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痛苦持续了近两小时,船只逐渐归于平稳,解开绳索的瞬间我就瘫倒在地,无法行走,眩晕感仍令人难以忍受,内脏似乎还在身体里转圈,我趴着适应了一会儿,对人鱼之乡的好奇支撑着我扶着墙走下甲板,浑身湿漉漉的李安嵐兄弟二人精疲力尽的躺在那里,很厉害啊,在没做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居然没被拍进海里,李安嵐口耳鼻血丝四溢,声音嘶哑,说话吃力,
“爱丽丝,船长室,带我去。”
李安文翻身坐起,他除了像只落汤鸡倒似乎没什么大碍,
“我来吧,哥哥。”
看着眼前的景色,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沉闷压抑的世界,尘灰色的阴霾天空,漆黑的海水毫无生机,絮状的浮云,分不清此刻是迷离的晨曦还是孤寂的黄昏,海面平静的不可思议,不远处的群岛,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地,拜帕的墓地,水手们也来到甲板上,对眼前的世界震惊到说不出话。
忽然间,黑色的影子撕破天空,一声尖啸从头顶掠过,那是一只巨大的鸟,在缄默者号上空盘旋几圈又笔直俯冲下来,在桅杆处停住,我们才看清她的真正面目,是一只鸟身人面的怪物,她歪过头好奇的盯着我,惨白的面孔没有鼻子,无神瞪圆的黑色双瞳,艳红的眼窝,嘴角微笑的幅度诡异煞人,露出一排如鲨鱼般的尖细牙齿。
“砰!”
医生从船长室出来,手里举着一把口上趁冒白烟的长杆火枪,怪物吃痛哀嚎一声纵身跃入漆黑的海面之下,居然没打死吗?子爵紧跟着换了一身干净礼服出来,
“抛锚停船,全员立即返回船舱底部待命,没有我的许可不得轻举妄动,爱丽丝你可以不用下去。”
医生放下船上的木筏,我与他们二人划到群岛,海水黑得吓人,看不清底下有什么,寂静的海面连一丝风声也听不见,划过去后看得更清楚,群岛环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中间的海面伫立着一根粗长高耸的巨大石柱,石柱的浮雕分为左右两面,飞鸟与走兽,人类与海洋,太阳与月亮,中间还刻有看不懂的字符,左边是一部分人在陆地上与野兽一同跪拜太阳,右边是一群从海中露出半截身子的人与鱼群仰望月亮。
医生领我们划到了最大的岛屿,这里没有树木花草,所有岛都是崎岖嶙峋的礁石构成,岛上能见到一些由石头简易打磨过的怪异建筑,似乎不是用来住人的,岛的背面有水流向内的奇怪洞口,子爵点亮提灯,沿曲折狭窄的水道漂行几十米后视野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天然巨型溶洞,面积显然比在外面看见的岛屿大得多,密密麻麻的尖锐钟乳石悬在头顶,石壁上刻画了奇异的符号与简画,画面似乎描述了洪水泛滥,物种迁徙,神迹降世,潭中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的都是相同的故事,是外面巨型石柱的缩小版。
木筏周边的水面接连冒出一颗颗女性的头颅,与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同那只鸟身人面的怪物一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们几个闯入者,她们的容貌都十分美丽,眼角有一些泛着斑斓色彩的细小鳞片,手提灯照明程度并不好,却还是让我清楚看见了这些头颅从耳后裂开至颈部的几条缝隙缓缓开合,那是,腮吗?
