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一个手下来到这家医院，想把事情的始末最后梳理一遍，如果之后没有什么新发现的话，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来访了。
见到主治医师之后我简单的和他说明了一下来意，医生随即领我们去了庄明清的病房。
庄明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身边有两台机器，分别监控他的心率和脑波。
“目前来说，庄明清没有醒来的迹象，并且从脑波来看，他仍然只是睡眠的状态并非昏迷，照常理来说是可以被唤醒的，但是我们尝试个各种手段，都没有办法叫醒他。”
我对着跟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记录下医生的话。
“那么，他还是在做梦吗？”
“从他大脑的活动来看，是的。”
“是个好梦吗？”
“至少不是噩梦。”
“那他估计也不打算醒过来。”
我走到庄明清的床边，稍微掀开了一点他的上衣，一个月前见他时的那些淤伤已经没有了。
“他们都招了吧？”
我对着跟班问道。
“恩，那个放贷的集团已经承认自己有暴力催债的行为，我们已经收集好了证据上诉了。”
“说到这个借债的问题，医生，他眼睛的病，能治吗？”
“肿瘤细胞没有扩散，可以完全切除，我们已经安排了两天后到市立医院进行手术，就是眼球是保不住了。”
我躺了口气，庄明清唯一的至亲上个月已经过世了，现在就连这样的手术，也没有人能替他做决定。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医生，人死前真的会有味道吗？”
“这个可能没有办法作为你们的解释，有这么个猜想是说有，因为确实有过许多动物在人类死前做出反应的案例，只是目前医学界并没有人找到过这种物质。”
“既然没有个依据的话，为什么你还要和我说这个猜想？”
“我总需要一个比较科学的说法来说服我自己，否则的话不就得相信这个世界是庄明清的梦了吗？你知道吗，在精神病院待久的话，要是不学着自己说服自己，那你就会被病人说服了。”
“那凭什么就庄明清能闻得到。”
“感官之间是会互补的，一个感官的衰弱是需要另一个感官来弥补的，庄明清的视力已经很差了，所以嗅觉比正常人好一点也是正常的，而且他母亲病危的时候他是在旁边的，大概是那个时候下意识记住了这味道，并且在他认为这世界是个梦之后，他就绝对的相信自己的直觉，想到了就会说出来。”
跟班还是把医生的话记录了下来，学术界没有定论的东西确实不能作为依据，但是还是值得参考的。
“医生，我接下来想去隔离病房看一下。”
“好的，我安排护士给你办手续。”
为了不给病人压力，医院要求隔离病房只能单人探望，所以我就没有带跟班。
这是我第三次来了，说实话这个地方倒是让我感觉挺亲切的，和看守所的配置差不了多少。
隔着铁门，可以看到周醒坐在他的床上摆弄塔罗牌，他一下就注意到我了。
“警官，你来啦。”
“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这次有什么事。”
“我只是在想，在医院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起来一些细节，关于你囚禁庄明清的那一天。”
周醒放下了手中的牌，向我走来。
“我说过，那天在科技馆看完展之后，我直接用刀要挟他到了一处烂尾楼那里，然后我一直在他身边烦他，好让他睡不着，但是一天之后他就那么一声不响的突然睡着了，或者说醒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吗？”
“是的，我没有打他的头，也没有下药……对了，你们让他在这边醒过来没有？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事，但这毕竟是他的梦，他总是不回来的话，指不定哪天这世界就突然没有了。”
“这个世界不是梦。”
“不是吗？那庄明清是怎么控制未来的走向的？”
“庄明清所谓的日记，是隔天写的，你只看了他文档的命名，但是你没有发现，文档的创建日期都比他的文档明迟一天，当然他也不是为了骗你，只是他疯了，为了逃避这个现实，在他醒着的每一刻他都在修改自己的记忆。”
“他让车出车祸了……”
“那日记是事后写的。”
“他取消了招聘会……”
“那是前一天他在辅导员办公室听到的消息。”
“他让罗晓蝶死了……”
“……那是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周醒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死亡的味道？警官，我劝你不要和那个医生说太多话，我和你说，他就是个疯子！唉……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我点点头，打算就这么离开，不过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叫住了我。
“等下！”
周醒从栅栏间把手伸了出来，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医生说不能拿病人东西。”
“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不了要的东西。”
我迟疑了一会，把手伸了过去，周醒松开了他的手掌，从里面落下两枚1元硬币，接着他什么都没说，就回到床上继续摆弄他的塔罗牌了。
我离开了隔离病房，虽然心里还有些疙瘩，但是嫌疑人和受害人两人都有精神问题，这个案子能还原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离开医院大楼，跟班一路小跑到了我面前。
“刘哥，警校那边突然通知我回去，等下就不和你回警局了。”
“我开车送你吧。”
“不了，你等下局里不是还有会吗，耽误了就不好了，就是你身上有零钱借我下吗，两块钱，一会转给你，我坐公交回去，挺快的。”
我把手伸到了口袋里面，突然感觉有点恍惚。
“没事，我送你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向我车子的方向走去，经过一处花圃的时候，我把那两枚硬币用力扔了进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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