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又下雪了。”
旁边长得微妙有些呆的年轻人抱着身子，仰望漫天飘落的雪花发出感叹。
行军途中应该见过很多次了吧，不知为何，他身上总穿着东凑西凑拼起来的防具。
比如……头上戴着铁盔，身上却是皮胸甲，双手双脚一样，一边套着皮制护具，一边绑着铁片。
在傻气的表情衬托下，那身防具总令人怀疑是他大意才穿成这样。
实际上……
“我说你啊。”
“……说我么？”
“对，你到底在那个伍长手下？”
“哼哼哼，说出来吓死你，我是罗恩千总的直属。”
年轻人顶着莫名其妙骄傲的表情说这番话。
于是我不禁笑了。
“啊啊，那可真厉害。那么，你该知道我们这支部队去哪里吧？”
“那不是……”
刚说了三个字，他眯起眼努力回想。
然后。
“喔喔喔，弗洛斯大人正面扛着联合军队进攻，我们从敌人缝隙穿过去，直接找联合军队的头头晦气！嗯，是这样没错。”
“穿过敌军战线，这不是非常凶险？”
“是啊。不过要是我们不能穿过去干掉对方的头头，那头头很快会下令让联合军的人四面八方一起进攻。大家好不容易逃到一起，好不容易建起新村子，不用再听精灵命令去打仗。如果弗洛斯大人挡不住，新村子和我以前那个村子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年轻人呆着脸说完，斜眼反问。
“你呢？骑着马，至少是百长吧？”
“啊，我比百长还厉害一些。”
我故意学他之前莫名其妙骄傲的表情答道。
因此年轻人斜眼抬望的动作自然变成歪头不解。
“比百长还厉害一些？小兵丁上边是伍长，比伍长厉害些的好像是什长，再厉害点就到百长了，什么官比管一百个人的百长还厉害……”
嘟哝到这里，他忽然大嚷一声。
“啊！特鲁利之前说过不要跟军官瞎扯！！”
“我说你……”
想说的话未完，只见年轻人急急忙忙跑向队伍前头，对一名没有戴头盔的中年士兵比手画脚说什么。
随后，被那士兵照头敲了一记。
没错。
他是混进部队的小孩，身上全是大家凑出来的装备。
与他一样的年轻人这些天发现了几十个，没留意到的恐怕还有吧？
他们都知道，穿过敌人战线意味着没有退路。
为了其他人不用再打仗，自愿参加这场回不去的战斗。
这就好像……
………
……就好像为了大家不活在禁忌阴影下，自愿成为禁忌的……
幻想觉醒的时分
1
“唔！”
因为一阵难以忍受的突发头疼，罗伊突然翻身坐起。
“……昨晚的，难道又是后续吗？”
提出问题之后，他捂住额头开始回想。
从十二月初时开始，以圣罗恩为视觉的梦陆陆续续持续了一个月。
最初只是在雾中行进的疲累军队，到昨晚已经清晰得有对话，人说话时的表情醒后仍像浮现在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罗伊抬眼望向被人掀开的帐帘。
来人年纪与他不相上下，有着端正的面型与五官，那看了使人觉得安心的端正五官正组出担忧表情。
“您没事吧，西瓦德尔大人。”
“泰伊尔吗？”罗伊松出口气，“没事，刚才只是额头突然跳疼一下。”
“额头？”
泰伊尔露出不放心的表情，走近床边探头查看。然后，发出惊呼。
“啊？！您额头流血了！”
“什么？”
流血？
罗伊松开捂着额头的手掌，手掌上确实占满温热鲜血。
可是……伤口？
泰伊尔没有注意到罗伊怀疑的表情，急忙抽出手帕，一边帮按住流血不止的额头，一边仰头急问。
“阿诗莎，这是怎么回事？！”
“罗伊大人醒来的时候额头还没有流血。母亲大人和我分别看守营地外围与帐篷，也没发现有可疑人物。”
阿诗莎本应从洁露处完全继承了冷静的优点，此时却语速比平常快得多。
“但这是怎么回事？伤口不止一个！”
在大声责问阿诗莎的途中，泰伊尔忽然被人扯倒在地。
继而，五平方大的帐篷间响起与女暴君无异的女声。
“笨蛋儿子，怎么不干脆爬到世界树顶去嚷？”
“呜……对不起。”
听到这把声音，泰伊尔顾不上坐在寒气透骨的地上，身体不觉缩成一团。
罗伊见状连忙帮着说。
“洁露小姐，这怪不得泰伊尔，我也觉得奇怪。”
“我看看……”
刚感觉到头发被人拨开，罗伊随即听见洁露判断道。
“死小鬼，你没抓自己额角吧？两边额角正好五道，让阿诗莎吐点口水帮涂涂就好的程度。怪只怪在形状，和利器割破皮差不多。”
“利器？”
罗伊不觉望向自己指甲。
就算有段时间没有修理，指甲也不可能锋利到利器的级别。