李安嵐收起浆盘腿坐在木筏上,闭眼哼出一段轻柔优美的歌吟,声音在洞中回响,飘渺旷远,凄美空灵,我听过这旋律,在那个村庄的教堂里,医生就是用这声音压制了约书亚的兽化,我曾试着凭记忆去哼唱歌吟,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起初以为是我没这方面的天赋,后来发现奇怪的不在旋律,是音调,节奏中许多音调不是人的发声结构能模仿的,听来更像某种神秘乐器的声音。
水下的人们在听见歌吟后全都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往后退,每个人的表情丰富各异,有的是惊恐,有的是敬畏,有的是愤怒,一个比其他人拥有更高贵身份的女人来到我们面前,伸出带璞的双手扒在木筏边,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托出水面带到木筏上来,我终于看清了她们藏在漆黑水面之下的身体全貌,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鱼,赤身裸体,或许是不经阳光照耀,颈部以下的部分白得可怕,肌肤呈半透明状态,隐约可见里边的血管与骨骼,这个遗世独立的传说种族,人鱼,在公馆工作了那么长时间,我自认为现在对神秘事物的接受能力还算不错了,但是亲眼所见人鱼所带来的震撼还是一时无法适从。
她哼出一段与李安嵐歌吟相似却不相同的旋律,音调急促,汹涌澎湃,似乎在控诉我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医生用相同的方式回应她,音调更加婉转,使我确信,这是人鱼的语言,我听不懂也无法理解,只能从表情判断一些模糊的内容,我看了眼不耐烦的李安文,
“子爵大人,您也会吗?”
“怎么?指望我给你翻译翻译?想的美!我听得懂,但没法说,顺便一提,她们当中一部分有学识的,可以听懂我们现在用的语言。”
我就这么郁闷的听她和李安嵐互唱了几分钟,歌声始终让我保持着一种飘飘然的状态,水里其他人鱼也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起来,这时,木筏上的人鱼不知道说了什么,医生没有像刚才一样很快接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子爵用力的把手杖戳在木筏上,愤怒的说,
“少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下贱东西。”
对方被吓得猛然一颤,表情委屈巴巴的,似乎随时准备跳进水里逃跑,医生伸手阻止子爵继续发脾气,
“安文,没关系,毕竟我们有求于人。”
“那也不能作为她们狮子大开口的理由。”
“好了,安文,没事的。”
说完,医生答应了她们的要求,人鱼从同伴那里接过个拳头大小的空海螺壳,恭敬的捧在手中。
李安嵐在衬衫口袋里取出一把折刀,毫不犹豫割开手腕,顷刻间血流如注,人鱼急忙伸过手中的海螺壳接住,摆一张臭脸的子爵提着灯不再说话,交头接耳的人鱼们也瞬间安静下来,用异常渴望且神圣的目光盯着盛血的海螺壳,周围陷入了一种短暂奇怪的平静,昏黄的灯光,猩红的血流,漆黑的水面,不详的三色交织相映,既庄严又怪诞。
血液填满了海螺壳,李安嵐简单止血处理了伤口就躺下了,面色苍白,疲惫不堪,
“不好意思,我得休息一下,安文,剩下就交给你了,别耽误太久。”
“没问题,放心睡吧,哥哥。”
医生很快睡着了,水里的人鱼群让出一条道,子爵把提灯递给我,划浆进入溶洞深处,为了不那么无聊,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医生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故事,李安嵐是被这个种群的公主请来的,起因是人鱼公主偷跑去外面的海洋玩乐,碰巧救起了一个落水晕厥的贵族男子,碍于身份,人鱼公主并没有让男子知晓这件事,可她自己却难以自拔的爱上了这个英俊的男人,愈发频繁的溜出去偷看,更愚蠢的是,她渴望与男子相爱,便委托伊莎贝尔赐予双腿,身陷诅咒的伊莎贝尔无能为力,这个委托就移交到李安嵐手上。
巫术与诅咒本质上是相同的,越强大的巫术,副作用就越大,踏上陆地后的每一步行走都会伴随剧痛,并且当她死心绝望时生命也会走到尽头,李安嵐再三向人鱼公主确认,
