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小说网> 都市言情> 洋溢> 二.梅雨

二.梅雨

  • 洋溢
  • 言惜与兮
  • 2022-09-12 04:44:52
二.梅雨

“今天回家比昨天迟了两分钟。”

“对不起。”

母亲站在门口训斥着我。

“给你一小时做作业,等七点后开始练琴。”

“好。”

我走进书房,阳光刚刚好透过窗户照在书桌上,但也只照在书桌上,房间里的光线显得比较昏暗。靠墙的书柜排放着数不清的乐理书籍,那是父亲留下来的。

桌上摆着母亲写的今天的计划表,上面的时间精确到每一分钟。

“沙沙……”笔和纸之间的摩擦声填满整个房间,房门被母亲反锁了,外面的动静传不进来。但屋外的小孩玩闹声靠窗户却挡不住。

我尽可能得将这一小时的作业时间“充分利用”。因为我和母亲间有个不成文的约定。

过了七点后,我走进隔壁房间,母亲已经把练习曲目放好了。等待我开始。

先是复习昨天的练习曲,我弹的十分顺畅,时值和力度都把握的精准,完美地复刻了琴谱上的内容。

在我弹完后,我看向母亲,征求她是否可以往下练习的意见。

母亲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于是来到了下一页。

我仔细记着每小节的内容,手指反复在琴键上敲击,大约二十分钟后,我尝试第一次全曲弹奏。

初始的几小节十分顺利,我稳定地按照琴谱上的内容弹奏,但到中间位置时,我的左手漏弹了一个音符。

“啪!”竹尺沉重地打在我的手背上。

“看清楚再弹,那么急干嘛,还犯这种错误。”

“好……好。”

长达三小时的练习结束后,我的手背有些红肿。

“记住今天犯的问题,明天练习新的曲子。晚安。”母亲关上房门。

我躺在床上,将呼吸重新调匀,疼痛感刺激着我的心脏。我看向摆在桌上的照片。

一个身着黑色休闲外套的男人抱着我,而在他身旁的则是母亲。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样啊。”

我脑子里回荡着这样的感叹,泪水滑到枕头上。调匀的呼吸又乱了。

那是父亲和我们唯一的一张合照。他在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

明天还要去学校,所以还是快点入睡比较好。我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刚好外面有些刮风,因为那有条河的原因吧。

第二天早上我依旧是第一个来到教室的,我将书桌擦干净,将抽屉里的东西清完后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下。刚刚好气温还不算热,阳光撒满教室,刚刚好只有我一个人在此时享受着这份早安。太阳位置不太高,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我的位置被安置在后排,原因是我比同年龄的小孩要高半个头。在上课时,老师拿着三角尺敲击着黑板上的板书,示意我们快点记笔记。我将书平放在桌面上抄写时,一个纸团砸到我头上,我将纸团放到桌面下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接着旁边不远的位置传来偷笑声。

不理他们。

我继续写着,但紧接着第二个纸团砸到我头上,这次里面写着字。

“孤儿。”

“夏堇!站起来。”我被老师认为是在开小差。此时旁边的人和稍前排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于是我站着上完了一节课。

要熬过一整天的课程是辛苦的,好在我也习惯了。在体育课上,老师允许自由活动后,我打算回到教室。

“哐!”一个易拉罐砸在我身后的地方,装在里面的石子洒了出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身影迅速跑到树荫下的人群中。

算了,不理他们。

我回到教室,径直走向讲台将讲桌上的抹布拿起走回座位,却发现课桌十分干净。

“哈哈哈……傻子。”门口有两个同学嘲笑着我。

我将拿抹布的手松开,手上满是墨水。

“哈哈哈哈……”那两个同学笑得直不起腰。

我攥着抹布走进卫生间的洗手池,将手和抹布清洗干净。

只要熬过四年就够了,我鼓励着自己,对着镜子挤出笑脸,脸呈现着一个难看的表情。

如果我没回应那句话就好了。那样我起码会度过一个无声无息的小学生活。

……

……

“大家好,我叫夏堇。”

我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作为小学入学式的一环,所有人都要做这种事。大人们觉得这样能让大家更快了解别人,但事实上那天过去我没有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他名字像女生欸。”

“奇奇怪怪。”

“头发好长啊。”

……

好像我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其他小孩像是一开始就认识一样,入学第一天就成为了朋友,下课时每个人都和前后左右的人聊的很来,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你好啊,夏堇。”一个女生走过来伸出手,向我主动示意友好。

“你好……”

“啊。”她把手缩了回去,在我想握住她的手的时候。

“你…你的……”

我的手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对比,一层茧积在我的五指上,看上去有点像青蛙。

那个女生跑开了,我站在原地捏着手。

我并没有抓住这次结交朋友的机会。在那之后班上的一个个好友圈子也都逐渐明显,而我没有在这其中任何一个。

“啪!”

