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哒……”
哥哥失手将一页纸掉在地上。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男孩已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冷静，泪水从他那刚毅的脸庞上流下。真令我惊讶。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再哭的。
我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哥哥，没事的。”我安慰着他，“我都知道了，早晚都会来的。”
是啊，我都知道了。
阿尔弗雷德综合症（Arferid Syndrome）。
或者说，病毒性脑萎缩。
在未来的一年里，我的大脑将逐渐病变，直到完全感染，在两周之内萎缩、死亡。届时，我的生命也将终结。
也就是说，我的生命，从现在开始只剩下一年了。
从我在课堂上晕倒，被哥哥送到医院时，我就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下去了。因此，当哥哥拿到那张报告单时，我就已经知道上面的内容了。
无非就是，我只能活一年而已。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哥哥冲着我大喊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不想让你……太为我担心。”我低着头，轻声答道。
“所以就想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世界？”哥哥抓住我的肩膀吼道，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
“不知道你死了，别人也会心疼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病房里。一位护士推开门，有些愠怒地对哥哥说道：“病人家属请保持安静，其他人还要休息。”
我没有在意她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心底有一种感情已无法压抑，就要喷涌而出。
“哥哥，抱我。”
我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哥哥，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哥哥愣了一下，伸出手搂住我，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对不起，小白，我……不该那么凶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日子还长着呢，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嗯……”
我轻轻应着，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渐渐沉入梦乡。
当我再次醒来，夜色已深。月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将房间照地得透亮。
我轻轻抬起头，看着哥哥刚毅的脸庞。他还醒着，双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闪烁着银色的月光，一向平淡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愁容。
哥哥叫宁云，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年仅21岁的他已是生物学、空气动力学双料博士，在本市的一所国家级研究所工作。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十分温柔和善的人。并且，他比所有人都要疼我，因为他是一个妹控。
因为父母在省城，工作繁忙不能经常回家，仅仅大我五岁的他便承担起了照顾我生活、起居、学习的人。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他的照料下度过的。哥哥比爸妈还要疼我，就连这次在学校晕倒，都是他一直在医院里照顾我。
“哥哥。”我轻声叫道。
发现我醒了，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醒了么，小白？感觉舒服些了吗？”
“嗯。”我一边回应着，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见状，哥哥连忙松开紧抱着我的双手，搀扶着我在床上坐起。
我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良久，哥哥叹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到道：
“小白……你的病情，你知道吗？”
“阿尔弗雷德综合症，或者说，脑萎缩，”我轻声答道，“从晕倒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生命还有一年，对吗？”
哥哥看着我，点了点头。
“352天。”他低声说道，“医生说按照目前的状况看，你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坚持352天。”
“果然么……”我突然觉得失去了希望，低下了头：“明明早就有这个预感了，可真的知道以后，心里还是很难过呢。”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手上。
我知道那是我的泪水。毕竟，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却被告知自己的生命已开始了倒计时，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吧。我不禁有些抱怨起老天的不公，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要让我和我的家人承受如此大的痛苦？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盖在我的头上，揉着我的头发以示安慰。片刻，哥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等回去以后，我会跟所里请个长假。”
我抬起头看着他。
“在这最后的一年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哥哥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一年，别说一年了，就是三个月你们所里也会把你开除的吧！”我焦急地冲他喊道，“你还不清楚爬上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吗？”
身为他的妹妹，我比谁都了解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很高兴哥哥能为我着想，但是却不想因此让他失去工作。
“一年而已，我还耗得起。”他温柔地对我笑了笑，缓缓说道。
“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但妹妹的生命却只有这一次。如果让你的最后一年的痛苦孤独中度过，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眼眶再次变得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已……”我含着泪轻声问道。
哥哥笑了，笑得很温暖。
他轻轻抱住我，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才能听听的声音说道：
“小傻瓜，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在我的心里，感动、幸福与温暖顿时喷涌而出。我伸出双手，紧紧将他抱住，生怕他离开我。哥哥也轻柔地回应着我。
这时，月光再次透过乌云照入屋内，打在我们身上。我们就在这月光中紧紧相拥，不分彼此。
“谢谢，哥哥。”我抹了抹眼泪，低声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背，轻声哼唱起了小夜曲。和着他的歌声，我渐渐沉入了梦乡。
我没有注意到，在床头的桌子上，那张“死亡通知单”被月光照亮，上面的字清晰可辨：
“姓名：宁白
性别：女
年龄：17
……
确诊疾病：阿尔弗雷德综合症（晚期）
治疗方案：无法治愈
预计可存活天数：155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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