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重走一遍
“这是幻境......”李落回过神来，灯火通明的闹市、人群在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贩、商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时不时有几个烟花在夜空中炸响......
这里是繁灵城，李落看着不远处李府门口那个佝偻的老头想到，还是六年前的繁灵城。
那个老头是李落的老仆从，六年前被她赶出去的，她还记得。
她转过身来，发现自己对面飘着着一个小男孩，是那个贱女人的儿子。
“在这个身体里苟了那么久，你可算出来了。”她冷笑着，手上出现了一把长剑，毫不犹豫地向李悔斩去。
周围的人们被吓得纷纷躲开，谁也不想被李落的长剑给伤到。
剑刃却是被迫在李悔头顶上方几厘米处停下了，无论再怎么使劲也伤不到他。
李落表情阴晴不定，因为是夺舍的原因，她和李悔两个人出现在了一个幻境当中，而在这个幻境里能存活下来的只有一个灵魂。
她收敛杀意，伸出手去尝试触碰李悔，却发现手总是在距离她几厘米远的地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被挡下。
该死的，只能看着他在这站着，却是杀不掉他。
面前真正的李悔却是有了反应，那张猴子脸抖动了几下，眼睫毛微微颤动。
他要醒过来了。
幻境中的一切很有可能被千水河的那群人看到，自己夺舍的秘密绝对不能被发现......
李落立刻催动术法，让自己变成李悔的样子，两个李悔蓦然出现在了幻境之中，“李悔”立刻跑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李悔苏醒过来，刚刚的他将过往的记忆都重新回溯了一遍，按理来说幻境该结束了.......
他在街面上站定，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这里是繁灵城？
自己......回来了么。
可自己不是被夺舍了么，怎么还能自己控制身体？
李悔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在千水河学院布下的环境之中，再一次仔细地观察周遭环境。
啊，那边是李府，出现在门口的......是二姨妈，她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难道这是过去的繁灵城。
厌恶的看了一眼李府，他连进都不想进去。
李悔向着记忆中自己与母亲独自生活的出租屋跑去。
希望......希望......
......
李落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脸上狞笑着。
没什么，她只是来到了李府，然后亲眼看着过去的自己摔了一跤，过去的李落身上的伤口同步到了她的身上。
李落没有暴露身形，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干掉了过去的李悔那么现在李悔的灵魂也绝对不会好受。
那么很简单了，结束幻境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到过去的李悔，然后干掉他。
但是同理，如果李悔杀掉过去的自己，那么她也会死。
但是局势对李落而言是不利的，因为如果李悔知道这一点，李悔能找到过去的她但是她却找不到过去的李悔。
李落在屋檐上看着因为摔倒对着侍卫们大发雷霆的自己，脑内迅速盘算着。
......
刚到出租屋的李悔正好碰见了那一幕。
他在出租屋门口处站定，随即听到了那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过去的自己把母亲递给自己的糕点打翻，向母亲喊出了让他懊悔终生的话。
不一会儿，过去的他从屋里冲了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满眼含泪的李悔与自己擦肩而过。
李悔慢慢走进屋子，屋内还是那熟悉的小木桌和木板床，旁边的小火炉上架着一个黑色的铁锅，破旧的衣柜里放着母亲的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
再往里走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正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将糕点从地上拾起来，很慢很慢的放进嘴里，她额上的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面容。
母亲以往都是这样，每当有人骂她，她总是不理不睬，就好像骂的不是自己一样，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出现任何波动。
或许是骂的人太多，已经麻木了吧。
可是，现在跪坐在地的她......手在抖啊。
抖得是那么......那么地......
“母亲......”李悔干干巴巴的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就像是几千年没喝过水一样，别扭至极。
时隔多年，这个已经长大许多的猴子脸少爷再一次喊出了这个作别已久的词汇，对他而言，这个词汇是那么的僵硬、虚幻......
却又那么的温暖。
地上的女人抬起头来，她的嘴角还挂着一点芝麻碎屑，脸上是悲痛欲绝和不可思议混合的复杂表情。
李悔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逐渐变成了抽泣。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衍生出来的虚妄，真正的母亲是听不到他这声对不起的。
他素来讨厌自欺欺人，而他这一遍遍无力的对不起，又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呢？
碎裂在地上的瓷器碎片深深地刺入跪在地上的膝盖，血液流淌出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糕点染红。而李悔仍是不知不觉，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就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面前消失。
许久后，李母轻轻推开自己怀中的男孩，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轻轻问道：“你是......小赐？”
李赐，他从前的名字，因为在李母看来，李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当年的李母被山贼所掳，玩弄后被低价卖到了妓院，而李赐是她的第一次怀孕，她背负着骂名与希冀，坚决逃出妓院将李赐生了下来。但因为无力赎身，只能在逼迫下再次回到妓院。
李母从未后悔当时的决定，因为那个男人曾经说他会为她赎身，会解救她出苦海，会......
于是李母等了许久许久，直到生下李悔，方才绝望。
“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李悔喃喃着，在泪水和激动的装饰下，他本就不算好看的猴子脸变得更加可笑。
他不敢看自己母亲的眼睛，他不想在母亲暗淡的眼睛中看到过去那个无知恶劣的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妈妈不在意的，真的。”她的脸上露出笑意，温柔地说道。
可是您的声音.....在颤抖啊，您知道吗？
“小赐，你为什么长大了？”李母小心翼翼地问。
李悔虽知道眼前的一切均是幻境，但他仍旧耐心地给母亲讲述着，从他到了李家、遇见小秋可、再到千水河学院的招生测试。
他避开了李家对他的恶意与冷落，避开了谩骂与陷害，只挑开心的地方给母亲讲述着。
很快，便讲完了。
“我的小赐长大了呢，变得那么厉害。”李母暖暖的笑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李悔刚刚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幻境又怎样、自欺欺人又怎样。眼前的这个母亲，仍旧是记忆中的感觉，仍旧那么的温暖。
李悔再次抱住母亲，就像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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