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每年临近清明,我总是会和大家一样想起这首诗。就如同每年中秋的月饼一样,它和清明之间形成某种关联。
我低下头,用着自己难以形容的姿势走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便捧上一泼冷水浇在自己脸上,妄图借那份清凉来镇定心中的不安。
但一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却发现眼神中的慌乱怎么都无法消散。我拧头看着那被墙壁所遮挡的地方,后方是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虽然看不见但我却在脑子里透过它而想到了某些东西。
这种即将要回到家的感觉突兀的更让人慌乱了。
十点多的火车,下午两点多才到。
熟悉的火车站人流量不比过年的时候少。拥挤的人群使我虚浮的身丝毫没有抵抗的想法。只能靠着人群缓慢地向出口前进。
明亮的大厅外是沉闷的阴雨天,灰色的天空中夹杂着条条黑纹,某种湿漉漉的感觉便从脚上涌至全身。
撩开额头上的粘着的头发,我下意识地看向那停车的地方。
林叔似乎靠在车那注视着我,但眼睛一睁一闭间,所视处却是他人。摇头叹着气,这份丧然若失的感觉并没有随着几年来的习惯而消失,它只是变得有些淡薄。
风儿在这时变得有些大了,卷起的纸屑在天空飞舞着,云层流动的速度从肉眼看也快了许多,我感觉到似乎雨水就快要来了,便急忙地拦下了出租车坐了上去。而就在上车后过了几分钟,雨点开始落了下来,随后由细小渐变成瓢泼大雨,伴随着高速行驶的车辆,玻璃被雨点不要命地攻击着。
但好在,下车时雨就已然停歇。而我也站在了那扇熟悉的庭院大门前。
打开大门,主道上的花坛已经多姿多彩,雨水过后,它们的鲜艳得让人害怕。我慢慢收回目光不再看它,转而注视着脚下的鹅软石路面,开始一步一步前行着。
一股子熟悉的凹凸感从鞋垫传到脚板。我突然想起,似乎小时候自己总是光着脚走在这路上,尤其是下雨天,清爽中又带点湿滑……嘴角在停止回忆时还是上扬的,随后又僵硬住,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亦如我自己的心情一样。
远远地望着那屋子,大门似乎离我很近,但又找不到那条只存在于心中的路。不免叹息地想到,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自己竟找不到要前进的方向。是该回到那间卧室吗?亦或者坐在大厅里等着有谁过来?
脑中涌现了两个选择让我难以抉择。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停在了房口的大门前,但在开门的想法来到之前,我犹豫了。
因为我不知道门后面会有谁在那。如果是母亲的话我觉得还不错,她可能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书,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离开对书的沉浸。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小妹,大哥,或者那个玉生又怎么办呢?就在我设想着如果是他们,我进门时的场景是如何之时──门被人打开了。
缝隙慢慢变大,一位我本该想到会是他但却忽略了的人,正对我和蔼一笑。
『阿政,回来了啊!』
林叔和过年时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双对我透露着关爱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而面对着这种眼神,我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愣了片刻,才勉强勾起了笑容对他点了点头。
『这次回来多久?』,林叔问着我,同时提起我的行李带我走入大厅。
『两天,后天上午的车票。』
『这样啊!看来玉生猜得没错』,随后又转过头来,对我笑着。
我只好也向他回着微笑,但那股子勉强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林叔。
他背对着我沉默地向前走着,偌大的房间中此刻只有行李箱划过地面的声音。直到将我送到房间门口后,他才停了下来。同时用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迟暮之年的动物的表情面对着我,对视几许后方才苦笑着对我说,
『先休息下吧!明天还要回乡下呢!』
我点了点头,随后走进房间。
将行李丢在一旁后,就直直地躺在床上。眼睛四处张望着。房间里的装饰,摆设,电器我一一的看着,心里却下意识的和之前的那间比较起来。
没有什么不同吧!你看就连吊灯的形状都是一样的!心里说着这样的话,但还是被某种东西打败了。
因为这间房子是客房!
