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广辽的密林,一道光柱自地面拔出,射入丛云,云雾四散,刹那之间,光柱的光芒笼络了广袤天地。
云中在光柱周围环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自中央透出的光明似乎渗透了地面各处角落,每一片叶每一块石都被光芒渲染。
万兽仰头,望向空中,那道光柱所要到达的尽头,无边无际,却又如咫尺之遥。
那时飞升的光景,有人突破了大地的桎梏,将要羽化登仙。
一座灵台化作实体,其上居坐一人,面孔向老,身披不知何家的道袍,闭目打坐,六神七窍玲珑,扩散着洁白的光晕,七彩的流光在他身边围绕。
灵力晋升成了更加纯粹的形态,仿若升华,进入了超脱一切的境界。
他也确实是超脱了,肉体变的透明,泥丸宫与元婴与真神都在进阶,他的天灵盖有一道光在闪烁着。
不断地变化,不断的升华,他的身体也渐渐消失在了天地中的视线当中。
万界已过数十万年,古史都无仙留迹,今日有人得以飞升,当如是垂青万古。
待得人影消失踪影,可光柱仍存,在继续向空中输送着灵力。
密林当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每一片树林中,都有一个黑影,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翘着飞升的那处,他们此刻皆是紧张无比,全身冒着丝丝冷汗,身体却是无比炽热。
这世上果真有仙,果真有飞升。
一个个信念突然明亮了起来,似乎有一条道路总算多了一丝光明能够指引人前行。
突然,万籁俱寂,光柱消散了,天空也掉落下一个颇为年轻的修士。
那个修士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双目中尽是惊恐,他七窍流血,身上的衣衫褴褛,如同是遭受了什么非比寻常的灾难一般。
那人的衣着是先前飞升老道身上的服饰,那人的气息是从未感应过的一种极为存粹的灵力。
那人是那名老道!
“上界……根本没有上界!”那个年轻人抱着自己的头,撕扯着长发,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不!上界没有了!上界被毁了!!!”于此同时,他的身体在消散,化为点点尘土。
没有上界?上界被毁了?那名飞升者的身体归为了尘土,最终也没有逃过身为人的那一劫。
随着尘土飘散四方的,还有此处埋藏的各方势力的眼线或者散修,他们此刻都是双目空洞的了。
世上无仙……世上无仙。
穷极一生所追求的道路随着那名飞升者的陨落,一同归为四散的尘土了。
……
修界的大事,传达到了天地街,人们奔走相告,将修界一事弄的满城风雨。
不过这并不关此刻一个正在往一处行走的少年的事了,他身着黄袍,红色头发缭乱,眼睛半睁着,整幅面貌极为地怠惰。
少年面貌清秀,脸庞轮廓精致,身型瘦削却颇为地强健,看模样约莫十七八岁,略显稚嫩。
他背着一个棕黄色包裹,显得有些疲倦。
然而,他疲倦的不是因为负重行路,而是……
“言和言和,还没到谐仙酒楼嘛?”“快到了~~”少年尾音很重。
“言和言和,还要走多久。”“快了~”少年的语调还是拖长。
“言和言和,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一个黑发少女在言和身边鼓起嘴巴,白皙的脸上浮现两朵红晕,少女的模样煞是可爱,长得白净甜美。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再多修辞也不够形容少女的美丽,如此一位丽人在身旁与之同行,言和脸上却是实打实的疲惫不堪。
“现在的孩子,真是不节制。”一个过路老妪望见此幕,道,“看那男娃子累的。”
“那小姑娘真是俊啊。”同行的一位老者望见道,摸了一把苍白的胡须,“毕竟吃多了总会腻,我曾少年时可是……”
老妪阻止了老者接下来的精彩发言,提着菜篮子继续赶路了。
“我说。”言和有气无力地道,颤巍巍地伸起一根指头,指向了前方,“铃儿,能不能帮个忙。”
“怎么了?”少女提起黑纱长裙忙问,脸上一片热情。
“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一栋很大的房子,大概十层楼这么高,上面挂着着谐仙酒楼的牌匾,进门就能见到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少年。”
“你不也是长……”少女刚想说什么,言和推着她的背向前,“好了好了,快去吧,再晚点我会死在这里的。”
“好吧。”看起来情况十分危机,身负重任的少女向前方的街道跑去。
望着少女的娇躯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言和沉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捂住心脏,闭上眼睛,“真的好烦啊!”他大叫道,引得路人纷纷投来目光。
言和和银铃儿从战武门来天地街总计四万七千里,中间飞行和传送就花费了三日,天地街境内不允许修士御剑飞行,所以接下来的一段路是换着脚座走来天地街的。
