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龟老人既然开口,众弟子哪敢忤他意思,一个个收起兵器,齐声称颂:
“师傅明见万里,古今无双,深谋远虑,人所难及,我等众弟子钦佩之至。”
一阵颂扬吹捧之后,只见那虎头妖怪犹犹豫豫,似是有话要说,几度开口,却又说不出来。
灵龟老人见他这般模样,便问:
“小虎,你有什么要问的,为何不问?”
那虎头妖怪搔头讪笑,说:
“我知师傅明见万里,必有定夺,此刻便是问了,只怕也是白问,反倒恼了你老人家。”
那狼人插口呵斥说:
“你既知问了白问,又知师傅必有定夺,何必多费口舌。难道是你口是心非,腹中怀疑灵龟老仙并不那么明见万里,谋划中竟有遗漏之处?”
虎头妖怪听狼人如此说,神情惶急,侧眼瞥见灵龟老人眉头微微一皱,略显不悦之色,更是心慌,急忙申辩道:
“我、我可没这般意思,你休要含血喷人!”
两人正要争吵起来,那灵龟老人却在这时摆手笑说:
“别吵了,我知你二人对我都是一般的忠心耿耿。小虎啊,你心中既有疑问,又何必对我隐瞒,但问无妨。”
那虎头妖怪听师傅如此说,却仍放心不下。只因他素来深知师傅心性,口中虽说无妨,心中其实却已埋下芥蒂,心忖此番自己可真是被那狼人给阴了一把。
他狠狠瞪了那狼人一眼,又低头对灵龟来人说:
“谨遵师傅法旨。小虎我是觉得,师傅说要除去首恶,那当然是好的,只是敌方首恶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在这城中?若是在,又在哪里?我等一概不知,又去哪里寻他?弟子鲁钝,不明其中玄机,敢请老仙大发慈悲,指点迷津。”
灵龟老人听虎头妖怪一阵阿谀,心中舒畅,方才的不悦登时去了大半。
他笑而不答,只是俯身从破开的虫蛹上捻起一物,向众弟子问:
“你们来瞧,这是什么?”
众弟子凝目望去,见灵龟老人食中两指之间捻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白线,其长不知多少,一直延伸至黑城深处。众弟子心中若有所悟,分别回头看去,却见每颗虫蛹上都有这样一根白线,通往城堡深处蜿蜒而去,只是太细太不起眼,若不是眼力极佳之人,实难注意得到。
灵龟老人撮捻那根白线说:
“这白线上有古怪的灵气,如果这就是令幻想乡的妖怪和人类转变成月人的原因,那这灵气的来源定是个十分要紧的地方。如此要紧的地方,那个马场大人又怎能不亲自看守?咱们只需循着这根白线去找便了。”
众弟子恍然大悟,又自争相大拍马屁,颂扬声登时响作一片。
灵龟老人摆摆手喝止了群弟子,左手捻着白线,右手拄着槐木拐杖,当先向城堡深处寻路走去,弟子们都跟在后边。
妹红和慧音眼见这一行人循着白线向巷道深处走去,也自默默从后跟上。
这城堡内部楼宇林立,道路纵横交错,形同迷宫一般。灵龟老人一伙人循着白线,走走停停,时不时连转几个拐角。妹红和慧音只怕跟得太紧,要被察觉,只得远远落在后面,几度险些跟丢,好在慧音善于读人妖气,这才没给甩开。
如此走了一阵,巷道已至尽头。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到了一处大殿上。
这大殿方圆数十丈,平坦开阔至极,当中却卧着一只通体苍白的大蜘蛛。这蜘蛛身高五丈有余,体长更近于十丈,虽然一动不动,便如死了一般,却也足够骇人。便是先前城门口那月球巨人,与之相比也只如稚龄孩童一般。
巨蛛一张大口张开,满口毒牙惨白狰狞,从中喷出万千白丝,铺满了大殿地面,又分散延伸至各个巷道中,想来是连接到了各个虫蛹之上。连灵龟老人手中那根白丝,也正是自这大蜘蛛口中吐出。
众人猛地看见这山一般的庞然大物,都不由得心中一抖。饶是藤原妹红和上白泽慧音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乍看见时,也不由得屏息凝神,暗自惊叹。
灵龟老人等人远远打量了那大蜘蛛一阵。那灵龟老人连使眼色,群弟子却畏畏缩缩,竟无一人敢上前查看。
灵龟老人叹了口气,只得吩咐道:
“小虎,你去瞧瞧看,这蜘蛛是死是活?”
那虎头妖怪身子一颤,暗自叫苦不迭,却听见身边众多师兄弟暗自窃笑,不由得心头火气,转头朝其它弟子怒扫了一眼。
灵龟老人又催促说:
“小虎,怎么还不上前,你竟敢不听师傅的话了吗?”
那虎头妖怪忙说:
“弟子不敢,谨遵师傅法旨,这就去了。”
当下只得硬起头皮,右手握紧了大刀,一步步向前挪动,胸中却砰砰直跳,一颗心几乎要破膛跃出。
好容易挪到了那大蜘蛛脚边,虎头妖怪已觉透不过气来,生怕这大蜘蛛猛地一张口便要将自己吞下,只想转身便逃。但心想自己今日已惹师傅不快,若再转身逃跑,只怕师傅不饶自己,只得咬紧牙关,伸出左手,在那大蜘蛛头顶上轻轻摸了一把。
一触手时,却觉这大蜘蛛额头冰凉,毫无温度,又僵直坚硬,似乎已不是活物。
他心头欢喜,鼓起勇气,又连连摸了好几下,最后甚至装起胆子轻轻拍打,那大蜘蛛始终毫无反应。
虎头妖怪满脸堆笑,转过脸来对灵龟老人笑说:
“恭喜灵龟老仙,贺喜灵龟老仙。老仙法力无边,威名远播,哪个不晓?今日驾临到此,这蜘蛛怪物闻风丧胆,哪敢顽抗?自知死期已到,已自一命呜呼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见蜘蛛后传来一男子声音问:
“敢问来者可是妖怪山的灵龟老人吗?”
虎头妖怪吓了一跳,闪向一边,回头去看,眼看蜘蛛后绕着爬出一个年轻男子来,挡在蜘蛛怪口边。
这男子体格瘦长,头戴一顶黑色乌帽子,身穿白色狩衣,作日本古代公卿打扮。消瘦的面庞原该称得上英俊,却因面色惨白、形销骨立,而显得扭曲怪异,狩衣的一双大袖也不知所踪,只露出两条瘦骨嶙峋的胳膊来,支撑在地上俯身爬行。
妹红心中奇怪,定睛看去,却见那男子一双裤管,自膝盖以下便干干瘪瘪,似乎空无他物,原来双腿竟然断了,难怪伏在地上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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