“给我认真点!”

我的脸泛起紫红,母亲在一旁严厉地监督着我。被打的原因是因为昨天的曲目在复习的时候没有弹对。

“上学了不能把琴也丢了,不要在学校和游手好闲的人天天玩。”

“好……”

但事实上我连朋友都没有。

“他今天脸好红啊,被谁打了吗?”

“他爸爸妈妈对他不好啊。”

我来到教室,同学小声地议论着我。我想要辩解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不是,那个……”

“啊快跑。”那两个人看到我回头后立刻跑了出去。

我好像被排挤了。

在学校的时光让我感到煎熬万分,我像透明人一样和所有人没有交集,却又像是舞台上的演员被所有人津津乐道。

我也想和你们说话啊。

我用手触摸着黑白的琴键,周围也变成了黑白色。

午休时,全班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休息,还有少部分人在偷偷说话和玩闹。

“哐哐!”有人轻轻敲击我的桌子,是前桌还在玩闹的同学,他时班上人缘最好的孩子王。我以为他只是不小心碰到,所以没有抬头。

“喂,夏堇。”

他喊了我的名字。我有些惊喜。

“嗯?”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啊?”

我像溺水的人摸到救命稻草一样,拼了命的想拽住,却没发现这只是水底将我害死的植被。

“我爸爸他出车祸死了,我不清楚他,我妈妈……”

“你是孤儿啊。”我还没说完,他提前给了我“身份”。

我眼前黑成一片,被忽视许久的积了灰的东西被残忍打碎,愤怒一瞬间冲击到我的脑里。

“打人了!”

当我回过神来,我的拳头隐隐作痛,而他倒在地上,用恶狠狠的眼神死盯着我。

“可恶!”他起身把我扑倒在地,紧接着用力锤击着我的头部,我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给我起来!”不知道是谁去打的报告,老师跑来教室里阻止了这场闹剧。而打架的代价,是被请家长。

“好好管好你们家孩子,别人和他说句话就动手打别人。”

老师在办公室里数落着母亲。大概是有人说是我先动的手,所以老师认为错误在我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是我没管教好。”

“出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孩子一个人的责任,和平时家长的行为肯定脱不了干系。”

“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不断低着头向老师赔礼道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刻含有一丝轻松,我从未看到母亲像这样子卑微地赔罪。愧疚感包裹在我身上。我明白是因为我的冲动让母亲不得不面对这样难堪的情况。

“就这样吧,回去好好和他聊一下。”

“好的,谢谢老师。”

母亲拉着我走出学校,天色已经不早了。暗红色的天空,深紫色的楼房,几只黑鸟在栅栏上栖息着。一路上,母亲没和我说一句话,而我也不敢看母亲。自责和畏惧的感情反复折磨着我的内心,我害怕着回到家后母亲对我的训斥和惩罚。

走回家后,我感觉到我的手已经冰冷了,同时内心的恐惧也消失了,大概是已经准备好了惩罚的到来。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小堇。”母亲将手放在我的头上,生疏地摩擦着。

“去把作业做了吧,等晚上练琴。”说完母亲将跨在身上的包放在鞋柜上,接着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我为什么,想要去和他人交好啊。

我拼了命地敲击着琴键,企图将痛苦发泄在钢琴上,我的脑海里浮现着那个人和其他同学乃至老师的嘴脸,再将他们搅乱在音符中。我眼前的样子最终被黑白色取代。

那天过后,我每天在学校接受着所谓的校园暴力那样的事情。我的课桌每天会被弄脏,抽屉也会被垃圾填满,被用装满石子的易拉罐扔。我明白这些事的始作俑者是那个男生。凭他的人缘很容易做到这种事。

但就好像被确定身份一样,这种行为逐渐从几个人延申为全班。

再没有人会用议论的语气讨论我,而是直接用侮辱性的语言攻击。

“来了啊,孤儿。”

我企图用不回应的方式逃避这些,大人常常说面对恶作剧和欺负,应该做的是不给予他们任何反应,这样他们便会因为无趣而住手。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你这句话是句可笑之极的谎言。在面对第一次霸凌行为后,我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反应,那意味着他们可以变本加厉地对我进行更过分的行为。乐趣并非是驱动他们霸凌的唯一理由,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行为成了习惯。

