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虽然公孙弥说了一些漂亮话糊弄了过去，但在气氛冷却之后，还是有些小尴尬的。
毕竟身子骨回荡的余韵，终究是由不得人；一些浑然湿透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遮蔽的。
好在琳娜没说什么，默默地帮擦去那些痕迹，眼神如从前般纯净、平和。
她接受小弥的一切，不论是已知的、还是未知的。但只要是小弥表现出的，她都可以接受。
今天是魅魔也好，明天变作了其他什么也罢；只要是小弥，便足够了。
在这般眼神的注视下，公孙弥只觉得没由来地心虚。
总觉得——不接受现实的人，似乎只有她自己罢了。
她不接受自己是女生的事实、亦不会坦然接受血脉所带来的天赋。
但……但那又怎样？这又不是什么正确或错误的东西，而是属于个人的选择题；她就是不接受，一点也不！
一天过去。
吃过早饭，琳娜轻咳一声道：“小弥，我今天要去做一些任务，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如果你饿的话，可以定个外卖。”
“知道了。”公孙弥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被饿着不成？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在琳娜出门后，她便强忍着双腿的乏力感，来到了北郊武道场，继续和方瑜学习刀法。
至于魔能转化，她是不会再轻易使用了。
如果再把自己累瘫的话，又要被琳娜贴身照顾，亲密接触肯定是避不开的。
要是尾巴再肆意乱窜、再闹出一次乌龙，恐怕就不会再有用漂亮话糊弄过去的机会了。
所以必须小心。
但不用魔能转化，即便是三斤重的新手刀她都有些吃不消。
好在方瑜有所准备，他去隔壁院子里，用一根棒棒糖租到了小朋友的玩具刀。
公孙弥：“……”
作为武道场中唯一一名拿着玩具练刀的法师，她吸引来了很多目光。
“哟，闺女，这宝刀可稀罕得很呐！”
“红黄相间、塑封质感，定是大家之作。”
“这女娃子耍刀还是有几分模样的。”
维持场地卫生的保洁大爷忍不住逗趣几句。
看在他们是老人家的份上，公孙弥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苦着脸，默默练刀。
这般苦哈哈的神情，倒是和方瑜有些神似。
不动用魔能转化、没有强悍的力量辅助，虽然一招半式间发挥不出威力，但就是在这不重杀伤而重神韵的练习中，反倒让她领会了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方瑜口中所谓的地煞星，其实并非是真正的星辰，而是某种天赋。
毕竟这里不是地球、不是那个熟悉的宇宙，自然也就没有熟悉的一百零八星辰。
地妖星、地幽星确实对应了她的两个技能：嫁梦与取月无光。
随着对刀法的理解深入，挥舞间，总觉得构造梦境的力量蠢蠢欲动。
觉察到变化，她不由得有些好奇方瑜的星辰是什么，于是问道：“方瑜，响应你的地煞星是什么啊？”
方瑜正在挥刀的手微微顿住，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是地藏星、地察星、地孤星……都是一些和命理有关的星辰，涉及庞杂，不太好解释。”
他突然笑了笑，自嘲道：“不过我虽被命理星辰响应，却是无法左右半分自己的命数，只能稍加掩盖……倒是唏嘘。”
命理星辰？
公孙弥疑惑道：“那我的星辰是和什么有关的？”
“不知道。”
方瑜耸耸肩，解释道：“之所以知道我的星辰与命理有关，是因为它们反馈给我的力量中包含有相关的东西，所以才能知悉。
不过即便是同一颗星辰，对不同人的响应亦是不同的。你的星辰是什么类型的，只能由你自己去探索。”
“是么？”
这小小的刀法，竟能有如此千变万化之妙？听起来已是有些神叨。
公孙弥不得其法，于是接着舞起玩具刀来。
蓄势、踏步、劈砍……
这刀法，需要将蓄势之法练作本能，每一刀斩出都要附着积蓄下来的势。在此基础上，不断叠加刀光，越快越好。
若是能在瞬息间叠加斩出十八刀，十八道刀光合而为一，那便是小地煞境界。
在此之上，还有半地煞、满地煞、浑天罡、净天罡等境界。
至于这些招式是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无法突破小地煞境界。”方瑜语气略有无奈，甚至连一个想象都无法给出。
因为每当他准备斩出第十八刀时，便会有死气冒出、将此前积蓄的势破坏殆尽；小地煞境界都无法突破，又何谈更高的境界？
“你的骨髓无法恢复么？”
“嗯。骨髓枯竭，是最后一点根都散了，自然没有再生的希望。
就好比一个没有鱼的鱼塘，装修再怎么豪华，也不会凭空出现生命的迹象。
但倘若能够有几尾鱼存在，不消几个年头，便又可以生机盎然。”
“也就是说，你只需要几只‘鱼苗’，便能够恢复骨髓？”公孙弥倒是乐观地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信息。
这不是有恢复的办法嘛，又怎么能说无法恢复呢？
“不错，只要能让枯骨中生成半点骨髓，那么骨髓便会生生不息地韵养出来。”
方瑜摸了摸手中布满岁月痕迹的刀囊，眼中透出几分怀念，轻叹一声：“不过太难、太难了。这是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寻常人触不到。”
刀骨里的骨髓可不是寻找匹配型、做个手术移植一下就能修复的。
