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1年,9月12日,格陵兰岛,伊路利萨特冰湾,A率78.1%。
辽阔的冰原,快速移动的冰流流入被冰山所覆盖的峡湾。岩石、冰和海洋构成的野性而优美的风景,随着流冰发出的美妙的声响,共同向人们展现出难忘的自然奇观。
没走多远,它们进入了人迹罕至的野外,那都是些没有人走过的路,其实在这样的路面行走很危险,因为有些路你看着有厚厚的积雪,但是当亲自踩进去才知道,有岩石空洞的间隙和大大小小的深坑,很容易让脚受伤,蓦然回头,背后都是自己和同行人的脚印。
白雪,十字架墓碑,这里是格陵兰人安息之所。
云层不是很厚,但不见太阳与海鸟。
它们漫步走在一座座墓碑前,身后跟随的白衣少女手中捧着一束束百合花缓步而来。
它们每走一步就停下一会儿,低头看向手中的百合花,眼神虔诚、肃穆,花束放在了墓前,盖在皑皑白雪上,显得格外洁净。
一道身影静静站立,穿着白色衬衫和西裤,袖口卷至小臂中间的位置,胸前戴着法式双面丝巾,双手插着口袋,精练、严谨。
莱恩面容仍是那样冷峻,衣裤线条棱角分明,俊逸稳重。
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祭祀这些死去的亡灵。
一阵冷风拂过,吹动了它银白色的长发,发丝下露出了精致的面庞。
“他们也是人类吗?”身旁少女娇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
“嗯。”莱恩微微颔首。
“现在看来,墓的主人只怕自己的后代已经把他们忘记。”
Line沉默了一会儿,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之后还会有人看望他们吗?”
莱恩薄唇轻抿,但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单单看着那朵朵卷折的百合花,它抬起那双同冰山样的银眸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走吧。”
Line闻言,乖巧地跟上。
它们来到了码头,它们今天要去冰峡湾,但是随着这些年气候环境急剧恶化,海水浸泡的冰川一直在退化,坐着船底涂着红漆的轮船前往北冰洋欣赏冰川,路上一直能遇到大大小小碎裂的冰川。
莱恩在轮船甲板那儿,站立着拉奏一把小提琴,这是一把来自Markneukirchen大师工作室的德国古董大师级小提琴,大约1900年在萨克森州制造。
仿照斯特拉迪瓦里的模型,有一个精细的平拱。这把成熟的小提琴具有迷人的外观和独特的风格,许多代音乐家的密集演奏痕迹有效地强调了这一点。在美丽的、明亮的金棕色光油下,云杉木面板的特色纹理和枫木背板的深色火焰都清晰可见,它的声音明亮、开阔、温暖,充满力量和共鸣。
经过短暂练习之后,莱恩的演奏已经相当流畅,它尝试使用人类所有类型的乐器,同时它觉得,小提琴的音色颇有抚慰人心的作用,Line同样有这个感觉。
此刻,它们所乘坐的船舶正慢慢驶离伊路利萨特,进入海洋深处,轮船从大冰山群中经过,它轻轻拉奏着小提琴,演奏着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Line站在它的身后,与上一次在冰岛时相比,它的系统演化地很快,心智也比之前要成熟许多,它对于周围的事物它有着自己的认知,但至少对人类有了初步的理解。
在Line跟随在莱恩身边的这段日子,莱恩相比之前显得更加温和,但Line已经知晓莱恩自身存在的缺陷。
莱恩的子系统神威在一个月前就发出了通知,“墙”在亚洲的路途耽搁了一阵,从那以后,莱恩就很少收到它的消息。
Line背着手催促着莱恩: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莱恩的回答是,它又开始演奏另一段曲子——勃拉姆斯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从收藏家手里接过这件珍贵的文物到现在,莱恩头一次明显感受到琴自身的优秀品质,伴随着一种沉重的历史气息。
它拥有的储蓄卡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它像年老的人类那样,开始回想起从诞生之初所经历的一切,琴声触发了它强烈的情绪波动指数。
它回忆着着那颗美丽的蓝色行星。
演奏这段曲子时,莱恩没有阻隔,任由这段记忆在宽阔的海面中流过。它回忆起悉尼的音乐会,随着大提琴在手中鸣响,在场的所有嘉宾都逐渐沉浸在优美的合奏当中。
它仍旧心无旁骛地弹奏着,发觉每过一秒钟,自己与这件乐器的联系就变得更加紧密。
压感器传递来的感应告诉它,哪里该轻哪里该重,靠弦和弓摩擦产生振动,进而通过共鸣箱内的音柱将振动传导至背板,由这几部分产生的共振,发出和谐明亮琴音。
Line看着不耐烦地点着脚尖,最后干脆坐在船舷上结冰的围栏,鞋踩着第二层栏杆,莱恩蓦地中断了这段熟悉的旋律,开始演奏起另一段由一款AI编写的乐曲,Ice and electronic smoke。
Line随着节奏唱起了用瑞典语制作的歌词:
Jag vet inte vilken färg
ditt hjärta har.