“即便如此,您还是要去见他吗?他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是的,我爱他,甘愿放弃一切,甘愿忍受痛苦。”
劝不动就没办法了,实施巫术的全过程充满剧痛,作为代价,李安嵐收走了她的声音,这就是为什么医生可以哼唱那种摄人心魄的旋律。
我很在意故事的后续,但是子爵现在没空给我讲,木筏靠岸了,一个铺满鹅卵石的椭圆形孤岛,鹅卵石上蜷卧着什么巨大的东西,为了看清楚,走近后我高高举起手中的提灯,那竟然是一具庞大夸张的人鱼尸体,比缄默者号还大,单鱼鳞的直径都有我直展双臂那么长,既然被称作拜帕的墓地,这是谁的尸体就不言而喻了。
子爵用手杖吃力的撬开一片鱼鳞,
“爱丽丝,蹲下,把你碍事的头发撩开。”
我蹲下身摘了发卡,子爵用手杖尖端深深插进拜帕的鱼身中,抽回手杖后插口流出了绿色粘稠的油腻液体,难以言喻的腐烂恶臭味也随之袭来,子爵皱眉紧锁,看了眼躺在木筏上的李安嵐,叹了口气,伸手接住尸液,以极快的速度拍在我的丑脸上均匀涂抹开,我还没来得及震惊,脸就传来一阵强烈刺痛,像被无数虫子撕咬啃噬,本能的试图逃离,李安文及时按住我的肩膀,
“停滞。”
简短利落的一句话却无比威严,我竟真的无法动弹,想起伊莎贝尔大人说过,子爵释放魔力的媒介是声音,头一次体验到中了魔咒的感觉,子爵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接过尸液涂在我的半张脸上,感觉刺痛与腐臭味都蔓延到脑子里了,令我近乎昏厥过去,糟糕透了。
“可以了,安文,谢谢。”
“不客气,只要是哥哥吩咐的,什么我都会去做,如果能给点奖励就更好了,嘿嘿。”
“哦?你要什么奖励?”
“跟哥哥一起洗澡!”
“免谈,想都别想。”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挤压着手腕的伤口,几滴血落进我脸上的粘液中,那种刺痛感瞬间消失了,子爵的定身魔咒也解开了,随后他又用绷带严实的将覆盖粘液的部分紧紧缠住,李安嵐看了眼怀表,
“时间不多了,得再快点。”
回到缄默者号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进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墓地后李安嵐一刻也不停歇,船舱里的水手们个个脸色惨白,说话口齿不清,眼睑泛红,皮肤上长出一层稀薄细小的黑色羽毛,李安嵐告诉我,这里的环境会随时间逐渐侵蚀人体,不赶快出去的话,水手们的下场就会变成我们起初看见的怪鸟,我检查了下自己手臂,
“为什么我没事?”
“你喝过我的血,对侵蚀和毒素有抗性。”
???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毫无印象?”
“找金丝雀小姐的那晚,我不是在酒馆请你喝了一杯嘛。”
可恶,混蛋医生果然在酒里下毒了,以后要多加防范了,
“……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子爵大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满的看着我,
“爱丽丝,能获得哥哥的赐福你就该感恩戴德了,换作一般贵族,这句发言就足以让你登上绞刑架。”
“……对不起,子爵大人,医生,我失言了。”
李安嵐在一旁跟水手们一起收起船锚,
“哈哈哈,安文,别吓爱丽丝了,我们还赶着出去呢。”
脸上的绷带要一个月后才能取下,奇怪的是,回程的航行中我们并没有遇上来时的狂风巨浪,云层散开,月亮正明晃晃的挂在头顶的天空,海面与天空不知何时恢复了蔚蓝色,我学着子爵的方式辩识了出来的路线,回头看去,远处依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暴巨浪不止,拜帕的墓地,什么传说中的秘境藏宝地啊,那鬼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第二次。
回到公馆,丽娜总管贴心温柔的迎接我们,并疑惑着抛出了一个尴尬问题,
“伊莎贝尔大人呢?”
我跟李安嵐面面相觑,坏了,我们把大猫咪忘记在缄默者号的储物间了,她长时间躲在粮食堆里睡觉,一点存在感也没有,我不得不回缄默者接伊莎贝尔,她趴在木桶盖上睡眼惺忪的问,
“到人鱼墓地了吗?”
“……已经回到家了,伊莎贝尔大人。”
她自进了船舱以后就一次也没出来过,大猫咪怎么可以懒到这种程度?
