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渐渐的消散了,看似没有尽头的路也看到了尽头。
巴子别京,广安门。
“没想到真正到了城门口,雾反而变得淡了啊。”苏澈感叹着说。他之前穿着的道袍因为和城外的鬼物一战而变得破破烂烂,索性就直接撕碎了,包裹着血衣伞背在身后。
“这是因为城内有赦魂印,所以能够驱散这些诡雾。”程乐言叼着香烟,他身上那件风衣还算整洁,可内侧所画的符咒已经很明显的变淡了。
“你之前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吗?”顾知樱之前赶车所坐的地方因为战斗而出现了一个大洞,她现在正骑在那只纸驴上面,斗笠已经破破烂烂的,但是她还戴在头上。
总的来说之前那群追过来的厉鬼也只是让三个人的造型变得艰苦朴素起来而已,当然,事实上那群厉鬼也带来了极大的危险,但幸好同行的顾知樱和程乐言都是半个宗师级别的高手,所以苏澈还没觉得有多惊险。
这也是最好的情况,即使是偶遇到的两个同伴也都是不错的高手,一个抱剑科,一个秘术科,也都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没,我上次是从左安门进去的,穿了外城直接就想进内城嘛,结果刚到城门口就着了道了。”程乐言摇摇头:“这次咱们从广安门进去,然后直接从宣武门进内城。”
“嗯,也对。”苏澈点了点头:“首先不能确定那群厉鬼还有没有残余的同伙,也不能确定巴子别京里的厉鬼被杀之后会不会重生。”
“哈哈,如果能重生的话,那个拉煤的重生了还不得气吐血啊?”坐在前面的顾知樱哈哈大笑了起来:“房子被我烧了,车也被我拿走了,他不是更难活下去了吗?哈哈,真是想想就有意思。”
“倒是有这个可能,”程乐言点了点头:“之前进入巴子别京之前,简真人就说过,鬼物终究诡异,要是能复活倒真是麻烦,说不定又要从那片荒地追杀回来。”
“怕什么,到时候咱们也进了巴子别京的内城了。”苏澈笑笑,他本想说应该不会复活,不然简自知会告诉大家,可又想起那家伙随便把大家到处乱扔,于是心里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从广安门到附近的宣武门也有不短的路程,一路上都是面色僵硬的居民在机械的进行着日常的生活,街上叫卖的小贩,脚步匆匆的行人,街边的吵叫......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而又虚假。
“建造巴子别京的一定不是酆都里的人。”顾知樱骑着驴,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观察四周:“他肯定在那个年代的北京城生活过,才能想到这么妙的手段。”
妙吗?苏澈只觉得这方法恐怖的难以言喻,恶鬼们被困在躯体中,日复一日的过着重复的生活......他突然觉得这就是地狱的模样,任何刑罚都比不上无限重复的无味生活——然而人间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如此,不,或者说人间亦是地狱。
“呸,晦气!”程乐言突然轻啐一声。
“怎么?真过来找咱们了?”苏澈想起了刚才讨论的话题。
“不是,我是说带路的时候我都刻意避开了,结果还是撞上了!”程乐言指着前面街的路口,正在前进的三辆马车,周围是热闹的围观群众,可即使人数上显得热闹,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是麻木与平淡。
“这是游街示众?要砍头了?”顾知樱皱起了眉:“我记得一般不都是秋后问斩吗?可是无论是拉煤的还是之前那群追来的混混,都是穿着短衣......”
“这里一直都是阴天,也没有任何的风或者是其他的气象。”苏澈想了想:“这里的时间线可能是错乱的。”
“这是要推到菜市口法场砍头吧。”程乐言恢复了冷静,只是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伸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就知道这个邪门才避着,谁知道它还自己找上门来......”
自己找上门来?