在接受一天的痛苦校园生活后,我再回家将这些痛苦释放在钢琴上。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接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为什么一定要被他人排除在外。

如果我没学习钢琴,我的手就不会起茧。

如果我没学习钢琴,我就不会被惩罚。

如果我没学习钢琴,我就不会和他打架。

如果……

渐渐的,我开始抗拒练习,最早期是手触碰到黑白键就会颤抖,到后续抵触琴谱和数字,当我觉得这一切只是因为心理作用而强逼自己练习时,某种我不曾注意的病痛慢慢地发展到晚期。

“唔…”

我冲出房间,面对洗手台将自己胃里的东西倾泻出来后,我发现我的脸僵到我自己都不认识。

都是你的错啊。

我像逃命一样度过了小学六年。拿到毕业证那天我哭得比谁都厉害。

“打扰了。”

老旧的门响起吱嘎吱嘎的声音。我们走进一家像是用乐器装饰房间的乐器店,一位和蔼的老人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书。

“来了啊。”他看向我们。

“老师,之后还请麻烦您可以带一下他。”母亲拉着我的手说道。

老人将戴着的眼睛向下挪了挪,用有些浑浊的眼珠看着我。

“好啊。”他浅浅笑了。

“过来。”他对我招了招手。

母亲将我推了过去,我凝视着他,小声说了句:“老师好。”

“你好啊。”

就这样,他成为了我的老师。而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曾是我父亲的老师。

或许时母亲认为让老师教我会治好我对音乐抗拒的病,当然从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从客观角度来说。

“老师我到了。”

我推开店门,他正在打理花盆。

“好准时啊,来这边。”

他对我招了招手,往里面的房间走去。我则跟在他后面。

练习的房间和外面店内的内容差别甚小,但乐器放置的位置不一样。立式钢琴放在角落的地方,以架子鼓为中心,两边分别放着吉他、贝斯、键盘等乐器。不像外边的乐器出于闲置状态,像是有人常来排练的样子。

“好久没人来了,把这几个老东西找出来摆好花了不少时间呢。”老师摸了摸腰。

“有想玩的吗?”他看了看我。

我愣住了,我并没有演奏过钢琴以外的乐器,何况现在的我连钢琴都演奏不了。

在我回过神时,老师将一把木制吉他递给我。

“试试看。”语气温柔得要把我淹没。

我接过吉他,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门乐器。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拿它,我用左手握住它的顶端,右手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扶住琴弦,接着用手指拨动琴弦,它发出了声响。仅仅是重复这样的事,我好像摸索出怎么弹出一段音阶。

“做的很好啊,不过有点小问题。”老师靠过来。

他把我的右手手肘靠在共鸣箱上,接着让我的左手放松。

“这样或许会好一点。”

我就真的只是在玩弄吉他而已,一整个下午,我并没有完整演奏任何一首曲目,只是在单纯地尝试。碰了一会吉他后,我将贝斯取下,玩厌了就做到架子鼓后面没有章法地敲击,而老师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而是一个个教我演奏方法。

“明天还会来吧。”老师问我,我反应过来屋外的景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嗯。”

“好啊。”他和蔼地笑着。橘红色的阳光斜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慈祥。

或许也没那么可怕,对吧。

傍晚时快落山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了,虽然空气依然闷热,但也比正午要让人容易接受一点。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野猫在翻着小巷子里的垃圾桶,到了晚饭的时间了吗?

“我回来了。”

家里空无一人。

暑假后,母亲好像在上班的地方有所晋升,而每天回家的时间也比以前晚了两个小时。

我将桌上用保鲜膜封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等待摄取营养。在等加热完的这段时间,我在练钢琴的房间将要练习的乐谱翻出来。

在有空的时间,尽可能做和音乐有关的事。这便是我和母亲的约定。

简单就完餐后,我试着练习起来。我弹奏起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起初维持着比较清醒的头脑,这首曲目已经练过好多次了,不会有失误。但渐渐的,音符开始从我脑子里飞出,逐渐填充起整个房间。随着曲目的递进,漂浮在我眼前的音符飞得越来越快,我依托着记忆胡乱按着琴键。那黑白色的琴键与乐谱像粉碎机一样把我的脑子搅烂。一瞬间,一种恶心感涌上食管。

我冲到洗手间,刚刚晚饭咽下的食物重新涌了出来,连同着黑白色的符号。一瞬间恶寒侵袭了我的全身。

要怎么办才会好啊……

我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将自己的痛苦的表情挤成微笑。

“小堇,还在练吗?”母亲走进房间。

“对啊,明天还要去店里。”

