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香的味道。
“还有三分钟。”
约翰看了看手表，悄悄地对我说。
“知道了。”
我擦了擦手中的小提琴，缓缓站了起来。
台下的观众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不明白情况的还鼓起了掌。
我把弓搭在弦上，给了一个A音。
身后的乐队开始调起了音，一时间各种乐器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过了几十秒后，整个乐队逐渐安静了下来。
演出开始。
指挥家缓缓走上了台，对观众行礼，霎时间掌声如雷，过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看样子，如果演奏完得不到掌声的时候，我就表演行礼好了。”
指挥家打了个趣，这时观众席隐隐约约传来了笑声。
“那么，请欣赏今晚的音乐会。”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谱子，我缓缓地把弓搭在了弦上。
随着指挥家的手势一变，乐队开始了演奏。
第一乐章是一小段拨弦与跳弓，随后是渐强的十六分音符。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弓与弦之间的接触点，控制着最佳的轨道，左手手指在指板上飞舞跳跃。
创作这首曲子的是一名威纳森民族音乐家，他作品的特点是粗犷豪放，辉煌华丽。
第二乐章被缓缓带出，节奏变得欢快了起来，这一段表达的是作者对美好生活与和平的赞美。
“真是讽刺啊……”我在心中想着。
没错，随着威纳森政府的毁约，政府与民间的气氛正变得越来越紧张。一部分民众自发组成了武装分子，要求威纳森政府履行与艾莫尼亚之间的公约，却屡次遭到驱逐与镇压。
不一会，进入了华彩乐章。此时的指挥家忘我地挥舞着指挥棒，节奏中也逐渐融入了他的感情。
就在乐曲进行到最高潮部分的瞬间。
“轰隆……”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建筑物倒塌的声音与爆炸声。
整个音乐厅震了震，乐曲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
观众席上顿时大乱，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办？”
坐在我旁边的约翰向我搭话。
“不知道，看情况吧。”
我放下了琴，把弓毛拧松。
人群争先恐后地涌出了音乐厅，不一会整个音乐厅只剩下我们这支乐队坐在台上。
“唉……走吧。”
指挥家仿佛泄了气，将指挥棒往谱架上一扔，走下了台，我们也提着自己的乐器纷纷离场。
……
当我们走出音乐厅的大门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距离音乐厅几百米远的一座建筑物此时只剩下了废墟残骸，人们在街上到处逃窜，政府军正和另外一支军队在大街上交火。
枪林弹雨中，街上的民众不断有人中弹，纷纷倒在血泊中。
“快逃！”
约翰推了我一把，耳边不断有子弹飞过，我们赶紧往战场的反方向跑去。
“该死的，居然在威纳森的首都打起来了……”
约翰和我推开人群，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咒骂着。
“谁和谁打起来了？”
我喘着粗气问道。
“还能是谁？该死的民间武装分子呗。”
不一会，我们就跑到了火车站前，一堵厚厚的人墙堵住了我们的去路。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里挤，警察正在大声地喊话，但收效甚微。
“抱歉兄弟，我先走了。”
约翰将手中的琴一扔，钻进了人堆里。小提琴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悲鸣。我赶紧冲过去捡了起来，琴码已经歪了，弦正在指板上耷拉着，音柱也断掉了。
忽然，一发迫击炮弹落在了火车站门口。
“轰隆！！！”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硝烟和烤焦的味道，我被热浪掀翻在地，保护着怀里的琴。
忽然，有一样东西落到了我的身边。
那是一只断手。
刚才那堵厚厚的人墙此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地面被高温灼烧过后的残留物与血淋淋的人体部分。
眼前再也看不到一整个人，有的人内脏流了出来，在地上哀嚎；有的人被炸成了两截，正倒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哭喊声。眼前的情景充满了怪诞与诡异。
约翰的上半身就落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半边身体已经被烧得漆黑一片。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幅如同地狱一般的光景，忍不住趴在地面上呕吐了出来。
“约翰……”
这时，枪声又响了起来，我顾不上擦嘴边的秽物，冲向了路边的一栋房子。
子弹在我耳边飞过，我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三步作两步地冲了过去，撞开了房门。
子弹在门板上留下一串弹孔，我不敢用手去关，只好一个劲地往房里冲。
此时这间房子的主人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一口气撞开了窗户，耳边顿时一静。
枪响已经在几个街区以外了，我暂时安全了。
我顿时头脑充血，涌上来的一股眩晕感使我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约翰……”
刚才仿佛地狱一般的景象在我的眼前回荡。我的喉咙已经被烟熏干，发不出声来，只能趴在地上干呕。
……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扶着墙往前走。
离开那里，越远越好。
街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我踏着各种各样残缺不全的尸体往前走着。
“行行好……救救我……”
忽然耳旁传来一个声音。
我看了看，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只剩下上半身的中年人，左臂已经断了，肠子拖了一地，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来。
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睁睁地望着他逐渐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帮不了他。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具残缺不全的扭曲尸体，继续往前走着。
忽然，一发炮弹落在了我十米远左右的地方。
“轰！！！”
这一次我被气浪掀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的左腿被商店橱窗破碎后的玻璃碎片划伤，正在不断流血。
耳边一阵耳鸣，头脑嗡嗡作响，浓烟熏得我睁不开眼。
我忍痛从身上的衣服撕下一片布条，开始包扎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腿上传来。布条刚与伤口接触就被染红了，剧烈的刺痛使我叫出了声。
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来，我的手上全是滚烫的鲜血。
不行，伤到大动脉了，根本压不住，再这样下去会……
枪声逐渐往这边传来。
我拖着一条没有知觉的腿，往最近的废墟爬了过去。
我要活下来。
我不想死。
我……
……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啊，失血过多了。
我就要死了吗？
……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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