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现在非常的郁闷。
作为狮鹫王国的二王子和伊莎贝拉的未婚夫，蒙德是真的毫无私心想为约维克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让他作为一个有名无实的临时统帅站在阵前为士兵们加油打气也好，可就是这么卑微的请求都被约维克人给严辞拒绝了。
最后还是在杰拉尔德从中斡旋之下，约维克人才承认索菲娅这个伊莎贝拉亲自选择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作为伊莎贝拉不在时候的公爵领代表——他们宁可接受一个同样身怀远房王室血脉的柔弱小姑娘当台面上的领袖都不愿意相信蒙德。
蒙德现在总算理解到约维克人对王室有多大的怨气，不只约维克领的高级管理层全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采取任何动作，就连服侍他的约维克女仆都保持着某种冷淡的礼貌。
至于公爵本人和公爵领内残存的那几个小男爵，嘿嘿，不好意思公爵是绝对见不到任何外人的，而那几个小男爵早就被伊莎贝拉杀破了胆，别说区区蒙德，就是国王本人亲临他们都不敢造次。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我领主的领主不是我的领主，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除非王室能现在就把伊莎贝拉干掉，否则等到王室的力量离开约维克领伊莎贝拉还是能随时随地把这帮人挂上路灯。
使尽浑身解数却全无进展的蒙德最后只能指望王领的援助，可他手中这封来自于法班缇娜的信件让蒙德愈发郁闷了。
王领的援军会延后，也许会延后很久，正好应了约维克人私下传说王室再次把约维克顶在前面送死的阴谋论。
不过这次王室倒是真的没打算保存实力，毕竟伊莎贝拉不是以前那些逆来顺受顶多私下做点小动作的前代公爵们，惹急眼了这只凶残的伯劳鸟她是真敢悍然向国王掀起反旗，伊莎贝拉的出现让远在法班缇娜的王都和王领贵族们已经直观感受到北方人民对王领的忍耐度正在逼近极限，万一逼得人家直接躺平投降帝国，王领全体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然而坏事干了太多次，忽然想干一次好事却没人信了。
这次连教会都没给王室拖后腿只是冷眼观望，反正曙光女神压根不在乎约维克人，因为北方本来就不是曙光教派的传播区域。
真正让王室无法及时出兵援助约维克的原因，根子还在王国自身的腐化堕落上。
六大骑士团中黄金狮鹫团是绝对不能动的，如果他们离开王都谁也不知道曙光教派那帮狂热疯子会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别看他们现在老实，上次朝圣信徒大闹法班缇娜之后谁也不敢赌这帮人会不会又抽风。
以康瓦尔人及其后裔组成的黑天鹅骑士团人数太少，作为一支山地机动力量倒还堪用，可让他们去直接顶住帝国的正面攻势就像用一块鹅卵石去阻挡洪水般不靠谱，搞不好扔进前线去连个水花都捡不起来就没了。
独角兽骑士团的成员则大多数是诺斯博拉人及其后裔，全团往上数三代全家都是诺斯博拉人，指望这帮人去正在遭受诺斯博拉人侵袭的约维克领打仗那简直就是个笑话，谁知道他们进入约维克领之后首先会攻击的是敌人还是友军？
赤枪骑士团和铁卫骑士团倒都是纯纯的由阿萨人构成的野战部队，然而这两支因为靠谱被当成生产队的驴那样往死里使唤的部队在历次外敌侵袭的战斗中磨损得太厉害了，如今全团百分之八九十的士兵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更要命的是王领贵族在这两个骑士团的军官层里安插了太多纨绔子弟，两个骑士团至今迟迟不能出征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些怕死的贵族军官压根不想上前线，于是联合自己的家族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挠部队出发，那些害怕子侄丢丑影响自身权威的权贵家族居然也全力配合这帮不愿打仗的贵族军官。