他试着把手轻轻放到两边额角痛痒的位置……
……出现了似乎是答案的答案。
这时，洁露打破帐篷中蔓延开的沉默。
“笨蛋儿子，出去跟被你嗓子吓到的家伙解释。”
“可是……”
“想你十二岁还半夜找我一起睡的事情让全伊优都知道吗？给我滚。”
“知、知道了。”
受到如此强力的威胁，泰伊尔只能慌忙从地上爬起身，拍拍衣服转出帐篷。
故意不让泰伊尔知道禁忌的事情，应该是洁露母爱的体现吧？
望着泰伊尔出帐篷的身影，罗伊眼神中不觉透出羡慕，但是，思绪马上被洁露扯回。
“死小鬼，快确认下影毒的情况怎么样。”
“啊，好的。”
罗伊依言召出大剑精灵。
如往常一样，大剑精灵安静漂浮着，看不出有半点意识，也看不出半点异象。
“它给臭小鬼拿过对吧？”
“虽然是没错……”
但是征兆出现在更早之前，以圣罗恩为视觉的梦开始时，才刚刚让萨萨兰和佣兵团去苏伊莉尔城。
假如说这变异与王座有关……为什么变异的不是影毒，是自己？
影毒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完全的神之影，那么，完全状态的神之影究竟是什么样子？
顺着这方向想下去，罗伊顿时醒悟。
“我认为有一点必须要马上考证。”
“嗯。主神之诗里说毁灭精灵帝国的圣罗恩是人类，事实上这本宗教砖头里尽是谎话。既然当代王座是一只臭小鬼，难保神之影不是一只死小鬼。可你是我亲眼看着苏丽娅生产的，王国教会的家伙给你洗礼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训练你之后，我更清楚你没臭小鬼那种超乎人类的本能天赋。”
“啊啊，这算是师傅的夸奖吗？”
“等抱上外孙女的时候我会使劲夸奖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呃……”
罗伊记得非常清楚，洁露的夸奖句式总是“做得很好，再重复做XX次就去休息”。只不过，代入句式中的数字能让人心底留下阴影。
着实欺负了罗伊一把，洁露用轻松语调转回正题。
“呼呼，等眼前的事情结束后再说。除了神之影可能也以人类形态出现，你还有什么想法？比如，影毒在这其中充当着什么作用？它似乎和精灵一模一样。”
“嗯……”
罗伊用泰伊尔留下的手帕擦着手上血迹，双眼渐渐透出严肃、智睿目光。
“之前赫尔斯的骑士公爵，贝威鲁在山林营地里提到，我和西瓦只剩一个时神之影将会以完全形态出现。这份情报源自赫尔族大精灵，即使与事实相差甚远，我觉得也有道理。影毒可能拥有神之影的力量，并且会转移到持有者身上。由于召唤它的时候伊优仍比较混乱，还没有形成三极分立的局势，大公爵无法确定伊优艾尔王家中哪个王子能活到最后，因此让所有王子都与影毒缔造了契约。而现在西瓦与我仍好好的活着，所以影毒没能转移出神之影的力量……”
“又因为臭小鬼和你比较接近。”
“……于是精灵皇帝艾琉尔与圣罗恩合谋设置的东西……开始发挥作用。”
身上发生的变异好像有了合理解释，罗伊眉头仍旧深锁。
根据大黛丝的证词，艾琉尔和圣罗恩分头藏起关键力量，合作欺骗了导致黄金时代毁灭的元凶。
这不是让他担心的关键。
关键是……
有第一代王座。
那么，第一代神之影被怪物吞噬，消失了吗？
假如神之影的力量真是从剑转移到人身上……第一代神之影持有者会不会就是第一代神之影？
即使第一代神之影已没有了创造世界的力量，与萨萨兰那门魔法大炮类似的附带力量呢？难道也没有了吗？
越想越觉得不安，罗伊不由自主发出呻吟。
“唔……不行，必须得帮他。”
“那去吧。”
“咦？”
听到洁露瞬即同意，罗伊惊诧得猛然抬头。
不知身在何处的洁露失笑反问。
“你以为我会反对？”
“可是对边镇的收服工作……”
军营正设在边镇外三十里的雪原上，埋伏边镇军营里的国王派军官非常谨慎，至今没有送出具体行动计划。因此，早饭过后难说不会发生战斗。
但是……
“那究竟是做给贵族狗看的。”
洁露淡淡解释了一句，又回复成女暴君语调。
“不过，死小鬼你给我听好了，你得保证自己跟我的玩具完好无损地回来。”
“啊……我保证。”
罗伊嘴角刚刚挂上会意微笑，马上又流出血丝。把他狠狠揍回床铺的人大骂道。
“不准在神面前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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