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沈冰婧和沈冰瑶的关系都很好。
小时候，沈冰婧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隔三差五的在邻居街坊周围闯祸，每每惹出麻烦都是沈冰瑶道歉，而她躲在并不比她高多少的姐姐后面，后来被家长批评也都是姐姐帮忙求情，最后表示会好好惩罚不听话的妹妹。
然后是一转头的功夫，这对姐妹又去玩了，把先前的保证给抛到九霄云外。
沈冰瑶的性格向来比较软弱，别看在沈冰婧面前又能指责又能让她认错，但一站到陌生人面前，那反应差不多就是唯唯诺诺能形容的了。
原先小巷里也有一些坏孩子，会打架会骂人会找家长的沈冰婧他们不敢惹，但不会打架不会骂人更不会找家长的沈冰瑶却成了他们的目标对象，有时候见沈冰婧没跟她走在一起，就故意走过去顶撞几句，或者拔起路边的杂草扔在她头发上，在周围扭屁股做鬼脸。
每次碰上这些沈冰瑶都会惶恐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经常被弄得眼泪都开始打转，接着就会看到沈冰婧风风火火的从一边冲出来，挨个一记佛山无影脚。
大人们都说，这对姐妹互相保护，只是姐姐比较柔弱，妹妹有些粗暴而已。
但是后来的那场事故，也彻底的改变了沈冰婧的性格。
为了救下遇险的妹妹，沈冰瑶自己昏迷了过去，等被医生救起后双腿却瘫痪，从此没法走路了。
这对这个家庭而言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
自那天起，喜欢打架喜欢找茬的沈冰婧变得安分老实起来了，纵然她的性格还是有些闹腾，但再也不会去主动惹是生非，犯错了也会第一时间道歉，满心想着不要再给姐姐添麻烦。
也是那时候起，她无比的听姐姐沈冰瑶的话，哪怕是错的，只要姐姐这么认为，她也照听不误。
她一直觉得沈冰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事实上沈冰瑶也绝对不肯欺骗或伤害她，就算自己付出了双腿的代价，但对沈冰瑶而言，妹妹是她在这世上最珍重的家人。
浴池里的水还在冒着鼓鼓热气，两人的肌肤也因为长时间浸在热水里泡得发红，透着健康的血色。
沈冰婧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她听到姐姐说——
“不可以。”
“姐姐，你让我别追墨煊？”头一次，沈冰婧开始怀疑最喜欢的姐姐了。
面对妹妹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神，心怀愧疚的沈冰瑶不敢与她对视，只得急匆匆的转移视线，但恰恰是这样更加深了沈冰婧的怀疑。
“为什么啊？”少女有些焦急，还有些委屈。
“他们又没在交往，又没有确认关系，我怎么就不能追他啊？”
“那是因为——”沈冰瑶也急了，她张了下嘴，却尴尬的发现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手指禁不住开始轻微的哆嗦。
“因为，我们现在是高三了。”
咽了好几口唾沫，沈冰瑶才临时想到这么一个不太靠谱的答案，她低下头，惴惴不安的很。
沈冰婧更是眼神发直，但又觉得姐姐说的不无道理，确实啊，要是在高三这种紧要关头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的话，会很容易分散注意力。
要是为了这种事让高考变得一团糟糕，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可另外想想沈冰婧还是有点不情愿。
谁说只要谈恋爱就一定会影响成绩？就不能在一起互相监督互相学习共同来提高吗？姐姐也太大惊小怪了。
天性乐观的沈冰婧重新露出笑颜，这看得沈冰瑶心里发苦，知道妹妹又找到合适的理由自我安慰了。
其实，她没有什么资格对妹妹的事说三道四。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除非当事人不愿意，不然谁都没有理由阻止。
要是从沈冰婧嘴里念出的是另外一个男生的名字，或许沈冰瑶会叮嘱她不要为了爱情荒废学习，以及交往时要保护自己不要被占了便宜，其他的不会再说什么。
可她喜欢的人偏偏是墨煊！
是那个令自己都心心念念牵挂的男生。
这让她产生一种上天是在玩弄她的感觉。
内心深处翻滚着种种黑暗又肮脏的想法，她怔怔的看着妹妹天真单纯的面容，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觉得妹妹不再那么可爱。