或许之前没有在意这一点,不过现在却是在自己心中,束了一根无形的刺。每当想起这一点,就会从胸口涌出丝丝痛楚。
努力的想去化解它,却发现从一开始就失去这种动力。所以也只能装作万事无所谓的样子。
哎──
清明节有许多东西都带有极其严肃的性质,比如宗族荣誉感等等。所以每当拜祭祖先时,女人们都是站在一旁,不需要行礼,只需注目尊重的看着就好。
宗族大院中,辈分最长的那位,我称之为太公。我父亲要称爷爷。目前已经97岁高龄,下巴处杂乱而又略长的胡须从早些年的灰色慢慢变成了现在的苍白,他坐在高椅之上,勉强得直起自己佝偻的身体,用着一双浑黄的眼睛四处打量着。黑色的拐杖被双手颤颤巍巍敲击着地面。尽管如此,那老一辈参加了战争的肃杀气却还是透过皱起的眉头散发了出来。
每一个进入宗祠的人,都要向他行礼,而回礼则是他稍稍地点头。
当然,除了我父亲。
当父亲带着我们踏进大门那一刻,他忍不住想要站起来,但却被人劝下,直到父亲走到他跟前。他才伸出手虚放在身前,露出一个少见的笑脸说道:
『小华华,你可有去看过你爸没?』
父亲立马弯下腰,接住太公即将放下的双手说道:
『每年这个时候,我不是都来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一边笑,一边喘。喘过来气后又接着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每年你都来了啊!年级越来越大了,这记性也是越来越不好咯』
父亲这边和太公有说有笑着,但大院里的其他人却愣是没有一个敢上来掺合进来,只能远远地用着羡慕的视线看看罢了。
每一个宗族里的人,平常都不会像这样聚在一起。有些人在外地,也有些人在国外。但距离是远,可有些东西却还是能逃开距离的束缚,无论多远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远方的山头,挨着另一个山头,而另一个山头又挨着其他的山头。连绵不绝,却又形成此起彼伏的走势。
院落里是大人们交际的地方,院落外则是年轻人扎堆的好去处。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在这儿长大,当然这里面也有我。
小乡镇的过道上,停满了小车。年轻人就围着车有说有笑的聊天叙旧。小妹和大哥也在其中,年龄小持尊重态度,而同龄人则笑脸相对。
我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后,才独自的离开了这里。走到熟悉的小杂货铺前停留了下来。柜台前的人,在这么多年不见后,身材发福得有些厉害。让人险些认不出来。
略微迟疑后,我叫了一声
『辉哥』
他有些讶异便抬头望了我一眼,寻思半天后说道
『你是?』
『小政啊!不记得我了?』
他又寻思起来,而这次,他想了起来,便道『好久不见,你也长大了啊!』
说着顺手拿起烟点了起来,又问道:『今年有十八了吧!』
一口烟雾顺着话向我喷了过来,出于礼貌我并没有躲闪。
『没,还差几个月。』
『这样啊!那也快了。没想到,当年那个小鼻涕虫,也快成年了。』
怀旧的话题一旦被开启,那便停不下来。我和他就这样在这里聊着天。
直至,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打断了我俩。
接通电话,便是父亲责骂我人在哪的声音,我回道几分钟赶到后他才挂断电话。
辉哥瞅了我一眼,也只是笑了笑。
『回吧,宗族祭祀可不能不在』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便就转身。而后方,又传来话语『小政,你的事我多少听了些。但我一直没有相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我停住了脚步,听完了他的话。但却没有回头。某种失去的东西又突兀的出现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一下子让人无法控制的想要流泪。
而我,却真的留泪了……
回到宗祠,我便发现原先还在外面有说有笑的人群已经不见了,而里面则传来阵阵火焰燃烧木材的呲咵声。跨门而入,大家都已屏气凝神的站在祖宗牌位前。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