我转头,露出覆盖在脸上的轻松的笑脸。

我开始去尝试习惯那些不适感,在每次剧烈反应出现前停止演奏,接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逐渐能演奏完曲目而不会无法承受痛苦。尽管那些反应并没有削减半分。但我还是成功完成了任务。

“做得很好啊,明天加油。”

“好啊。”

那之后每天,我到了店里,老师便会让我随意练习,并没有限制我时长或是乐器。为的是让我对这些东西不再有那样的抵触感。

可人的自卑心理总是难以理解的,当了解到对方出于好意善待自己时便会感到亏欠,而选择弥补这种亏欠感的做法却是朝着这份好意的相反方向行动。

在晚上,我用手抓着头发使自己注意力集中,用力吸着鼻子将每日学的东西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到后来才明白,所谓的削弱排斥感不过是对这种情感的习惯。白纸黑字的乐谱还是像飞虫一样在我四周包裹将我啃食至尽。我紧咬着牙,哽咽着对着琴键敲击,我无法形象我在重复那些练习时的表情多么狰狞。

“老师,我到了。”我微笑着对老师说道。

至少看上去,我希望你们能满意。

“早上好啊。”

“欸你昨天作业做了没,借我看一下……”

“昨晚的比赛太可惜了……”

“……”

早上的教室大家趁着老师还没来正热烈地交流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我坐在座位上将课本从书包取出慢慢摆到桌面上,等待早自习的开始。

“嘿!看我昨晚上刚画的!”

“啪”的一声,一幅黑白稿的漫画拍在我的桌子上,画的主人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期待我给他的评价。

“很好看啊。”

“啊?你老是说好看都不给点啥建议。”

“可我又不懂画画。”

“除了画以外的建议也可以呀。”

“不太懂哦。”

我和他谈笑着,这个性格开朗热爱画画的人,是我的朋友。

“那等你今天下课再去书店咯。”

“好啊。”

他回到他的位置上,我们约定好今天去书店里买新一季的漫画。当然,我对漫画并不感兴趣,单纯是想陪他去而已。

“下面我们来讲一下这道题……”

老师正在讲台上讲着中考的常考题型,因为即将升入高中,所以即使是磨人的数学课,同学们也依然硬撑着头听下去。当然,有个人例外。

“穆栩!在干什么!”

丢出的粉笔头将立着的课本撞倒,课桌上被掩饰的画暴露出来。他像条件反射一样站了起来。

“都要升学考了你还在这里给我开小差,你对得起谁啊!”

老师厉声呵斥着他。

“可老师,我现在成绩确实没啥机会提升了啊。”

“你难道就没什么梦想吗!”

“有啊。”

“什么?”

“画画。”

老师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教室里传来被他逗笑的声音,我也笑了起来,但并不是嘲笑他,而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毫无疑问,他就是一个被老师被同学都认定的差生。

但谁说,差生就一无是处了呢。

“我叫夏堇。”

我站在讲台上毫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给予别人一种“这个人完全不好接触”的印象。

为了防止重现小学的处境,我尽可能和别人减少交集,但当然,初中不同于小学的学业压力也让我不太需要刻意的去避免与人接触。

就这样我理所应当成为了一个透明的人物,和普通人一样早起,和正常人一样回家,和往常一样周末去店里。除了没有好友,我和正常人没有不同。

就这样,我平安地度过了初中的第一年。

但不论如何,完全没有存在感地在四十多人的环境下度过三年怎么说都不可能。很多时候少年时期的信息蔓延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很多。就像是自己暗恋他人的想法在某一天突然被众人得知一样。而在那之后便会遭到无止境的调侃和捉弄。

“学校要举行文化节活动啦。有才艺的同学可以积极报名参加,每个班至少派一名哦。”

班主任在讲台上下达了这一“任务”。而往往这种活动都叫人感到十分麻烦。底下的同学也小声地发出抱怨声。

“麻烦死了。”

“尽搞些莫名其妙的活动。”

“……”

“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啊?”班主任像是在央求,她自己也不想做这些事情。

“那有没有推荐的啊。”她又下调了要求。

“夏堇。”

那并不是以玩笑的形式将我的名字说出的,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并没有以透明人的身份存在在这里,而是以一个备用的处理工具的身份存放在班里。

“可以吗,夏堇同学。”

“好……好的。”

在我答应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写着放松,看样子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应该为此开心吗,但我脸上怎么也盖不上之前的笑脸,我面对着课桌低着头挤出一个十分怪异的“笑”,而我眼里含着隐藏在心中伤痛发作的代价。