苏澈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而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一道更为寒冷的目光。
在第三辆马车上,囚笼里面的老人正披头散发,双眼死死盯着苏澈这边,嘴角带着狠厉的笑。
程乐言和顾知樱也察觉到了,两个人和苏澈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于是在下一秒,三个人发现自己身处在囚笼之中——他们和那三个死刑犯在瞬间交换了位置。
“嘿,我操了!烟还没抽完呢。”程乐言嘴里还叼着之前点燃的烟,但双手和头被三孔木枷束缚,他现在连烟灰都没法弹:“这还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隔着一条街都能吃挂落儿!”
“他们在你我之前的位置。”顾知樱冷冷地说着,苏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果真在自己三个人之前的那条街上,有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在快速的离开。
“这牢笼轻易挣不开。”苏澈尝试了一下,发现以他初学的一些攻玉科道术还攻不破这个木牢。
“最好别挣开,周围护送的官兵应该就在等你我逃出来,然后好杀人分肉。”顾知樱冷笑了两声。
“顾道友怎么总是喜欢说些吓人的话呢。”程乐言深吸一口烟,用力把燃了一半的烟吐了出去,结果烟头正好落在走在车旁边的官兵头上,红缨帽很快就被烟点燃了,官兵毫不在意的继续走着,看都没看他一眼。
“嘿,哈哈。”程乐言被逗乐了:“这四棱子有点意思哈!”
苏澈看过去,发现帽子烧的还快的,那个官兵头上已经顶着一团火了。
“这团火要是能把他们都烧死就有意思了。”顾知樱淡淡的说着。
苏澈突然觉得这个顾知樱可能是一个要比游鸿还要肆意的女孩。
游街示众已经到了尾声,三个人很快就被运到了法场,齐齐站在刑台上。
“真行啊,我还从来没想过能有这番境遇。”程乐言站在最左侧,一脸感慨:“不知道有没有人劫法场啊?两位,反正我是没什么熟人,太一道这一次来的只有我一个道士,蜀山和天师道我记得还挺多的吧?”
“也许大师姐会来救我......到时候我正好和她分个生死。”顾知樱深思了一会说着:“大师兄也有可能回来,到时候就只好趁机让他娶了我。”
苏澈忍不住转头和程乐言对视一眼,双方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惊诧,于是默契的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程乐言笑着问苏澈:“那苏道友你呢?”
“我啊......”苏澈想了一下,随即觉得愕然,他的朋友倒是多,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能有能力救出几个人的,实力方面就已经剔除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就只有海明远,秦少轩,南宫若这三个人,不过废柴师兄一向猥琐行事,这时候指不定躲在那个角落里,不太可能来;秦少轩实力强劲,但是做事风格干净利落,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拿到一枚赦魂印离开巴子别京了;南宫若倒是有可能,可是顾知樱之前所说的[大师兄]很有可能就是他,这个时候说出口可能会无端引起变故。
于是苏澈沉默了,他没有能说的出口的名字了,剩下的朋友修为还不如他,来了也就是这刑场上再多站一个人。
而程乐言这边还等着苏澈发言呢,那边的监斩官已经扔下牌子示意开始了。
“这么快啊,这也没到午时啊!”程乐言一脸愕然的被身后的刽子手按住肩膀,一脚踢在膝盖上。
“跪下!”红衣红头巾的刽子手冷声低喝着。
“跪什么?中国人民都站起来了,懂吗你个盲流子?”程乐言偏头,一脸不屑的看着刽子手,而刽子手横过鬼头刀,看样子是要用刀背敲碎程乐言的膝盖让他跪下。
程乐言深知不能和这帮厉鬼计较,于是双腿一弯,蹲在了地上。
“行了吧,这么矮够你砍了吧?”程乐言翻了个白眼,接着看向苏澈和顾知樱:“现在看来不会有人来劫法场了,唯有自救,在场的几十个官兵以气息来看,大致与妖的[妖将]实力相似,三个刽子手的气息大致为妖王,监斩官起码是妖王巅峰,甚至可能是半步妖皇,我没办法,你们行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出现一丝金芒,明显是动用了观测所用的道术。
“太一道的观测道术还蛮厉害的嘛。”顾知樱点了点头:“那我就能够解决了,坚持半刻钟,道术构建完毕,我能杀掉这里的所有鬼。”
“坚持半刻钟?”程乐言愕然,他愕然不是因为惊于顾知樱的实力,而是这女人让自己在被问斩的情况下坚持半刻钟?这得多少个头才够坚持的啊?!