太公拄着拐杖,没人搀扶却也站得毕恭毕敬的。他眯着眼睛,不知在念叨些什么,表情严肃得有些可怕。随后吃力的作了个揖,喊道
『祖宗保佑,矢氏一族香火长盛!吾辈儿郎铭记在心』
说罢,众人都恭敬地作了三个揖。
『大家都拜过诅宗了,那便归家吧!』
太公的意思,是要我们回到各自祖屋所在,再自行祭拜。
如此一说,众人却是都散了。临走前诸位也不忘和父亲打个照面。我老实的缩在后面,当然也只是心理安慰罢了。
看到我的人并不在少数,斜侧的视线总是有几缕淡淡的目光向我瞟来。然而下一刻,却又当作没看到一般悄然地收回。
父亲的一切都是让人羡慕的,并且受人尊敬。
各自归家祭拜完后,有心人便已安排好吃饭去处。首邀之人,就是父亲。而他也答应了,毕竟家族间的聚会总是带着无法拒绝的性质。尤其是这种难得聚在一起的日子。
林叔不在,车子由大哥在开。黑色的奥迪在昏黄的日光下有些沉静,父亲锁好祖屋后,小妹便急忙跑上了车。只留下我和父亲一同走着。
他走出几步,瞥了一眼四周,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直直地看着路旁发着微微光亮的灯泡,脚步亦停了下来。
我噤声站在他身后,不敢冒昧的向前走。
几秒过去,他叹着气说道『那时还没有通电灯,这里还是一盏煤油灯来着』
父亲说的煤油灯,我并没有在小时候见过。但我却记得这青石板垒成的小阶梯,大哥那时带着我奔跑时总是会指着它警告我『小政,不管你跑多快,在这里你都要注意不被它绊倒』,后时我回想起,却是明白大哥是那前车之鉴。
脑海又回忆起童年时光,父亲也又在此时叹了一口更深的气。
『父亲,若是你看到如今这模样,不知是否会开怀大笑呢!』
说罢,他摇了摇头低头继续走起来。
车子停的不远,却也要走个几分钟。临近车前,父亲陡然地站住了。他回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你不必过来了,自己去玩吧!』
他没有详说不让我去的理由,只因彼此间都已明了。略微抬头望了他一眼,发现父亲眼中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无奈。
我点了点头,他便转身坐上了车。引擎低低的轰鸣几声后,车子就绝尘而去。
凝视着他远去,我突然失去了方向感。望着四周,慢慢要黑下来的天空下,小镇的石屋与斜长的影子融为一体。回头看向那盏灯,有种莫名的东西在驱使着自己往那儿去。
迈起脚,却又马上放了下来。无处安放的手,垂垂地向下伸着。
更甚于那股莫名的感觉,突兀地涌了上来。目光眺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我想跟上去!
双腿随着心意的转变而迈出,一步接着一步。一下子,从慢变成了快,风声从耳边刮过的声响也明显起来,呼吸声亦夹杂在其中变得剧烈……
镇子里,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饭店。装修了几次的门面显得有些上档次。我一时分辨不出是否是记忆中的那家,不过目光忽闪,那辆黑色的奥迪,让我确定了。
我没有进去,脚步在看的见门口的不远处就已然停止。
本不知是何原因赶到这里,但听见二楼一片欢声笑语不时响起,却又失去了进去的勇气。
踌躇在附近,脑海里幻想着:若是这样进去,父亲见到我后,会如何?那些亲朋好友见到我后,又会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人的目光变得有些难以接受。明明看见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却强硬地装作没看见的同时还要用着不善地目光打量一下呢?教育小孩子的惯用语录上,又何时有了我的事迹呢?
我不断的回想起那些让自己难受的场景,一遍遍用着它冲击内心侥幸尚存的念头。
又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有错的,他们只是误解了,不明白了而已。
但是怎么去相信呢?这句话!
天空黑了下来,电灯成为了唯一的光源。饭店大大的招牌边闪烁着缤纷的跑马灯。
红的,黄的,绿的,三种颜色的灯光交替着,我靠在街边的墙角上凝望着它,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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