算来算去，六大骑士团中唯一一个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竟然是被王室认为最不靠谱正准备全力打压的白玫瑰团，可就是白玫瑰团遗留在王领的军事力量王室也不敢轻动，因为这些白玫瑰团名下的佣兵保护着各大城市之间的水陆交通，抽离了他们的结果就是全国的经济命脉都将遭到山贼水匪威胁。
盯着手中父王用无可奈何语气写就的信件，蒙德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国家的虚弱和腐烂。
“二殿下。”就在蒙德唉声叹气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的时候，杰拉尔德出现在了他门前。
“国相大人，”蒙德抬头看向白头发又多了几根的老国相，“新的坏消息？”
“最新消息，米卡斯尔城失守了，守军全体殉国，帝国人已经占领了那个城市。”杰拉尔德扬了扬手上的那张纸。
“不意外。”蒙德无奈地摇着头。
帝国对约维克领发起攻击的时机选的非常好，正是约维克领的军事力量最虚弱的时候，这口锅还要扣在王室强求伊莎贝拉出兵帝国的头上。尽管伊莎贝拉对约维克领的堡垒化建设不可谓不彻底，约维克人民的抵抗也不可谓不英勇，缺乏正规军支援的情况下光靠意志总归战胜不了硬实力。
“万幸北边的诺斯博拉人被白玫瑰团给暂时顶住，不然我都没法想象现在的约维克领会是个什么局面。”杰拉尔德叹着气坐到蒙德对面，“殿下，我们格洛夫纳要下血本了，请您写封信通知陛下。”
“国相大人也收到王都的信了？”自己手上有这么一封信，同样内容的信件送到杰拉尔德手中毫不奇怪，蒙德估计就是这封信逼得杰拉尔德不得不将格洛夫纳的底蕴押上赌桌。
“当然，陛下还不至于以为这点破事能瞒得过我。”杰拉尔德把嘴一撇，“您别忘了负责最终审查六大骑士团财政状况的人是我，很多东西都能从金镑的流动中察觉出来。”
没办法，格洛夫纳在约维克身上下的赌注太重了，重到哪怕伊莎贝拉死在帝国领土上杰拉尔德也会全力辅佐索菲娅继承约维克领收拾局面，虽说最后很可能是约维克变成被格洛夫纳操纵的傀儡，至少在傀儡化约维克领之前格洛夫纳会使出吃奶的力气保证这片领土不沦陷在帝国人铁蹄下。
何况杰拉尔德完全不认为伊莎贝拉能被那么轻易地干掉，帝国人这次出兵的准备并不充分，消息灵通的杰拉尔德心知肚明。
只要顶住帝国人第一波攻势，不让他们再玩一次以战养战的把戏，帝国人很快就会因为事先准备不足露出疲态。
“……格洛夫纳要下多大赌注？”沉默片刻，蒙德问道。
“四十万金镑，五万精锐雇佣军。”在蒙德面前向来以温和老者形象示人的杰拉尔德，今日终于迫不得已撕下这层温情脉脉的面具。
“什……”蒙德傻眼地看着这位老人。
那是四十万金镑！法班缇娜的国库里面都没那么多钱！以前他以为格洛夫纳富可敌国是夸张的形容，现在他才明白人家那叫客观叙述真实情况！
战争打的是什么？一是钱二是人，在这个活着就很艰难的时代，有钱就有人为你拼命！
“父王不会高兴听到这个数字的。”用了好大力气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蒙德向杰拉尔德苦笑道。
“我知道，没有哪位帝王能容忍自己的臣下有能力随时拉起一支有可以推翻他统治的军队。”杰拉尔德那边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时代要变了，殿下。您在看到约维克堡这一切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这是一股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潮流，既然无法阻挡我只能选择加入其中。”
没错，杰拉尔德把全副身家都押在约维克这边不只是因为难以忍受的沉没成本，更重要是深谙商业之道的他属于除伊莎贝拉本人之外王国上下最先认识清楚这种全新的生产模式代表了什么的人，最初的震惊之余杰拉尔德也设想过无数种抵抗的办法，但哪怕是最极端的设想都无一例外地在想象阶段便倒在了伊莎贝拉掀起的汹涌大潮前。
打不过就加入，资产阶级的软弱和妥协性即便杰拉尔德这种智者也概莫能外，何况杰拉尔德并不知道这股大潮在另一个世界原本就是由资产阶级掀起来的，他们自己就是乘风而起的弄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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