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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价值

第十七章 价值

在那之后,骑士先生带着我一起去到楼下。

我终于能看清建筑一楼的构造。

那是一个空间很广阔的大厅。在略显阴暗的大厅内。

雨水气息浓厚。

大厅摆着桌子,椅子、架子,壁炉、还有各种各样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群身穿好似中世纪骑士团服的人聚集在一起,这些人都是男人,除了我之前就见过的凯恩和凯特兄弟外。其余人的身上大多穿着红色的服装,也带着血色的面具。

在这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些空盘子和空饭碗,看上去他们已经吃完饭许久。

而在红衣帮里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是一个相貌清秀、小白脸一样的年轻男人。他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被男人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将身体紧贴在骑士先生旁边。

而除了那些穿红衣服的人外,还有一个醒目的白衣老者。

老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并没有和其他人坐在一起,而是单独坐着。他表情懒散,遥望着门外的暴雨倾盆。

一楼的门敞开着,所以偶尔会有些泥水被雨点砸起脏到老者的裤脚,他也不在意。

而在老者的怀里抱着两杆晾衣杆似的、好像刀一样的武器。

看上去有些危险。

听到我们下楼,老者的视线才从屋外回归到室内,继而他发出爽亮的笑声:

“啊哈哈。这是什么打扮?邓肯子爵,这就是你一直担心的那个吸血鬼?老夫看这小姑娘倒是挺可爱的嘛。”

老者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可能是因为我的衣服穿的太多、打扮比较怪异吧,他面带笑容、不带恶意的对我提出评价。

“哼。”

与老者态度相反的,是另一边一个小白脸一样的红衣男人。

红衣男人见我下来,眼角微微颤动,他冷哼一声:

“谁担惊受怕了?区区一只异族而已。我只是想要提醒某个连封地都没有的乡下男爵,不要因为善心,而丢了性命。谁知道她现在的这副样子是不是伪装出来的?也许她是想要降低我们的警戒心呢?”

说完,红衣男人瞥了一眼拉着我手的骑士。

听声音和说话的语气,他应该就是那个冷血男人了。

果然相由心生。冷血男人的长相也是一副刻薄的模样。

我在心底对冷血男人默默作出评价。

同时我也咽了口唾沫。

如今的一楼大厅。除了凯特和凯恩,其他的所有人,无论是坐在阶梯上的那位白衣老者,还是对我眼神不善的那个冷血男人、以及坐在冷血男人四周的那些同样身穿红衣、还带着血色面具的男性,他们手边都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看上去十分危险。

太多的陌生人。

让我的脑袋又生出恐惧的情绪。

呼吸加速许多,退缩的想法渐渐出现。

不过好在这一次,我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我握紧骑士先生的手。

而察觉到这一点,骑士先生微微是一愣,随后也将手稍微握紧,算是回应了我。

“没关系的,兰小姐。有我在。”骑士先生温婉地对我说道。

虽然他的脸庞一直隐藏在青灰色的头盔下方,但瓮声瓮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骑士先生安慰我不要害怕,因为手上穿着铠甲,所以他在握住我手的时候,就好像怕伤到我似的,特意控制了力道,小心翼翼。

他手上的铠甲的确很硬,不过我也带着棉手套,所以,我并不感到难受。

相反,还有些舒心。

我继续拉着骑士先生的手,就这样跟着他一起来到凯恩和凯特面前。

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双胞胎,在看到我时还是有些紧张。

“你、你好。”

凯恩和凯特有些不知所措地向我问好,看得出来,他们对我‘吸血鬼’的身份还是有些恐惧的。

只是因为骑士先生就在身边,他们才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惧怕。

所以我该怎么办?这时候该向他们问好么?还是该解释我不是吸血鬼的事实?

