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海市大学正门对街。
金拱门。
在这种绝不会在青春文学中出现的垃圾食品贩卖场所里，却可以买到很有文艺范的饮品。
——奶茶。
“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少冰多糖，不要珍珠的那种。”
“…先生你可以点原味奶茶。”
“我主要是要珍珠那个淀粉味，又不想让珍珠占了我的奶茶量。”
“…”
店员沉默片刻。
收银机朝外的电子显示屏里多出来“原味奶茶”四个小字。
“还要点什么吗？”
“我要两包番茄酱，一包甜辣酱。”
“…”
店员小姐脸上敷衍性的外交微笑一下子有些挂不住。姚润打出来的组合拳效果不一般。
片刻后。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姚润托着淀粉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在青春文学作品中绝不可能出现的绝地——
正对着厕所，背对着遮阳板，整了个屁股对着大街，头顶冷气直吹，要多不文艺有多不文艺。
而且没玩手机，没看书，没听音乐，更不可能从滚圆的书包里掏出来笔记本电脑。表情看起来还一点都不忧郁，也就有点如同大贤者一般的迷茫。
所以。
“我去！姚润，你现在特么就像个战狼，不叫光咬人的那种！”
姚润的表情霎时变得异常生动。
地铁，老人，手机。
“你在说什么懒话！”（注1）
回答他的是一张摔到餐桌上的餐盘。
垫纸上盛着一包番茄酱…外加整整三包大薯。
姚润一撇嘴。听似未听，头也不回，倒是身子一倾隐隐护住了自己没加珍珠的珍珠奶茶。
顺带着舌头往纸质吸管上一舔…嗯，是环保的味道！
“靠！至于这样防着我吗？喝你点奶茶你又不会死！”
来的，是一个背着个大书包，高大帅气的男生。
姚润眼睛一斜，睥睨那在柔色灯光下显得额外阳光的笑容，“爬！宁鹏你个臭老六嗦一口就能干掉我半杯奶茶，我还得去再要根吸管！”
“嘁！”
落座的宁鹏愤怒地咬了口薯条，很香很脆。姚润盯着看了一瞬，自己杯中的奶茶突然没了一截。
长叹一口气后，姚润才兴致阑珊道。
“老宁啊，我真去跟李青君表白了。”
“咳！”宁鹏差点被这句话呛死。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托着腮帮子凝视厕所洗手台的姚润，好半晌，他才轻拍着姚润的肩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被拒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忧郁的日子里我会陪着你的…”
“滚蛋！——我成功了！”
“那你摆这幅臭脸干什么！”
手被拍开的宁鹏突然从袖口里摸出一根吸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饮料杯塑封膜。
瞬间，姚润的奶茶又没了四分之一，做完这一切宁鹏很讲究的边嘬边抽出吸管，继而打了个饱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待会就该自挂东南枝了。”
“你特么的…”姚润差点没气死，抓起一把薯条就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含糊道，“我只是有点…还是不敢相信，就像玩废狗五个呼符抽了五宝一样…这怎么就能成功呢？”（注2）
“确实。”
宁鹏点点头。
“李青君那么漂亮，气质有那么好，又开朗又…啧，怎么就成了我女友呢？”
宁鹏接着点头。
“我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现我知道呀，就跟个人形鸵鸟似的，连对视都不敢——怎么就成功了呢？”
“她可能是馋你是一朵无暇完璧白莲花。”宁鹏锐评道。
姚润翻了个白眼，“去你的。”
宁鹏耸耸肩，面露无奈。
直到姚润喝奶茶润润嗓子的档口，他才施施然道，“说实话，你被李青君拒绝了也不是啥事，犯不着给自己催眠成这样——‘现在是幻想时间’是吧，可太抽象了。”
“骗哥们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到了就行。哥们被你骗了真无所谓的，打个哈哈就过了。但希望你说完这些话后擦一下眼角，别让眼泪掉在你的奶茶上就行。你说的这些话，哥们信一下也是没什么的。还能让你有个心里安慰，但这种话说出来骗骗兄弟就差不多得了，哥们信你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但是你别搞得自己也当真了就行。哥们被你骗一下是真无所谓的，兄弟笑笑也就过去了。真不是哥们想要破你防，你擦擦眼泪好好想想，除了兄弟谁还会信你这些话？”