于是这么一路,银铃儿的一身活力无从释放,一路上喋喋不休,言和的脑袋都重了,感觉简直灌满了秤砣。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别救她了。”天上飘落下了几片雪花,落入了言和的手心中,片刻后融化成水,手心中有些冰凉,他抬头看向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漫天飞雪正在降临人间,此刻正在空中浮动,“话说,放着她不管,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眼望去,前方道路上人头攒动,人多的地方鱼龙混杂,搞不好会有什么粗陋之者藏在其中。
言和伫立原地大概五息之数,突然插起腰,“真是的,才不是怕她出事,我先去找谐仙酒楼,沿途要是遇到她就把她带上而已,就是这样。”言和这么说着,已经迈出了步子,朝着拥挤的人群中挤去。
……
“马爷,好无聊啊。”一位青衣少年趴在一张木桌上望着窗外,睡眼惺忪,窗外下起了片片白雪,使得天地渐渐沉入了一片白色之中。
这是一家酒楼,此时门客稀少,唯有几位客人还在饮酒取暖。
今已入冬,酒楼门边的那名坐在柜台的少年却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件墨绿衣裘,中间胸口敞开,能见到里面有一件略薄的青色衣角。
不稍时,最后一位客人呼着冷气,将银两放在柜台上就离开了。
有座马厩就在窗户旁,像是临时搭建的,里面有一匹黑色骏马,它只要稍稍伸长脖子就能到达窗口。
奇怪的设计,少年脑中响起了掌柜的声音:“马爷老是乱跑,我叫人修了一件新马厩,你一定要看好别让它乱跑。”
“无聊不好吗?你不就希望这样么。”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追寻源头,竟是那黑色骏马吐露的。
“我是说,没什么事干啊,当然这样挺好的,不过这样子一天天就过去了,还是感觉有点单调。”少年双臂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嘴中念道,“过新年了,掌柜自己跑去布置,结果留我在这看店,要知道人生不过百载,一天过了就没了一天。”
“合着就是小丫头不在,你寂寞了。”黑色骏马朝他瞥了一个白眼,缩回了头。
“马爷,你说,若是对一人有情,生生世世的去追寻,对那人而言是好的吗。”少年突然言道,语气有些散漫,似乎是随意提起的。
“我不懂,太奥妙了。这个问题你曾经问过我,我时至今日仍是不懂。”马爷摇了摇头,眼神垂落。
“我也不懂。”少年闭目沉思,半晌他开口道,“所以我……”
“掌柜的!”一声娇喝打断了少年的思路与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个可人的少女在柜台前,两只水灵的大眼睛瞪着少年,很是紧张踌躇的模样。
“客人,小厮不是掌柜的,小厮只是一个账房先生,一个下人而已。”少年睁开眼摆正了坐姿,面带笑容,一脸认真地对少女问题做回答。
“那你能给我开间房间吗?”少女问道,从腰间拿出了一个似乎是由丝绸制成的袋子。
“当然可以,我看看。”少年从抽屉中拿出一本红色本子,翻开细细打量起来,一盏茶世间,少年抬起头,毕恭毕敬地道,“还剩三件天字号客房,地字号客房已是客满,人字号也是客满。”
“那就天字号。”少女举起青葱玉指,道,“只要一间。”她的脸上莫名曼上一层红晕。
“好的,小厮这就……”少年刚想落笔,少女却阻止了他。
“要一件房大床的那种。”少女面带红晕,整张脸仿佛烧开的水一般冒着烟。
少年先是呆立,突然回过神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小厮虽然愚钝但还是略知一二的,小厮懂。”他落下了笔。
“那就这样吧。”少女从手中袋子中取出了几张银票放在了柜台上,就准备离开了。
“这位客人请先等等。”少年突然朝着朝门外走去的少女叫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是想跟他一起睡一张床……”少女惊慌失措,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猫,整一张俏脸都红透了。
“客人莫及,看您这个样子也没有跟您的伴侣商量好对吧。”少年笑着说道,“您可不要漏了陷,小厮会与那位阁下说‘仅剩一间大床天字号’的,并不是刻意安排哦。”
“哦哦。”少女恍然大悟,又倒回柜台,拿出荷包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少年,“谢谢你这么提醒我,差点就搞砸了。”
少年见了少女递过来的银票并未表现出垂涎之色,而是推了回去,“谢小姐,这是本酒楼的正常服务,小厮万不得收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钱的。”
少女一听,俏脸一红,深深地鞠躬三次,转头朝门外跑去了。
“伊人意君但不知,桃粉翘首还盼春。”少年站在门口,嘴中念道,词毕,负手向里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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