虽然我很想和他们解释清楚,但如今大厅内的许多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事实上,在我走出楼梯的瞬间,我就已经成为全场的焦点。

心情越来越紧张。

我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骑士先生、以及那名看不透的白衣老者以外。

其他的所有人——也包括凯特和凯恩这对兄弟在内,都是对我抱有警惕的。

那个冷血男人更不用多说,他对我的恶意是最大的。

所以我必须说些什么,以证明自己没有危险性。

必须要想办法,和他们拉近距离。

如果仅仅是靠着骑士先生保护我,那我不光会给他添麻烦,就连我自己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证。

万一连骑士先生都将我视为麻烦,把我抛弃了,就不好了。

所以,必须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各式各样的想法在我脑中飞来飞去,我的大脑快速转动,突然,一个奇妙的办法出现在我的脑海。

“那个…老先生。”

我没有选择与凯恩、凯特进行交流。

而是直接转过头,看向坐在门口那位很神秘的白衣老者。

“哦~?”

老者似乎对我向他搭话也是意外,挑了挑眉毛。

“怎么,小姑娘,有什么话是想要对老头子我说的吗?”

老者笑呵呵的捋着自己的白胡子,似乎也很好奇我想要说什么。

嗯。没事的。

哪怕说错了话,也有骑士先生在…

于是我又更加用力地握紧骑士先生的手,鼓足勇气,然后说道:

“老先生…你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就是那个,你说你追丢了山贼的故事…”

“…我是知道那些山贼,他们的营地在哪里的。”

“因为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所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在我说完话、紧张地咽下唾沫后,我发现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安静了。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刚才的那几句话会有这样的影响。

仿佛世界上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除开门外依旧不断坠地的暴雨声响,如今的大厅简直是静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原本我只是想要表明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

我不是异族,不是吸血鬼,不是他们的敌人。

如果他们一直在追踪那些山贼…也就是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那么我们就不是敌人,我们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我是可以帮他们的。

但是,为什么…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也包括骑士先生在内。所有人似乎都没想过,我这个身上包裹着严严实实衣物的小女孩,在下楼以后第一句话会说这个。

随后,不同的人也都作出了不同的反应。

坐在人堆里的冷血男人严肃皱眉,而坐在门口阶梯的白衣老者虽然也是第一时间皱眉,但随后他又呵呵一笑,仿佛不是很在意,只是打量我的眼神逐渐变得玩味。

最让我意外的,还是骑士先生的反应。

嘶,痛。

在说出那些话后,我顿时感觉到手上一阵疼痛,原来是手掌被人紧握的缘故。

随后我发现,身边的骑士先生变得有些不对劲。

剧烈的呼吸声从他的盔甲下传出,他的胸口猛烈起伏,像是要把胸膛都挣裂开。

在听到我说“知道那些山贼的下落”的消息后,骑士先生就仿佛情绪失控一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他情绪激动到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紧紧握拳,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的手掌捏碎。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又立刻将我松开了。

不过松开我的骑士先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向我道歉,而是非常焦急的用双手把住我的肩膀,语气颤抖的问我:

“兰小姐…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知道那些山贼的藏身地点在哪?是不是?”

“…我…”

“兰小姐!请一定要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

骑士先生焦灼询问。

说起来,从见到骑士先生的第一面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如今他表现的,简直就像是一头暴躁、凶恶的野兽。

先前无论是和我交流的时候,还是在与那个冷血男人对峙的时候,骑士先生总是一副沉着冷静、又或者是尴尬羞涩的模样。

虽然他总说自己那是不善言辞,可我却觉得,他是在特意隐藏他自己的情绪。

可如今那些被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却不知为何突然冲破牢笼,以至于他的动作和语言都像是失去控制似的狂躁起来。

随着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力度也开始变大。

好痛。

身穿全副盔甲的金属骑士,在我眼中竟然变得陌生起来。

这让我有些害怕。

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语到了嘴边的时候,又被紧缩的喉咙挡住了。

不过好在这种陌生感只持续了一瞬间。

“啊…抱歉、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对不起。兰小姐,我…”

