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中，少女最后的表情是那样的幸福。
那是夜风失去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人类脸上最为真实的表情’，但这份表情却出现在了一个身为进化者的美丽女孩的面孔上。
她的名字叫做罪歌，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冰冷而又真实的女孩。
当他睁开双眼，意识到少女的永眠时，他便在心中起誓。
他要代替她活下去，寻找女孩一直在寻找的答案，点亮女孩一直都在内心深处期待着的瑰丽色彩。
他要让自己的世界、她的世界不再沉寂在黑与白的画面中。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之前，有件事情是必须要去由他亲自完成的。
即便这件事情或许并不是女孩所期待的，但夜风还是要去做。
因为他无法饶恕。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让女孩陷入永眠的金发男孩。
......
“看样子，红鸠似乎已经告诉你了，不然你的表情也不会这么可怕。”
独臂的金发青年笑着望向夜风的面孔，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恍惚。这个平凡的面孔，是被自己‘杀死’过一次的面孔，如今却又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你能够活在现在，罪歌她一定很开心吧。”金发青年依旧笑着，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当时，我也吃惊了，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生命，真是个让人无法理解的进化者啊.....”
“她的名字，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
夜风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沉重。他不可能忘记红鸠告诉他的一切，虽然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罪歌这名进化者的做法，但夜风他最清楚这一点。
他知道罪歌的想法，他能够用心去体会到那个女孩心底最为脆弱的一部分——那是属于‘人类与进化者’之间的心灵的对抗——就像自己内心中的那样。
“啊，是啊。”金发青年被打断，闻言，他笑着耸了耸肩：“是啊，不该由我来提起她的名字，因为我恐怕一生都无法理解她的做法。”
“但我还是要感谢她。”金发青年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断臂处，“虽然她‘拿’走了我一根手臂，但我还是要感谢她。因为，是她把你再次带到了我的面前。”
金发青年轻轻地抬起了头，他的表情一直都是那么的温和，但看在夜风的眼中却是那么的虚无。
夜风微微偏过脑袋，与残驹对视了一眼，默契渐渐地弥漫在二人的心间。
残驹的眼中显然带着担心的色彩，他已经知道夜风要干什么了。虽然他不知道夜风与金发青年之间以前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这个金发青年此时的身份。
这个金发青年在十年前完成拔魔之后，进入组织的第一天就杀死了原来的【第四元老】芬里尔，然后取代了他。
可以说，金发青年的实力，在自己所属的组织【创世纪】中，是最接近【审判长】的一个，他也是【审判长】本身最为忌惮的一个进化者
所以说，要想战胜这个可以说是组织中的【二把手】的进化者，不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渐渐地，残驹眼中的担忧变成了坚定，他知道，这是夜风在心中定下的觉悟，所以自己应该配合他，就像以前那样。
夜风的双眸闪烁出了血色的光芒，他的眼神此刻变得灰暗而凝重。
身旁的残驹显然也感受到了夜风身上的那丝无法掩盖的杀戮欲望，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杀意可能会让夜风失去理性的判断。
但此时的战局已经不允许任何人有丝毫的犹豫了，所以残驹只能选择去相信夜风。
相信他能够处理好一切。
......
夜风的拇指与食指交错，蛇牙轻轻地割破了手指，血液飞散在空气中。
血眸闪烁，一丝丝血液化作利箭穿刺而去。
那是连肉眼都无法捕捉到的血色杀器。
与此同时，夜风动起来了，他的身体猛地冲向面前的金发青年。他知道，在面对这个金发青年的时候，自己是无法触发其体内的血液的，因为他很清楚青年的能力。
青年体内，所有的时间都已经停止了，他的血液根本就不会流动，形成了一种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了。
而夜风的能力，只能选择流动着的、尚未干涸的血液，然后使它产生无数种变化，所以自己的能力是无法施加到金发青年身上的。
“真遗憾，我还想和你叙叙旧呢。”
金发青年面对夜风，微微一笑，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所有事物的时间都停止了。
血刺遍布在夜风的面前，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平静与冷静的神色，他的身后站着脸上带着希望的残驹。
“你明明知道，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
金发青年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来到了夜风的身旁，他平静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夜风，嘴角微微一挑。
然后，金发青年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黑色手枪，缓缓地对准了夜风的臂膀。
“零号，我这根被罪歌断掉的胳膊，就由你来偿还吧。”
紧接着，金发青年面带笑容，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七发子弹全部都落在了夜风右臂上的同一个地方，伤口缓缓地扩散，就像是电影中的慢放镜头一样，血液也缓缓地、缓缓地飘向了空中。
金发青年看着表情仍然平静的夜风，再次打了响指。
一切恢复了正常。
子弹与肉体碰撞的声音此刻响起，巨大的冲击力让夜风瞬间向后仰去，他的视野中此时似乎只能看见右臂的血肉模糊。
夜风感觉自己的右臂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自己的右臂恐怕已经被废掉了。
他的视野中，金发青年仍然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他俯视着自己，脸上沾染着自己的鲜血。
夜风想要控制金发青年脸上的那些血液，这样自己就能取胜了。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没用的。”金发青年笑着俯视着倒在血泊中的夜风，“刚刚击中你右臂的七发子弹中，每一发都装满了【ZERO.ONE】。你应该知道，被那种药物触碰到皮肤的话，任何的进化者都会暂时失去自己的能力。”