“你特么的！我说真的！”
宁鹏脸上几乎憋不住笑的表情突然一敛，“你说真的？”
“不然呢？”
这下轮到宁鹏有点绷不住了。
“那个李青君成了你女朋友了？”
姚润点点头。
“和你同班的那个李青君？”
姚润接着点头。
“早上刚提，傍晚告白，晚上成了？”
姚润挑挑眉。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表情除了未消除的迷惑之外，满满都是窃喜，欢欣，以及些许他自己都憋不住的骄傲。
“等等，等等，别唠你脱单的事情了，好家伙把狗骗出来杀是吧，来说点有意思的…”
说罢宁鹏解锁手机，点开某个粉色APP。
好半晌，他才从清一色的“独居生活指南”和“如何排解孤独感”的首页推荐中找到一个封面比较正常的视频——
【注意看，这个男人名叫大山，他一出场库吃就是一个大炮子打翻了数十个小卡乐咪…】
“这玩意你看过…呃…”
姚润盯着宁鹏眨巴眨巴眼睛，宁鹏呆愣片刻，默默将视线回屏幕上，手指一划。
【面筋摊贩为何能当街喷火，妙龄女大学生为何在宿舍喷水？欢迎走进…】
再划…
【近期全球多地频繁出现特效团队通过特效扰乱各地民众认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再划…
【假如屏幕前的你发现有人行为异常，不要犹豫，立刻拨打电话…】
(◎_◎;)…
姚润瞅着颇有些窘迫的宁鹏，突然觉得跟宁鹏讨论这件事好像不是什么好决定。
忆苦思甜大会确实是忆苦思甜大会，只不过甜的都让刚刚脱单的他占了，苦的都让单身狗宁鹏给吞了。
犹豫片刻。
姚润还是故意在宁鹏的目光下转了转手表，随即装作恍然道。
“噢，都这个点了，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有人该打电话过来催命了…”
“…”仍试图在大数据管控下寻觅大众笑点的宁鹏闻言茫然地抬起双眼，默默点了点头。
紧盯着姚润收拾东西的动作，唇齿几度开阖，终于在某一次胸腹收舒后轻声道。
“对了，那后天城西的漫展你要不要去？”
“嗯…看情况吧。”姚润稍加思索，毕加思索，“指不定到时候有别的事情要做。到时候再说。”
“那…回见。”
“掰掰。”
姚润推开快餐店大门，背对宁鹏挥了挥手，没带走还剩一个杯底的原味奶茶。
宁鹏也在挥手。
只是坐在橱窗前的他表情僵硬，动作机械，在整排作为有且仅有他一人的情况下，活像一只手臂不受自己控制的招财猫。
一旁。
搁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大包终于倾倒，老旧的拉链崩开，露出其中成捆的日用品，成包的便药，以及夹在其中，两张五彩斑斓却皱巴巴的漫展实体票。
【叮！】
兀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让木讷的宁鹏浑身一震，同时眼中又多了些色彩。
“嘁！”
然而只一眼宁鹏便嗤笑出声。
【你想真正活着吗？你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注3）
——大概是忘记退出APP导致短视频自动连播，此时此刻的手机荧屏一片漆黑，有且仅有这两行苍白的文字于正中间闪烁。
再好的句子，用得太多了也就成了烂梗。
“今年都几几年了，还玩这么老的梗啊？”
却不料话音未落，字幕便随之一变。
【想获得真正的友谊吗？】
【想获得能一直持续，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友谊吗？】
宁鹏脸上的戏谑尽敛，“现在大数据都这么厉害了么？”
【是/否】
“哟？还是互动视频啊？”
宁鹏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便是在确认选项被点击的刹那。
手机屏幕骤暗，连同刚刚亮起的呼吸灯也悄然熄灭。
而一行极清晰且立体的字幕，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宁鹏的视野当中——
【有钱享受人生，没钱和尿玩泥。】（注4）
【亲爱的宿主：宁鹏，欢迎使用友谊升格系统。】
……
【备注】
注1：懒，地方方言，对应dio
注2：废狗，fgo，抽卡游戏，以出货率极低且没有保底著称，五星角色出货率低于1%（雾）
注3：应该是出自小说《无限恐怖》，我忘了是不是了
注4：和huo，指在粉状的物体中加液体搅拌或揉弄使有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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