴妍自怀中远远抛了出来。晴雅慌忙赶上几步,双手接在怀里,也顾不上去看妹妹是否无恙,便又朝妹红望去,却见她半边身子几已被拽入缝合尸怪体内。
妹红勉力回过头来,向慧音凄然一望,哀声喊道:
“慧音,今日别了,你自己保重。”
慧音听妹红这般说话,只觉四下里天旋地转一般,身子蓦地一颤,大叫一声,反朝妹红冲出,死命抱住了她腰身向后拖拽,歇斯底里地哭喊:
“我不要保重!勿论生死,我总和你在一起便了!”
然而以慧音那点微末道行妖力,却哪里拖拽得动?不过是连同自己和妹红一起被拉进缝合尸怪体内罢了。
妹红听她哭喊声情真意切,后背上一片湿漉漉,显是被慧音泪水所染,心中大为感动,想道:
“若是慧音遭此险境命悬一线,我也绝不会丢下她独自逃生。但若是我二人都命陨于此,便连累寺子屋那些孩子,还有晴雅小姐姊妹二人也没有逃生之望了。”
她想到此处,正要再劝慧音逃走,忽然双手腕处一阵绞痛。低头看时,却见是抓着自己双手腕子的那两只手臂用力太狠,指甲也都掐入了皮肤血肉之中。
原本似妹红这般灵力深厚,道行高深之人,运劲之时,就连浑身肌肤体表也自有一层灵气覆盖,便似无形铠甲一般。凡夫俗子便是举刀来砍,也难以入肉,只因那缝合尸怪膂力不小,又兼之妹红被慧音一抱,心神稍乱,这才被它抓破皮肤。
妹红只看这创口细小,并没放在心上。却不知那缝合尸怪那是马场赖人以无明神水唤醒,浑身血肉筋骨,指甲毛发之中,莫不浸遍了无明神水。
那指甲一刺破她手腕肌肤,无明神水便已侵入体内。常人若中了这毒,转眼就要毒发,继而肢体畸形,心性大变,便如晴雅曾在寺子屋所见的那位清远和尚一般。
妹红却因另有一番机缘,连无明神水入体之后的药效,也较之常人有所不同。她眼下只觉腹中似有一团燥火腾起,四肢百骸间灵气翻腾涌动,极是充沛,欲要裂体而出一般。
这全是因为她多年以前曾服过月都的蓬莱仙药。从此身躯不死不灭,以致寿逾千载,依旧是妙龄少女、青春年华。
那蓬莱仙药本就与无明神水原出一路,不过经月都前代贤者八意永琳精心调制,另添了几味珍稀药材,几经熔炼熬煮,这才大大去了毒性,更添了能令服用者不死不灭的神效。
是以二者虽是一正一诡,彼此却药性相通。那无明神水一入妹红体内,即与溶入她血肉肌体中的蓬莱仙药相济相融起来,这才使她腹中燥热难当,浑身灵气大盛。
妹红虽不知这般缘故,却知自己一线生机,全系于此。当即凝神运气,将四肢百骸,丹田脏腑间的灵气尽数引入右臂之中,再导入长剑之内。
蓦地扑腾一声响,剑尖那一豆火苗忽然火光大作,越烧越旺。只眨眼间,已将整个剑身包裹起来。妹红右手中握着那长剑,便似擎握着一把火般。
那缝合尸怪见了这般情景,又察觉到妹红长剑上灵气涌动,炽热非常,心中知道不妙,十数张嘴巴同时怪叫,撒开了五条手臂,便要向后躲避。
妹红哪容它便走,双手握了长剑只一劈。呼地一声响间,那长剑挟着火挥落,恰似舞动一片火河焰海。缝合尸怪半边身子都被火光吞没,变作焦炭一般,口中连声痛呼哀嗥,向后翻滚跌倒出去。
妹红双手拄着长剑,气喘吁吁,身子微微发颤。
似先前那般灵力大涨,毕竟只是一瞬而已。这时气力一竭,便只有加倍疲累,就连她右手长剑尖上的火苗,也都黯淡了许多。
众多月人兵将和银人偶先前只道缝合尸怪已是十拿九稳,只在一边观看,这时却见它竟败退下来,便即纷纷拥上,将妹红一行人围在其中。那缝合尸怪则远远躲在后边,随手抓起身边几个月人士卒,塞入自己体内,融作一体,补足了烧毁的部分,竟似从未受过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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