明明在航行的途中非常思念贝拉小姐,想着见了面要好好说清楚的,可真见面后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屡次想要叫她的名字,微张的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贝拉小姐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整体消瘦了一圈,她还是会对我微笑,可也仅此而已,伤害了她的心意令我自责懊悔不已,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
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烦躁悲伤的情绪重重压着我的胸口,我起身点亮蜡烛,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穿件外套去找贝拉小姐,正当我准备打开门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传来轻弱的询问,
“爱丽丝,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醒着呢。”
虚弱的声音令我心痛不已,贝拉小姐本是一个坚强美丽的人,我竟把她变成这副可怜模样,所谓爱情,就是彼此相互折磨吗?这和水手长说的不一样,是我做错了吗?我打开门,穿着单薄睡衣的贝拉举着烛台,茫然失措的看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开门,走廊的冷风吹过她原本坚韧美丽的身躯,我鼻子一酸,一把将她拉进屋里,关门挡住不识趣的寒风,夺过她手中的烛台放在桌上,回身直面她,哦不,仰视,我比较矮,
“为何连外衣也不披?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爱丽丝,我是来告别的,离开前想最后见你一次,我对你做了非常过分的事,令你这般讨厌我,真的很抱歉,我会离开的……你受伤了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伸手想要触碰我脸上的绷带,我并没有避开,她却在即将碰到我的时候停住了,我及时握住她试图缩回去的手,放在我的胸口,
“贝拉小姐,我才是那个不擅长表露心意的人,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深爱着你,害怕面对这份感情的我,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胆小鬼,我想知道,你愿意继续爱我这个胆小鬼吗?”
“永远愿意。”
我们忽然紧紧相拥哭泣起来,这段时间积蓄在二人心底的委屈与思念瞬间释放出来,真的哭了好久好久,哭完后,贝拉小姐打算回房间休息,我眼疾手快的将门反锁上,
“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逃走的。”
贝拉小姐羞涩的问,
“可以吗?”
我点点头,她轻而易举的将我抱到床上,在她俯下身要吻的瞬间,我视线的余光中捕捉到窗外的花园,一双狡猾的碧绿双瞳正兴致勃勃的注视着我们,好啊,可恶的坏猫咪居然在偷看,我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贝拉的红唇上,
“请等等,可以先把窗帘拉上吗?蜡烛也灭掉吧。”
“嗯,当然。”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肆意放纵着原始欲望,贪婪索取对方的气息与宠爱。
“不好意思呀,我的床比较窄。”
“那我可以再贴紧些吗?”
“乐意至极!”
……
清晨起床,贝拉小姐还没醒,我蹑手蹑脚的洗漱穿衣,离开前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在走廊中遇见了约书亚,奇怪的是,他没有给我好脸色,我来到休闲室,晨曦的暖阳透过玻璃窗铺洒在地,子爵与医生在专心致志的下棋,我煮了红茶过去,瞧见二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便关切的问,
“早安,医生,子爵大人,昨晚没睡好吗?”
子爵白了我一眼,懒得搭理,李安嵐则一副努力憋笑的模样,总管急忙把我拉到一旁,
“爱丽丝。”
“是的,有何吩咐?”
丽娜作了一次深呼吸,
“咳咳……我不过问你和表妹的事情,但是,那个……你宿舍隔音不是很好……”
“嗯?”
丽娜涨红了脸,非常羞耻的说,
“就是……请你们晚上动静小一些,至少不要打扰主人们休息。”
?……!!!
这时轮到我满脸通红了,将语气压得低如蚊蝇,
“真的……很大声吗?”
丽娜总管移开目光点了点头,我拍了下前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去采买午餐的食材了。”
厨房里,吸嗨了猫薄荷的伊莎贝尔正满地打滚,看到我去拿菜篮,还不忘停下来调侃一番,
“啊,爱丽丝,早安,听起来我们的小女仆昨夜过的很开心。”
“……伊莎贝尔大人在花园偷猫薄荷的事我会如实汇报医生的。”
真是的,一个个都烦死了,虽然羞耻得要命,但是内心却非常甜蜜充实,我极少有这样真心实意的笑容。
之后丽娜私下找贝拉商量过,从今天起,我就搬到贝拉小姐的房间休息,嗯,与简陋的宿舍不同,客房隔音很好。
因为关心人鱼公主的故事,我时不时就缠着子爵打听后续,大概是被我扰得烦了,子爵扔给我一张华美的邀请函,
“那么在意的话自己去看,那时间我要陪哥哥去皇家剧院,没空,你代我们参加,礼物就和丽娜一起准备。”
“我怎么分辨谁是她?”