“就像以前一样，你的所有行动都会被我看透，这次也不例外啊，零号。”金发青年看了一眼远处满脸担忧的残驹，然后就这么轻轻地坐在了夜风的身旁。
“零号，我一直想问你很多问题。”金发青年低下头看着满脸平静的夜风，从他的脸上，金发青年仍然看不到任何的恐惧。
“为什么在这种绝境中，你还能保持着这种不可理喻的平静呢？你接下来面对的可是死亡哦，这样你都不担心、不害怕吗？你到底是进化者，还是人类呢？”
金发青年平静的看着在药物中渐渐失去能力的夜风。
夜风同样也看着他。
“罪歌是为我而死的，但....是你让她陷入到了‘必死’的局面。”
听着夜风忽如其来的话语，金发青年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并不否认，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十年前，你身旁的那些人的死亡，几乎每一件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还记得三十三号和六十五号吗？就是那对兄妹。”金发青年默默地叙述着，“你与三十三号的那场厮杀是我安排的，因为我感觉那样会更有趣些；你身旁的那个十八号也是在和我的厮杀中死掉的，那个女孩貌似有些喜欢你呢，真是可惜了。”
“还有罪歌，是我胁迫她去杀你的，可惜最后她竟然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但总的来讲，确确实实是我‘杀’了她。”
金发青年斜着脑袋看着夜风：“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一切，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感受么，零号？”
他盯着他的瞳孔：“你愤怒吗？你恨我吗？你害怕吗？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夜风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十年前的各种疑惑，在此刻似乎已经被解开了。
真相离自己很近，但也很遥远，如果十年前自己能够看透一切的话，或许就能改变些什么。
“十年前的我，真的很弱小。”夜风平静的开口了。
金发青年抬起头，“嗯，是啊，你一直都很弱小，现在也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是人类。”
“嗯，你说得对，我是人类。”夜风再次开口了，他平静的睁开了双眼：“也是多亏了你，我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一个人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人类是群居生物，无法独自生存下去。”
夜风缓缓地看向了金发青年的瞳孔，他的眼神忽然让金发青年有些迷惘。
那不是害怕的眼神，也不是仇恨的眼神。
那是极端冷静的眼神。
“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十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夜风的左臂动了，瞬间掐住了金发青年的脖颈，然后猛地将他甩飞出去。
金发青年想要发动能力让自己的身体停止，但他的脸色忽然猛的一变，身体就这么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能力，发动不了。
金发青年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满脸疑惑。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策。
“怎么会.....什么时候......”
“我确实没想到，你的子弹中会藏有药物，这一点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夜风单臂撑着地面，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处，做了一下紧急的处理，然后平静的望着金发青年。
“但是，我的能力，并不是被你的子弹消除掉的。”夜风缓缓地走向了金发青年，他的脸上仍旧带着平静。
“原来如此，在你面对我的时候，能力就已经消失了......但是是怎么......”金发青年忽然瞥见了夜风身后的那个一直都没有引起自己注意的残驹，“是那个人类么.....是你让那个人类消除了你的能力。”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能力会消失掉？”
看着金发青年疑惑的表情，夜风看了看自己断掉的臂膀，“因为你沾染了我的血液。”
金发青年闻言，微微一愣，紧接着他的手指慢慢的触碰到了脸上的鲜血——那是属于夜风的血液。
“还记得，一开始的那些血刺吗？”夜风平静的说道：“那些并不是为了攻击你的，而是一种障眼法。”
“在你专注于那些血刺的时候，我让残驹将【ZERO.ONE】直接打入了我的血液中，那时候才是我丧失能力的时候，然后接下来我只需要让你触碰到我的血液就可以了，那样就会让你失去能力。”
金发青年闻言，不可思议的望着夜风：“为了让我失去能力，你竟然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能力与一根手臂么？”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这也是你们进化者永远都无法理解的策略，你们总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所有利益而去行动，所以你们自然也就无法想到什么是‘舍弃’。”
“这个计划也是一样的，正是因为你无法想到，所以才会成功。你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会把药物直接藏进自己的血液中吧。”
“嗯，我想不到，这一局是你赢了。”金发青年默默地低下头，他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丝笑容。
“但.....你也想不到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子弹忽然从背后穿透了夜风的左肩。
远处的残驹瞳孔忽然猛的睁大，他同样没想到在此刻竟然会再次掀起变故。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提着黑色的手枪。
残驹认出了那只枪，那是‘拔魔’中的专用手枪GP35。
他同样也认出了那个女孩。
她曾经与他在十年前的拔魔之战中有过一面之缘。
他还记得，当时的她眼底所蕴藏的那种强烈的情感。
那是一种，复仇的狂热。
那种眼神告诉残驹，这个女孩为复仇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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