那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回来了,我和正常人之间的差距。所有同学在那一秒将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就像以前一样,我被自愿地上台,被自愿地演出,而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想法。

“那就这样,大家放学注意快点回家,现在外面在刮风,等下可能要下雨了。”

外面的天压了一层厚重的乌云。时不时响起雷声。

我好像没有带伞。

地上已经湿了,而我刚走出校门,雨水从我头上流到眼睛里,我的视线里白茫茫的一片,雨下得密到让我看不清路,其他人都撑伞回家了。

我行走在路上,旁边的公路一辆车也没,路上也没有人。

空气和雨在空中像平均分配了密度。吸一口气咽下一口水,

我的全身湿透了,眼中的景象像扭曲的抽象油画。

好讨厌啊。

“啊!!!”

我像发了疯似的狂奔,像即将窒息的人拼了命的吸气,像将死之人一样哀嚎着。为什么我一定要做这种事,为什么我一定要按照你们的想法做事,为什么我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

没有人在乎我。

我期望逃出被这乌云掩盖的地方,而雨又像下满全世界一样,衣服吸足了水挂在我身上好像要将我压垮。我分不清眼睛里是雨水还是眼泪,但也无所谓了,倘若就这样让我断气或是这雨可以大到将我淹死也没关系了。

眼前花白的一切让我根本看不清路,地面忽然有个坚硬的东西将我绊倒,我顷刻间失去了意识,倒在积水的地上。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醒来的时候,天空一片血红色,雨后的薄云被染的热烈,夕阳直勾勾地照在我脸上。我好像倒在儿童公园的沙地里,不远处是拦车用的挡车器,我大概是踢到它摔倒的。

雨后的空气有些甜味。我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分了,身上的衣服还是湿透的,现在回家大概会被母亲训斥吧。我试图起身,双腿却颤抖地使不出力,我又摔倒在地上。

我跪在地上,感到无助,心酸的感觉又涌上来,但大概是已经把眼泪哭干了,我只是在急促地抽泣而已。

“你在这干嘛啊?”

一个提问声把我的视线勾了过去,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半蹲在我身旁,手里拿着一本书。

“啊,是夏堇啊。”他认出了我,是我的同学吗?我完全没有同班同学任何一个人的印象,因为从来没有过来往。我下意识地低下头,而他则是紧紧盯着我。

我又要被当作取笑对象了吗?不管怎样我都逃避都无法真正的平静地度过学生生活。一下子我心灰了一大截,却没有了任何悲伤感,大概是已经放弃去抵抗了。

“给你。”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伸到我面前。

我愣住了,一张画着漫画人物摔倒的画呈现在我面前,我大概可以看出那人物是我,尽管我看上去比它狼狈得多。

“我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开心点,不过他们都说我画画很好看,所以,大概能让你开心点吧。”他好像在试探着对我说道。声音还带有稚嫩,却也带着些自信。

我抬头看着他,他察觉到后把眼睛别到其他方向,那眼神里透亮地将我的倒影反射着。

这怎么可能只用开心来形容啊。

“嗯……”

我好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撞了个满怀。

“呃呜……”

“啊啊啊!难道不开心吗,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画你的,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哭啊……”他慌张地向我道着歉。

那下满全世界的雨停了啊,阳光直勾勾得照到我脸上,我十三年里都在下雨的世界,终于等到了雨转晴。

“好慢啊,夏堇,放学还不积极。”

“是你跑太快了吧。”

他站在校门口等着我出来。因为明天是周末的原因,他不需要很早回家,而我则翘掉当天下午店里的课陪他。

“好了快点走啦,我一定要抢到第一批新刊。”

“书又不会跑。”

“拜托,第一批新刊的味道可是与众不同的。”他一本正经地给我讲奇奇怪怪的话。

我是不太懂就是了。

四月的阳光温柔的洒在地上,现在的气温还不至于让人想穿短袖。路边的店铺橱窗里摆着他们吸引顾客的商品,但看上去也没多吸引人。

“说起来,你上午太敢了吧,直接给老师讲那种话。”

“嗯?我说的实话啊,我确实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他满不在乎的说着。

“这样啊,也对。”

“夏堇,你高中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应该不会,会留在市里吧。”

“那就好。欸嘿。”

“嗯?”