“我伺候您走,您放心走好!”此刻刽子手已经饮毕一碗酒,举起鬼头刀就要砍向程乐言。
“嘿,爷们您慢点下手!”程乐言这是绞尽脑汁啊,终于灵感迸发:“这刑犯临死前不得说两句话给下面看戏的老少爷们乐呵乐呵吗?您且慢动手,听我来段数来宝啊。”
“数九寒天冷风嗖,转年春打六九头,正月十五是龙灯会,有一对狮子滚绣球,三月三王母娘娘蟠桃会,大闹天宫......”程乐言就算没有竹板,念起来也是有腔有调,要是让他念下去别说一刻钟,说到天黑都有可能,可刽子手哪管这个,鬼头刀轮了个圆,直接砍向程乐言的脖子。
瞬间有沉闷的震荡声音响起,程乐言闷哼一声,周身一阵金色波纹散开。
秘术科道术——[风定池莲]!
虽然是不错的防御性道术,但还是刽子手的一刀之下直接破功。
“再斩!”监斩官瞪大了眼睛,再度扔出一枚牌子。
“你大爷的还砍啊?!”程乐言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但刽子手的下一刀已经砍下!
“啪嚓!”这次是清脆的响声,一截木头在半空中被砍的崩飞,程乐言呆呆的蹲在后面。
秘术科道术——[李代桃僵]!
苏澈在旁边看得也是一阵发急,张子衿就是秘术科的大成者,自己也向他请教过,秘术科的防御或是逃生道术也就是风定池莲和李代桃僵,其他的就要是[青衿]这种层次了,可那是大真人才能用出的道法!
这要是再砍一刀......
然而这次没等监斩官发话,刽子手已经抡圆了臂膀,威势无比的一刀再度斩下。
苏澈急忙看向身边的顾知樱,发现她正紧密双目,眉间一抹暗红色的道痕正在浮动。
苏澈立刻转头不再看,他转头不是因为怕打扰到顾知樱,而是因为顾知樱那边的台下正站着那个被程乐言的烟头弹到头上的官兵,此刻那火势已经把他的整个头都烧起来了,苏澈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那对正在被砍头的程乐言来说就有点太残酷了。
“噗呲~”又是一阵不同的声响,程乐言身上的风衣先是鼓起,而后如同漏气了一般颓下,苏澈定睛看去,发现是风衣内侧残余的符咒发挥了最后的预热,组成阵法挡住了这一刀,但这一刀之后符咒纷纷破碎黯淡,脱离了风衣。
“我,我操......”程乐言气得不行,但转头一看,刽子手的刀又轮起来了。
“**大爷!!!”程乐言大吼一声,周身浮现一座暗黄色光塔,将他护在其中。
鬼头刀斩中光塔表面,而后寸寸断裂!
秘术科究极道术——[黄鹤楼]!
苏澈这次真的惊呆了,他知道[黄鹤楼]这门道术,但是这种道术只在很稀有的古籍上略有残缺的记载,就算是以秘术科成名的蓬莱也没有办法将其复原,而程乐言一个出身式微道门的家伙居然知晓并学会了这门道术!
顾知樱也睁开了眼睛,看着程乐言,双眸疑惑而又淡然。
“哎呀,真没办法,底牌就这样被逼出来了。”程乐言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那么,顾道友,开始你的表演吧,时间够了吧?”
