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转身，洞口那边是令人熟悉的她。
金色的长发在背后绑成团子，两鬓放任自然。双目碧蓝，下巴挺拔，具有东方人的圆润面孔。又有西方洋人的洁白皮肤和挺拔的身材。只是身上的衣服变了很多，纯黑色的作战服，胸口绑着一串弹匣，腰间挂着各式手雷。背后挂着一把现代狙击步枪——Chey TecM2000。
她总是挂着自信的表情上闪过一丝惊讶，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将口袋里的传呼机扔到了她的脚下。
她看着黑得发亮的传呼机，赞叹道：
“啊啦，当初在体育场的时候我也是假装逃走了，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其实一直藏着吗？不错不错，你也不是那么笨嘛！”
“为什么要开那一枪？”
“啊？”
“为什么要开那一枪！？”
我咆哮道，全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她撤下了笑脸，冷漠地看着我，说道：
“她是感染者……”
“那我呢！”
晓晨罕见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拜你所赐！”
她的神情彻底冰冷了下来。
“为什么要开那一枪？！”
晓晨走了过来，瞪着我，然后说：“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如果你真的被她咬了，那谁也救不了你。”
“你这是在多此一举！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也不懂，你知道你的命有多重要吗？”
“就在今天，它变得一文不值！”
“那又如何？它是属于我的！”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脖子，速度之快让我都没法看清她的动作，细小的胳膊里藏着的力量让我动弹不得。
“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但你这么好奇的话，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你不是一般的感染者，而是徘徊者！”
徘徊者？那是什么？我抓着温润而又强力的手，却怎么也没法挣脱。
“你可是一枚定时炸弹知道吗？现在你的思维还在，但是没过多久就会再次变成怪物，去伤害他人，去吞噬他人，去毁灭他人，然后再次变回人类，忘记所有罪孽……你以为我是屠夫？哼！想想你沉睡的那十年里到底吃过多少人吧！”
那些话语如雷贯耳，我在昏迷的这十年里，一直都是个怪物吗？我吃过人吗？
没有任何记忆，一片空白！
“你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停重复着这样的过程，直到有一天真正变成怪物，再也回不来！”
她放开了我，然后丢给我一把枪。然后张开手臂，说道：
“你不是恨我开了那枪吗？那你有胆量报仇吗？”
那副精致的面孔上没带有一丝恐惧，而起伏不断的胸部和扭曲的眉头却告诉了我，她在愤怒，而且并不亚于我。
我低头，那是我的左轮，在我丢掉之后，晓晨竟然不知如何又把它拿了回来。
旋开弹舱，里面静静地躺着五发子弹，每一发子弹上面都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让人不寒而栗。这告诉我晓晨没有开玩笑，只要扣下扳机，子弹就可以夺走她的性命。
按下击锤，我将手枪对准了她。
都是因为她，雅薇才身受重伤，才会至今昏迷不醒！
但是真的是她的错吗？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那个感染者不是吗？
雅薇是被感染者咬伤的，而这座城镇里已经近乎一年没出现过感染者了。那么，到底是谁散播了病毒？
不，不对，这个城镇还有一个。而且陈伟带是一周前才消失匿迹的，而那一天……我来到了这个小镇。
我放下了枪，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扣下扳机。大滴大滴的汗从我的额头流下，为我的嘴唇带来了苦涩的咸味，有一个恐怖的想法钻进了我的脑袋。
晓晨见到我的窝囊样，狠狠地揍了我一拳。她看着我，夺走了左轮：
“懦夫！”
她如是骂道。
————————————————————
当天晚上，我回到了家里。将换上的干净衣裳再次淋了个透湿。受潮的黑色短发垂了下来，盖住了我的眼睛。
“你回来了。”
罕见的，希尔德没有在看书，而是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碟子里装着一份土豆泥，有别于包装食品，土豆这种保质期不过九个月的食物只能亲手烹饪。也就是说，平时只顾着看书收房租的希尔德亲自为我下了一次厨。
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会惊讶，可能会欣喜，甚至会癫狂。然而此刻的我却是内心一片空白。
“其实你都知道了吧？”
我冷不丁地问她。为什么希尔德对我担任警察这件事那么惊讶？为什么希尔德足不出户就知道今天是我的第一次实战？为什么晓晨知道我去了哪里？晓晨一声不吭地走了，希尔德真的毫不知情？
“你这种人应该和他们划清界限，你还不知道吗？”
在七夕的前一晚，她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我是感染者，而他们是警察，总有一天我们会反目成仇。这便是这句话的意思。
她微闭着的眼睛突然一张，说了一个字：
“嗯。”
“你不怕吗？”
她回答道：
“我的身份没有理由会让我害怕。”
希尔德的身份，我之前就有过猜疑，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我大概也知道了。无非就是丧尸世界里那些拥有着解药的科学家，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主角。
而我呢？多半就是主角手里一张牌而已，可能和小白鼠的价值差不多，科学家会爱惜为他们做实验的小白鼠，保有的感情也不过可怜和尊敬而已，哪里轮得上害怕呢？也难怪希尔德会执意留下我，估计偷偷和晓晨交流过后就得知了我的身份吧？
然而我却不生她的气，我们不过包租婆与租客的关系罢了，你对我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再说话，独自一人走向副卧。
“晚饭，不吃吗？”
没有回答，只有关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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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失落的我离开房间，希尔德不在大厅。桌子上仍然昨天的土豆泥。我视之为无物，打开了大门，前往警局。
这里原本是我的工作，此刻却成了装着狮子的铁笼。可我依旧要来，因为我还要去见她。
预备班的办公室里充斥着争吵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讨论昨天发生的事情，末世里死个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或许在之前，人们会为了他人而感到惋惜，感到难过。而现在，人们都在费力思考如何不让同样的事落在自己的头上。毕竟大家都“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别人瓦上霜”呢？
不过，人们还是会避讳的。当我进入办公室时，当天执勤的三个人便立刻堵上了自己的嘴巴。预备班是今年才开班的，虽说面前个个都是前辈，谁却都没胆量去摆前辈的架子。多亏了这，我的耳根也清闲了不少，不会有自作多情的人上来了。
我简单地打了个卡，便准备离开这，我现在唯一想要去在乎的，就只有一个人。
这时，夏夜堵住了大门。
“那个，今天张伟有事请了假，我代替他当一天的助理班长，有几件事情我想宣布……瑞秋，请坐回原位。”
我走到她的面前，瞪着她：
“让开！”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请你记住，这里是……”
“让开！”我没有耐心去听她逼逼这些，直接推开了她。
原本该是默默无闻，老实巴交的新人突然变了个样。助理班长再怎么想通融，也没法忍受以下犯上的过错。她深吸一口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何瑞秋！赶紧归队！否则我就要记你一次大过了！”
这句警告并没有将我拦下，我依旧走着我要走的那条路。
她哼了口气，表示“我们走着瞧”。我知道顶撞上级的后果是什么，军训的时候也没少被教官罚，但我都不在乎了。
“第一件事，我们迎来一位新人，今天开始她便是你们的新同事了！”
因为雅薇昏迷了，所以他们才需要有人来替代她的吗？一群薄情之人！我在心里默默地骂道。
“啊啦，请多指教。”
然而，熟悉的声音却让原本打算一路走到底的我回头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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