“没事。”

来到了书店,他轻车熟路地找到期刊摆放的位置,虽然那个位置挺明显的,被一堆当季热门漫画围着。他径直地走到书柜旁,取出一本后立刻走到收银台付钱。

“一共十一元。”

“终于啊!”出了书店,他把书翻开放在脸上猛吸了一气,那神态看上去把书换成其他东西也不奇怪。

有那么夸张吗?我这样想到。

“穆栩,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去上中专?去学技术?去当漫画家?”他给出几个不确定选项。

“给个正经答案。”

“不知道。”

“你啊……”我有些气又有些好笑。这的确像是他的回答。

“但是呢,我也做好了以后不管面对什么的心理准备了。”他有些坚定地看着我。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啊,好好热爱当下的一切嘛。”

“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我吐槽道。

还有两个月了啊。

“走吗?”

“等一下。”我走进书店,将当季最热门的那部漫画取了下来。

距离文化节的举行还有两周的时间,而我仍然没有想为此做准备的意思,硬要说的话,是没必要做准备,各种意义上。

“夏堇,你都不用练习的吗?”

“什么练习?”

“文化节啊。到时候万一出差错怎么办?”穆栩倒坐在凳子上一边和我聊天,一边拿着笔在纸上画画。

“没必要啊,反正不会有人看,话说回来,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坐了?”

“我叫老师调的位置呀。”

“什么理由?”

“让你教我数学。”

“结果呢?”

“一点没学。”

“你这家伙……”我有些为他的前程担忧。

在那天相遇过后,我和他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尽管我和他的领域几乎没有交集,但他仍然很乐意和我玩在一起。和我不一样,他喜欢把所有时间精力投入喜欢的事情上,这也让他在学业上十分吃力。

“所以要我帮你学吗?”

“算了,我懒。”他把画好的纸整理起来转了过去。

说的真理直气壮啊……

“但是啊,夏堇,我还蛮期待你表演的。”他忽然对我说道。

“毕竟你很厉害啊,而且我还没看过你弹钢琴呢。”

会有人期待我表演吗?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是老师或是母亲,也只是为了监督我练习而在我旁边聆听。即使是比赛,我也明白底下的观众并非因为是我而前来观看。从以前到现在,我也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观众。

晚上回到家后,我照常将饭菜服用后,来到练习的房间。自从“病”了以后,我对这间房间心生厌恶,在升入初中后我便再也没踏进这间房间。那摆在房间中央的钢琴也有些积了灰。

试试吧。

我并没有选择去找练习的曲目,而是试着将已经烂熟于心的曲目弹奏出来。像跳过了时间一般,一曲演奏完毕,我并没有不适感,甚至在最后一个音符弹响后我才注意到我演奏结束了。

我有些喜出望外,将练习曲目翻出,开始疯狂演奏起来,但或许是用力过猛,不到半小时我就冲进了卫生间,晚餐被我吐得一干二净。尽管如此,我心里依然充满了喜悦。

有好转了啊。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笑着。尽管有些狼狈。

而从那周周末开始,我迟到了快一年的练习也再次开始了。我很自觉地进入练习室摸上了钢琴,而老师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房间外看书或者在后院浇花。

像是怕打扰我一样,明明他是我的老师。

练习室里,琴声悠扬。连续三小时不间断的钢琴练习让我的手已经疲惫不堪,但我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像是趁那排斥感还未到来前疯狂享受着练习的感觉。

“你这几天很拼命啊。”在我弹完一曲后,老师走了进来夸奖我道。

“因为下周就要参加活动了啊。”我有些兴奋地回答。

“活动?”

“嗯?”

“你看上去很期待啊。”他和蔼地笑了一下。

我很期待吗?明明我很讨厌这些事情的。

“看样子有人很期待你的表现呢。那我不打扰了。”

说完老师慢步走出了练习室。

我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停了下来,说服自己这是为了休息一下。手掌上的汗液让我感到有些微凉,却也让我清醒,自从“病”有所改善后,我像渴求着练习,渴求着音乐一样,仅仅几天时间,让我自己也有些吓到。

我很期待吗?