顾知樱轻轻颔首,她刚才睁开双眼不只是因为察觉到了[黄鹤楼]的气息,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将道术构建完毕。
“春柳。”她声音轻柔,发髻上的一枚发钗飞出,接着在半空中就分化为无数幻影,在场的官兵在瞬间全部倒下,喉咙处都被一枚发钗钉住,其中浑身火焰的那一名官兵最为显眼。
太乙分光剑?苏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和叶游鸿曾经合力复原的古老抱剑科道术。
而程乐言则喜出望外,欣慰自己这几刀没有白挨。
“反了!!!都给我砍咯!!!”监斩官大喝一声,三人身后的刽子手齐齐举起鬼头刀,而程乐言身后的刽子手因为刀断了,举起的只有刀柄。
“夏蝉!”顾知樱清喝,第二根发簪飞出,在苏澈还没捕捉到它的轨迹之时,三人背后的刽子手已经全部倒在地上,腹部全部被剖开,一柄短小的道剑正斜插在斩首台上。
苏澈和程乐言同时发力挣开木枷,而顾知樱身上的木枷直接炸开。
“大胆贼子!”监斩官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
“秋意寒!!!”顾知樱语气冰冷,纵身飞起,第三枚发簪飞出,在半空中就还原道剑本体,被顾知樱一手握住剑柄,凌空刺入监斩官额头!
剑气肆虐,监斩官的头颅在瞬间炸开,尸体直接飞出。
春柳,夏蝉,秋意寒?!一剑秒掉了半步妖皇?!
苏澈和程乐言站在原地都看傻了。
而顾知樱持剑站在原地,只有最后一枚发簪根本缠不住长发,发丝半垂之下是她一脸肃杀的面庞。
“果然有......赦魂印。”顾知樱踢开地上的伏尸,在监斩官的座位上拿起一枚灰扑扑的牌子。
这时一脸麻木的围观群众才纷纷散开,与他们而言,死掉的是囚犯还是官兵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那老头给我站住!”程乐言突然对着人群中大喊一声,驭使秘术科道术[冯虚御风],飞向人群,手中捏出[万壑雷]轰下,接着又飞了回来。
“那个是之前的囚犯?”苏澈认出来这是之前那个把自己三个人调换位置的老头。
“嗯,他身上也有不知道从哪偷来的赦魂印,就是靠这个才把咱们坑了一遍,嘿,我早猜到了,看这家伙也来刑场了,早就盯着他呢。”程乐言手里抛玩着一枚灰色牌子,和顾知樱手里的一模一样。
苏澈瞬间沉默,一时之间两个同伴都拿到了赦魂印,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自己也没出什么力,那接下来......又要一个人走了?
“咳,别说爷们无情啊,这一次可真是亏大了,道袍都烂了。”程乐言拍了拍苏澈的肩膀:“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啊,苏道友你呢,自己多加小心啊。”
苏澈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苦笑点头。
顾知樱从那边慢慢走了回来,将之前释放的[春柳][夏蝉][秋意寒]三柄道剑收回,抱在怀里,脚步略显缓慢。
“我知道的,顾道友你也离开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苏澈笑笑,他一直以来都奉信着那句“没有人是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更何况这是萍水相逢的伙伴。
顾知樱看着他,眉头突然一皱,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直接浇了苏澈一脸。
苏澈呆呆站在原地,下意识的接住了倒在他怀里的顾知樱,而顾知樱此刻气息微弱,脸色极度苍白。
以非宗师的修为,一剑斩半步妖皇,要付出什么代价?
苏澈这时才想起这个问题。
不远处刚走出几步的程乐言看到此景,立刻快步跑了回来,低头看着顾知樱,双眸金芒一闪,接着抬头看向苏澈,语气凝重:“我们要带她找到医馆,不然她没办法活着离开巴子别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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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终于结束了,持续了四天的发烧。
那是噩梦,寒冷,大量而又无用的发汗,全身无力,无法进食,离不开的厚被,永远在发晕发痛的大脑
不过终于还是结束了
希望大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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