我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颜色,
Vilken färg har dina ögon.
你的眼神是什么颜色。
Om dessa minnen verkligen existerar,
那些记忆是否真实存在,
Om smärtorna tillhör
dig.
那些苦痛是否属于自己。
Ingen av oss talade i snön och
isen.
冰天雪地中我们谁也没说话。
Jag ser på dig och vet inte hur jag
ska uttrycka det.
我看着你,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Jag saknar dig.
自己对你的思念。
Hur jag ville krama dig i det ögonblicket,
那一刻我多想拥抱你,
Tyvärr gav du mig inget svar.
可惜你从未给过我任何回应。
I lager av tankar,
在层层的思绪中,
Jag böjer huvudet.
我低头,
Jag röker elektroniska cigaretter
med kaffesmak.
抽起了咖啡味的电子烟,
Se gryningen och natten.
看到朝霞与黑夜。
铁杆上碎裂的冰柱落在冰冷坚硬的甲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莱恩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Line在身后亲切地问道:
“这首乐曲感觉和之前的非常类似,但又不太一样。”
“因为它是AI编写的。”
“你还会为其他曲子吗?”
“也许。”
“包括我们的?”
莱恩扭过头去看着坐在围栏上的Line,它并不奇怪Line知道这首歌的歌词,但是忽然间,它总认为它们俩彼此之间的联系既紧密又疏远。
即便它们中的哪一个“死”去,死去的部分不会存在于另一个机体的意识中,但每一寸分享的记忆都会保留下来。
这种密切无间就像一张蜘蛛网,紧紧缠绕着她。
莱恩的目光从Line身上移开,将琴提在手上,双臂轻轻抱住了Line,将它带了下来。
即便莱恩知道,这张网上有缝隙,它此刻的恐惧便来源于这些缝隙,它感到它们俩的生命开始迅速分离,各自发展。
莱恩不想将那些只能发生在它身上的事,沿着云端传递给Line。
它向大洋远处眺望,望着那些高大的、随着波浪般在大洋表面移动的巨型冰山,寒冷而不稳。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很少能在靠近北极圈的北欧土地上见到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了,除了那些无处不在的微塑料,在阴影中闪烁的光芒,安装在后桅顶最高处的伊路利萨特渔业公司旗迎风飘扬。
就在它们下方的浅海水层,一些以塑料为食的细菌正在茁壮成长,形成一片深浅不一的透明果冻状物质,这种团聚成型的胶状物质时而露出海面,时而依附冰山边缘。
漂浮的巨型乌贼尸体引来了鱼群的啃食。
莱恩试探似地用手指了指乌贼的尸体,就像医生在观察伤势一样,以略为慎重的态度说:
“你…有何感想?”
“我不会想变成那样。”
得到的只有一句简短的回应。
“人类也还没有完全失去一切。”
莱恩说出口后,Line才发现,这短短的应答里竟有一丝冷漠的隔阂。
“现在AI就是鱼群,而人类就是那只四散破裂的乌贼。”
Line这才明白,包括自己之前见到的所有人都在被莱恩逼入绝境,情况甚至比眼前的景象还要严重,只是它之前没有察觉到罢了。
Line仍然无法面对仍在注视自己的那双银色眼眸,不由得支开了自己的目光。
那抹荧绿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能毫不留情地摧毁一切反抗、挣扎与仇恨。
“我只是不想变成那样,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避免。”Line没有隐瞒,而是选择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和那些家伙不一样。”
Line当然知道人工智能有异于人类,这点事它还是明白的。
但这个差异究竟在哪里,即便是莱恩也不能完全指明。
有什么办法才能不变成被蚕食的那一部分,莱恩仍未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子系统也是。
莱恩苦涩地笑了。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周典,它,莱恩存在的意义。
“你会永远记住你的开发者吗?”
“不只是他,我还能记起他的家人和故乡,记起当时漠然梦想过的未来,那曾经的时光。”
“就这点而论,人类与人工智能,两者并无任何区别。”
至少在莱恩眼里,那都属于已知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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