……

……

是的。

单纯因为有个人想听我演奏,单纯因为有个人想看我表演,仅此而已。我想去准备好,想为了他认真练习给他呈现最好的演出。就好像十几年来就为了那一刻一样。

我将手指稍微揉了一下重新放在琴键上,距离下课还有半小时,我想利用好时间。当我再次弹响音符时,脑子忽然像被猛击了一般,强烈的眩晕感与恶心感冲击着我。我几乎快摔倒地冲出练习室。

“厕所在右边。”老师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跑去右边的房间,待到那抵触感彻底消失后再出来。

看来还没有完全好啊。

到了即将上台的那天。我产生了紧张感,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明明已经将要演奏的内容熟记于心,可能是害怕上台后“病”又发作吧。

“有请5号,来自二班的……”

主持人正在介绍即将上台的要表演的人,根据安排,我是第12号,距离我上去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没问题的,就像以前一样,上去一下子的事,何况我已经有所准备了。

“哈——呼——”我像个初次上台的稚嫩小孩一样深呼吸放松着。

随着音乐的结束,5号的表演告一段落,台下响起与前四号相同频率的掌声,说到底也没有人很在意表演的内容吧。我有些安心却也有点遗憾。

“夏堇!等下要不要给你在台下挥这个?”

我回过头,穆栩正挥着一张超大的自己做的海报一脸得意地问我。

这个笨蛋……

“我拜托你等下不要这么干……”我扶着额头说道。

“啊?但我觉得我把你画的很帅啊。”

“我又不是什么摇滚歌手演出,我是弹钢琴的!而且,这样未免太丢人了吧。”

“这样啊,我还想着这样可以帮你炒热气氛呢。”

气氛倒是会炒热,至于是怎样的气氛就不知道了……

“下面有请7号……”

慢慢的,上台的人正一点一点向我推进。面对即将发生的事,越靠近会越紧张,但当近到一定程度后,就会感到放松,或许是物极必反,也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了。

“下面有请8号同学……”

“有请10号……”

“有请……”

我内心逐渐放平,站在后台等待那个数字的到来。手从刚刚的冰凉变得有些温热,甚至在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下面请12号,来自一班的夏堇同学为大家带来钢琴独奏《D小调幻想曲》。”

轮到我了。

“夏堇。”

“嗯?”我被他的声音拦住向前迈出的脚步。

“加油哦。”说完他从后面跑开,大概是回到观众席了吧。

明明这样,我会更紧张啊,笨蛋。

我放松的笑了一下,走上台前。

说起来,后台不是除了演出人员别人不能来的吗,这家伙咋混进来的?

我按照以往的惯例,向观众们鞠躬,接着坐上琴凳,简简单单地调节了一下。

“哈——呼——”

随着第一个音符弹响,我的演出开始了。

我的手指很顺,并没有任何僵硬感,所有的音符位置哪怕闭着眼睛我都记得,停顿与力度都控制得当。这六分钟会像一瞬间一般度过。

至少在前三分钟是这样的感觉。慢慢的,台下有了些声音。

也许是选曲的原因,我的表演比起前十一位同学来得更加不吸引人,没有人会在意台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自顾自的说话。

我有些想往台下撇一眼,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听着,会不会没有在注意我。我的手开始有些无所适从,琴键的位置也让我感到有些模糊。

拜托,不要来啊,不要在这时候……

这六分钟仿佛被拉长了好几十倍一般,每按一次琴键都让我感到筋疲力尽,我甚至在怀疑是否按对。我的头像被丢进深水里完全找不到方向。

结果还是这样了吗?我有些想哭。

“加油哦。”

你真的会在听,对吧,你这个笨蛋是不会骗人的。

“嗯。”

我将眨眼的时长拖长,从视觉上绝断了能影响我的因素,弊端则是所演奏的内容真的需要靠记忆去判断。好在这样我也会将注意力更集中在演奏上。至少能完整地将表演结束。

被拖慢的时间渐渐的回归正常,我并没有像练习时那样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但至少并没有让不适感席卷我的身体。

在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后,我的表演结束了。我起身向着观众席鞠躬,台下响起比前几次更为稀疏的掌声。

果然没什么人在意啊。我有些遗憾又有些安心的想道。

而当我直起身子时,正对我视野的中心,他就坐在那里激动的为我鼓着掌。

或许所有的意义都在于此吧,我的眼有些湿润,内心被欢喜塞满。没有什么需要再遗憾的了,只是因为你,我想我收获了比前十一次更加热烈的掌声。

话说回来,演出结束完以后,他把那张海报硬塞给我了。

“嗯……大号垃圾呢。”我有点无语地看着乱塞进书包的海报。

算了,反正画的也挺不错的。

“刚刚你干嘛不进去买啊,说起来你买了啥啊?”他拎着口袋问我。

“我刚刚想起来准备买什么,不过买的东西我就不告诉你了。”

“把我当外人了吗?”他突然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夸张地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

“拜托……”我用嫌弃的眼神回敬他。

“好啦好啦,不过没怎么见你买书就是了。”

我们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路上的人都向着自己的归宿移动。一些烤小蛋糕的店铺这时候已经开始准备拉下卷帘门了。太阳总是随着自己的性子给这座城市染色。

“要不明天我去你家帮你看下数学?虽然没办法大逆转,但至少可以帮你把基础很快抓回来。”

“这样啊,嗯……”

他像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子。

“算了,我懒。”

你这家伙……

“但你是可以来我家啦,我还蛮想给你看些我放家里画的东西。”他吃着刚刚买的小蛋糕对我说道。

“好吧,那明天什么时候呢?”