很快,骑士先生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恭,他立刻松开我的双肩。

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骑士先生就连忙向我道歉,他张皇失措地向后退了几步,并狠狠地打了他自己的手一下。

虽然他打也只是打在铠甲上,但能看的出来,骑士先生刚刚对我的那些粗暴举动,只是他情绪激动时的下意识行为,而并不是故意的。

不过在这之后。骑士先生的胸膛却依旧激烈起伏,他呼吸紧促,能看的出来,他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可他的这个样子,也真的很让人害怕。

我不明白那个一直很温柔的骑士先生究竟怎么了。

于是,我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回答:

“我、我是说…我可能知道刚才那个老先生的故事里,那些山贼们的巢穴在哪。”

“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所以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还记得那里的位置,所以…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因为我发现骑士先生盔甲下方的喘息声变得更加激烈了。

我担心再说下去…骑士先生又会变得像刚才那样陌生。

我害怕那种事情的发生。

“呵呵呵呵。”

不过就在这时,爽朗的笑声却冲散雨幕的凝滞。

是那名老者。

坐在阶梯上的白衣老者突然笑出声音,他对我说道:

“嘿嘿,小姑娘,你说你知道那些山贼在哪?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呐。”老者虽然是笑着,但他看向我的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玩味,而是如猎鹰般锐利,仿佛是想要看穿我有没有说谎一样。

见我眼神中划过恐惧。

老者又一挑眉:

“呦,小姑娘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挺厉害的嘛。算了,爱德华男爵,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你自己问吧。”

呵呵笑着,白衣老者也不再理我,而是转头对骑士先生说:

“只是别太激动,别说是那个小姑娘了,当年你找老夫问那伙山贼的事,老夫还以为你是来找老夫打架的呢。呵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愤怒可以由时间治愈,而仇恨则不能。唉,说到这儿,老夫又想起一个叫《青年水手惨遭陷害入狱,出狱后获得巨额财富,对恩人报恩,对仇人报仇》的复仇故事,不如讲给你们听吧……”老者笑呵呵的说。

“闭嘴吧老头!”而出奇的是,本来时刻站在骑士先生对立面的那个冷血男人,此刻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在老者又开始讲故事之前,他忽然插话帮助骑士先生打断老者的发言。

“现在是让你插科打诨的时候么?先让那个血族的小姑娘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之后你再给我们讲你那些傻.逼故事也不迟!”冷血男人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血男人对我的称呼似乎温和了许多,从之前的畜生、异族,变成了‘血族的小姑娘’。

只是,他的眼神还是很可怕。

一身血衣的冷血男人冷冷地打量着我。

果然是错觉吧…

我畏怯地躲开视线。

在这之后,一旁的骑士先生声音打颤,他极力保持着平静,对我说:

“兰小姐,您不用害怕。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么您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我会发誓余生都效忠于您。”

“是这样的……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明白。但是。”

在众人面前,骑士先生艰难的组织着语言。他很着急,瓮声瓮气的声音里满是焦躁的情绪。他就好像是想说许多话,但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见骑士这个样子,一旁的老者轻声叹息:

“爱德华,别急,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想着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讲明白,那不适合你。”

“…”

“好。”

被老者提醒,骑士先生轻轻点头。

“我慢慢说。”

他转头看我,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让自己恢复冷静。

他把呼吸放缓,动作变得平静,语气却极为认真的对我说道:

“是这样的,兰小姐。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爱德华。爱德华·考特瑞尔。”

“我是波华公国霍普金大公授予的自由男爵。是目前光明圣庭的六位辉骑士之一、是称号为‘黑之爱德华’的辉骑士。”

“也是这个第三根据地目前的首领。”

“我的家就在这里…但我并不是从小就在这边长大,我以前有个妹妹名叫爱丽丝。而我和妹妹,都是被第三根据地的上一任首领「玛奇·赫胥黎·娜塔莉」,所收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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