对于这些沈冰婧一无所知，更没法从姐姐的眼睛解读出她此时的心情，振振有词道。
“姐姐你不必担心，学习上的事情我早就了解过了，墨煊他擅长语文和数学，却不擅长英语，而我最擅长英语和历史，不擅长数学，我们交往后正好可以取长补短，共同教导对方的弱项……”
还没开始接触就已经在想生下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你真够异想天开啊……
等等，我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看待小婧？这种恶毒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在我脑海里？
被心中阴暗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的沈冰瑶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蝎蛰了一下，也吓住了妹妹。
“姐姐，你刚刚怎么了？”沈冰婧有些心惊肉跳，刚才那下她差点以为沈冰瑶在练什么绝世神功，通过身体抖动将力量释放出去。
姐姐置若罔闻，呆呆的抱着双腿坐在浴池里。
她挺起了腰，露出光滑的肩膀和雪白的手臂，一双水滴形状的大白兔停留在水面上方，两粒红梅娇嫩欲滴。透明的水渍顺着细腻的肌肤往下滑落，留下道道弯弯曲曲的痕迹，她的眼睛像是被池水的热气熏出眼泪似的，红通通的。
沈冰婧很少在姐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用六神无主都不能形容她此刻的惊恐，误以为是她说的话惹姐姐生气了，慌忙住嘴。
沉闷的空气填满了这间不大的浴室，姐妹之间少有的安静无声。
“小婧。”
好一会儿，才听到姐姐的声音响起，她在吃力的笑，笑容格外的勉强。
“你先别想这么多，好好学习吧。”
沈冰婧张了下嘴，想要反驳，结果直接对上沈冰瑶不容争辩的眼神。
“已经高三了，你真的要抓紧时间提高成绩。”
“我是在家自学的，基本上除了网络没有听过你们老师讲的课，但就算是这样有时候你遇到难题都要找我来解答，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有些不应该？”
在这轻柔又夹杂着严厉的责备声中，沈冰婧哑口无言。
她闷闷的低下头，在拿出长辈威压的姐姐面前，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算你们在一起交往了，可还有大学这道关卡，若是没考上同一所大学你们也很难继续走下去。所以，听姐姐的话，先别想这些，好吗？”
沈冰婧沉默了好久。
沈冰瑶也不催促，只是眸光更加幽邃。
片刻，妹妹扑腾一声站了起来，任由水流从前凸后翘的身体流下来，腿间芳草萋萋，似经历过暴雨的夜晚森林。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哀乐。
“那，姐姐我先去看书了。你要出来吗？”
“我想再泡一会儿。”
“好吧，那我先走了，姐姐你泡好的时候叫我一下，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出来。”
沈冰婧不放心的再三叮嘱几句，沈冰瑶微笑着不停点头。
看着妹妹就这样离开浴室，脚步声在外面的走廊远去后，沈冰瑶重重叹了口气。
无法形容的疲惫在这时全部笼上心头，席卷全身，令她的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力，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面对沈冰婧，更不知道今后怎么把心底的愿望告诉妹妹。
诚然，沈冰婧是她在这世上最珍重的人，是她无比信赖的后盾，更是她血浓于水的妹妹。
从小到大，无论碰到什么事她都愿意让给妹妹，哪怕为了救小婧让双腿瘫痪她也无怨无悔，毕竟，那是她最可爱的妹妹。
可是，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够分享出去。
对不起，小婧，请原谅我。
唯有他，我实在不愿意让出手。
寂静的浴室里，少女浸泡在渐渐变凉的池水中，将脸埋在膝盖上，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哆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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