它已经超脱出生理、来到了更高深的领域。除非有大能愿意为他出手续髓，否则便只能这般空空如也下去。
见公孙弥还想说什么，方瑜笑着打断道：“行了，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可别练几刀又把自己累趴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骨髓空乏，早在无数个日夜中习惯了，此刻倒也不用让她来安慰自己。
闻言，公孙弥朝他挥了挥刀，似是在威胁他不要揭自己的短。只不过凭那花花绿绿的玩具刀，实在是让人无法生出害怕的情绪。
两人叨念一会，又继续练习。
不多久，方瑜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他停下挥刀，看了一眼信息后，对公孙弥道：“公孙同学，你应该‘还没有没去过’空间域吧，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空间域？我们能进去么？”公孙弥有些疑惑，方瑜发来的压缩包中，不是说非武科班学生进入空间域有很大限制吗？
“那些限制是针对高危险度的外道域而言的。我们去一些相对安全的同道域，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限制的。”
毕竟同道域是受联邦管辖、亦或是极为友好的空间域，除去栖息的魔物外，基本无甚威胁。
而且同道域内法则稳定，一旦发生争斗，很容易溯源，所以不必担心其它冒险家见财起意，安全性很高。
“也行，那我们去进去干啥？”公孙弥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也好奇得痒，但方瑜干嘛非得挑这时候呢？
只见方瑜晃了晃手机，里面有一条消息：【猛牙野猪獠牙，需求量400，单价30联邦币。】
哦，原来是准备去赚外快。
“怎么样？赏金可以分你一半。”
“赏金无所谓，主要是对空间域有些好奇。”
方瑜闻言笑道：“那出发？”
公孙弥抛下玩具刀，“出发。”
两人都是直性子，没什么拖沓，做好决定之后很快便出发。
………………
3危险度，旧荒同道域。
呜——
小镇之中，警报声四起。
“快跑，魔物袭村了！”
“铃兰之森暴动，速速汇报主域，请求镇守军支援！”
“该死，以往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今天就暴动了！？”
簌簌，簌簌！
大片的灌木丛被压倒，落叶四散。如同被舰船斩开的海面，朝两侧匍匐而去。
一群群绿皮矮个、长相丑陋的哥布林从铃兰之森走出。它们下肢极其瘦弱，几近皮包骨头，仿佛一脚便能踩断那脆弱的胫骨。
但与瘦弱下肢不符，这群哥布林的上半身壮实得过分。
胸肌硕大，隆起的肱二头肌上鼓动着条条明显的血管，充满了力量感。
它们背着一箩筐的粗制武器，目光贪婪而好色地盯着每一名慌不择路的村妇，透出几分癫狂与混乱，哈喇子直流。
“嘎嘎，嘎嘎嘎嘎嘎噶！”
见人群逃散，哥布林们怪叫着，用肌肉壮硕的手臂扣住石斧，朝前方狠狠一甩！
石制飞斧在空中切出呼啸的风声，拉出一道夸张的抛物线，远远地朝人群袭去。
稍有几分实力的小镇居民留下殿后，手持铁镐亦或是铁锹，尽全力为其他人挡下飞斧。
可他们毕竟只是附属的同道域，居民的整体实力远远不如主域中的冒险家。加之本就是低危险度的空间域，防御措施较少，很快便落了下风。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斧头，仅仅一个照面，便有数人被命中，血液四溅。
若仅仅只是哥布林投掷兵，他们还能阻挡一二。
但随着哥布林不断涌出，数十道巨大的身影渐渐显现在众人眼中。
那是身高超过六米、浑身堆满脂肪的巨人哥布林！它们皮糙肉厚、力大无比，肩上扛着的粗制斧头都有三百斤重。
这是盘踞在铃兰之森最深处，等级高达lv.12的怪物！
面对它，即便小镇民警取来传统的动能枪械，也无法造成真正的致命伤发，反倒容易让它们陷入暴动之中！
一众居民见到巨人哥布林，顿时两股战战心下犯怵，原本燃烧的战意冷了大半。
“先、先撤退吧。镇子里还有一些火炮和炼金战具，只要支撑到主域驰援，就能得救了！”
“对、对啊，我们即便一股脑涌上去，也不是巨人哥布林的一合之敌，先回去吧！”
说罢，居民们丢下手中的重物，开始往小镇逃去。
眼见有人带头逃跑，实力本就不高的居民士气也不断回落，仅仅坚持片刻后，便丢盔弃甲、争相逃回小镇。
没人殿后，那飞斧顷刻间便突破防御，狠狠斩进数人的后脑之中，当场毙命！
而越是伤亡，这群人逃得便越是飞快，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成为哥布林的目标。
此前在田地间玩闹的孩童们很快便被大喊大叫的居民们超过，落在了后面。
一名小女孩慌乱间，被脚下的土坑绊倒，小小的身子摔在一地泥泞中，碎石渣戳破了她的膝盖，血流不止。
被划破的细皮嫩肉，不断地朝脑海中传递着痛苦的信号，折磨得她直不起身、追不上方才还一起躲猫猫的伙伴们。
“呜呜呜……”
“快起来！”就在这时，一名小男孩脱离了人群，跑到她的身边伸出手。
还不待女孩反应，她便看到一把划痕斑驳的石斧，在天上打着旋、朝男孩的后脑勺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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