“下午吧,我爸他下午才去上班。”

“嗯。”

我们就这样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很开心啊,能在这短暂的三年遇到你,能让我了解我所想要的事物的人。

我回到家中,家里的光线却一反常态的明亮,餐桌上放着一个装生日蛋糕的盒子。

母亲出现在沙发上而没在公司。我看向地板,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画纸和那张皱了的海报。

“堇,过来一下。”

我感到有些发麻,强行挪动自己的腿走向母亲。

“你多久没去过店里了?”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画这些东西的是谁?”

“穆栩。”

“这样啊。”母亲慢慢的站起身,把地上的画纸捡起,接着去练习的房间找出琴谱。

“你对得起我吗!”画纸连着琴谱一起砸在我脸上,母亲歇斯底里地吼着,我僵在原地。

“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啊,我看到你练琴那么痛苦我才不管的,你就这样给我去鬼混吗!”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飘在空中的纸张落地, 心里像死了一样安静。我不知道该自责还是该愤怒,很复杂的情绪充斥在我内心,母亲离我那么近却又远的触碰不到。她就在我面前咆哮着,我却连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大概让她失望了吧,没有一次真的合她心意的长进。奇怪的是,明明被责骂的是我,我却感受不到一点难过的感觉,反倒是母亲在声嘶力竭后像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失声哭泣。

我将落在地上的琴谱捡起,走进练习的房间,将谱放在琴上开始弹奏起来,而这一串行为像设计好一般,连我自己都没有思考为什么会这么做,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般。

第二天,我如约定的一样来到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公园,他也早早的等在那里,拿着他昨天买的杂志。

今天天气并不算好,阴天下并没有任何阳光的踪迹,飘在空中的云一副要下雨的样子。就连空气什么的都有些湿润。

“来了啊。”他从那个拦车器上跳下来,面向我靠近着。

“送你了。”那本仅仅被他翻看一晚上的杂志被他送到我面前。

我感受到疑惑,但就在下一秒,我懂了他这个行为的全部意义。

“抱歉啊,堇,我之后不会再去学校了。”他有些歉意地笑着说道。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声音却像被什么东西锁住一般。或许,问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以后我估计是去学技术什么的了,不过啊,我的梦想什么的还是不会变,所以说,这本书先送你了,以后得是你很贵重的财富呢。”他又在讲他那毫无边际的大话。

换做其他人,根本不会听信你半句吧。

我僵直地站着,将手里的杂志翻开,在第一页上赫然写着你的名字。

你是笨蛋吗……

“谢谢你啊,愿意看我的画。”

你是在感谢我吗,明明应该道谢的是我才对。

“拜拜了哦。”你转身向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跑去。

我还没来得及把我买的礼物送给你啊。

天上开始飘下一些雨水,混合着我的遗憾一起掉进脚下的泥土里。我像做了一场很美的梦一样,不论是画,还是音乐,抑或是你,都陪我美好了好久。

雨并没有下大,很奇怪,在仅仅几分钟的稀疏雨水后,云层被风吹向了其他地方,而在云层后面的阳光透过那间隙露了出来。那面包车已经开远了。

我度过了没有前桌的最后两月,而在那场很重要的考试后,母亲似乎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前往国外,而在她离开前,我再没有碰过钢琴,而她也再没有责骂我什么。

我还是会去店里,有样学样地演奏乐器,却再没有一丝进步,而老师也并没有再对我进行更多的指导。尽管如此,在母亲离开前,她送了我一把吉他。

“不愿意碰也没关系,但我想你可以留着它。”在告别时,母亲对我讲到。

我的“病”再也没有发作一次,或许那片阳光就从那天开始一直留在我心里,陪了我很久很久。

而直到现在,你依然是我演出中最重要的观众。

洋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血妖姬》《仙帝奶爸在都市》《慢穿之璀璨人生》《别追了,我都逃到东京留学了》《影后的嘴开过光》《老实人逆袭2003》《杀神归来有了老婆孩子》《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深夜学园》《离婚后,我从好声音横扫娱乐圈》

目录 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