“你看见了自然会明白。”
这是婚礼的邀请函,时间是后天,地点在港口城市的大礼堂,人鱼公主要和爱人结婚了吗?我邀请贝拉一同前往,她欣然接受了,不过我得也陪她顺路去寄一封信。
出发前夜,医生把我叫到书房里,他借给我一把旧匕首,说他就是用这匕首割走了人鱼公主的声音,如果人鱼公主想返回大海,只需用这把匕首亲手刺死她的爱人,双腿的诅咒就会消失,我听的莫名其妙,但还是收下了匕首,联想起以往李安嵐的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婚礼当天,贵族的亲朋好友可不少,礼堂内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还请了昂贵的乐团来演奏,我注意力都放在长桌中形式各异的奢侈甜品上,但我是代表子爵来参加的,不得不克制一下,配合这些繁琐礼仪。
为了防止贝拉小姐的美丽抢了新人风头,我为她挑选了相对保守的礼服与配饰,结果穿起来还是漂亮非凡,没办法,将就着穿吧,总不好再给她穿裹尸布一样的修女服,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前来搭讪贝拉的男人也络绎不绝,我光是打发他们就费尽心思了,不行啊这样,还得去找人鱼公主。
正当我焦头烂额时,乐团的演奏突然换了欢快急促的风格,我望了眼怀表,离新人宣誓还早着,礼堂中的客人们开始翩翩起舞,扫视一圈下来,视线定格在礼堂边缘孤独起舞的一位淑女,一身绯色长裙,仪态优雅,步伐轻盈,舞姿闲婉柔靡,每个动作都自然流畅,轻缓平稳,如水中来去自如的鱼儿一般,但这与正在演奏的乐曲风格背道而驰,一定很痛吧。
我走近看清她脸上的微笑,心里猛然一颤,悲怆恐惧的即视感袭击了记忆,我确信自己曾几何时见过一模一样的微笑,在仲夏夜清冷的湖边,在玛丽的脸上,不同的地方在于,那时我尚为知晓爱是何物,我牵着贝拉的手找了就近的圆桌坐下,安静的看着她的舞蹈,怀表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像是宣告死亡的倒计时,终于,她的舞步也随音乐停止凝滞在原地,现在到了新人宣誓的环节,客人视线都集中在即将接受祝福的二位新人身上,礼堂内的氛围变得庄严肃穆起来,唯有未跳完一支舞的她缓缓向外走去,我也起身跟上。
礼堂外,她平静往着港口的海面,似乎思绪也同视线一起沉入海里,可是,我并没有在她眼睛里看到绝望,这是怎么回事?我认错了吗?为了确认这件事,我上前打招呼,她惊讶的看着我脸上缠的绷带,仿佛看穿了藏在绷带底下的东西,我指着海天一线的远方,问她是否来自哪里,稍迟疑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我把旧匕首塞进她手里,
“杀了他,你就能回家,只要你愿意,我会倾尽全力协助你,给你创造机会。”
她摇摇头,毫不犹豫的将匕首还给我,我实在不能理解,愤恨的问道,
“为什么?你不觉得不甘心吗?不觉得后悔吗?你舍弃一切走上地面,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缓缓摇头,低垂的深蓝眼睛不带丝毫光泽,她微笑着抬起我的手,在我手心中写下两个词,
“谢谢。”与“永别。”
阳光照耀着人鱼公主从容不迫的微笑,我能做的竟只有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逐渐变得透明,化为五彩缤纷的泡沫随风飘去,飘向大海,飘向远方。
阳光明媚的日子,心里却下起了雨,我一头扑进贝拉怀中,紧紧抱着她,
“贝拉小姐,你不会让我变成她那样的,对吗?”
贝拉温柔的抱住我,却什么也没说,我看不见她的神情,
……
“回答我。”
她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爱丽丝,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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