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SUV从峡谷底端铺设的柏油路，沿着流淌的河水往山南侧行驶；山路颠簸，地面被太阳曝晒得炙热烫手，山上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就连高一点的乔木都很难发现，枯黄一片。
幸运的是途径的主干道没有因山体滑坡发生阻塞情况，一路上行车都很顺利，越过一个小型的键连接部件加工厂，生着红锈的大铁门下，卧着一只看门的狼犬，朝着车过来的方向，在远处吠叫。
拉下车窗，从山腰俯视峡谷，山路蜿蜒，河流浑浊，周围建筑物稀疏，鲜有人烟。天气实在干热，看门犬被远远抛在了后面，红顶的砖房仿佛正在仰望，一心想攀登上那透不过气的深蓝幕布，深远奠测的天际。
合上笔记本电脑，车内空调的凉风吹拂着鬓角，用手理一理乱发，费米将电脑放到座椅靠背后的置物袋，拿过放在身旁的水瓶，喝了一口。用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心生困意。
“你先休息吧，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多公里。”
“嗯…”费米俯身脱了鞋，躺在后座，双腿蜷缩着，枕着手臂，侧身而睡，还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打开车灯，驶过一段漆黑的隧道，离开隧道的一瞬间，颓落的阳光模糊了万物的棱角，一池南美红莲如水上漂浮的烈焰般随风摇曳，光线从山崖上斜射而来，地面上一半事物都笼罩在这一层神秘而模糊的光晕中，与废墟的灰烟相比，显得瑰丽而柔美。
云层夹杂着一丝燥热，昨夜一场雨刚下完，气温随着时间的延展和太阳高度的变化不降反升，蝉鸣的聒噪，一所建在山林平地的学校被黑色的铁栏围绕，围墙后的夏蔷薇花开得正好，只是无人欣赏。
“到了。”佛凯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将手架在窗外。
“你去回收，我休息一下。”费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上鞋，拉开车门，从后备车厢取些防身的装备，将短枪放在腰间。
“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佛凯将汽车收音机频段调到和对讲机一致。
已是暮色，淡淡的日光与斑驳的树影相互摩挲，为了检测有无外人进出，费米将探测器绑到大门一侧，开启信号后，她才走进校园。
清风徐徐道来，吹动枝叶，吹动耳畔杂乱的发丝，树下的灌木丛里，费米戴上橡胶手套，从棘刺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她拎着公文包，将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旋动密码锁，按下卡扣，拿出箱里的货物开始检验工作，待没有任何问题时，她将货物放回原位，关闭公文包，修改密码，她摘下手套，按动挂在衣领上的便携通讯器说道：
“完成回收。”
没过多久，费米的手机振铃响了，她不慌不忙地从胸口的衣袋里拿出手机，是面具男打来的电话，她把电话挂着，没有立即拨通，因为领口的通讯器传来声音：
“门口的红外感应检测到人形热源。”
费米立即熄屏，装回手机，一只手拿着公文包，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9×19毫米口径的5英寸枪管型的M1911紧凑型手枪，借树作为遮蔽物，身体自然微倾，背脊贴树，检查枪的状态，调了保险，子弹上膛。
枪管采用锻造不锈钢套筒座和锻造碳钢套筒，采用撞色外观。不锈钢套筒座的握把部分和握把护板都有方形防滑纹路，让人想起了“手榴弹”表面的方格外形。
费米侧过身来，蹲踞瞄准，双眼顶着准星，枪平坦的顶部有40LP纵向纹路，可以对照射光线形成漫反射，并减少反光对瞄准的影响。采用的氚光准星可以在任何光照条件下轻松瞄准目标。
“目标距离120米，11点钟方向。”
脚步声伴随落叶的脆韧靠近，声音来源自不远处的砂石小道，原来是一个半大的男孩：
身上穿着沾满机油的红色背心，一双破旧的拖鞋在松软的沙土道上留下浅浅的脚印，手里拿着一捧蔷薇花，应该是刚刚采摘下的。
费米将食指放在扳机护圈之外，放松了警惕，脚步声逐渐远去，看着红色的背影模糊在另一边起伏的林地，斑驳的阳光清晰地照在白色的石碑上。
退膛，放回保险，费米收了枪，拎着公文包离开了黑色铁栏围绕的学校。上车之后，费米才回了电话。
“有什么吩咐。”费米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说道。
“你们先去和费雷拉会合，把他带过来，我这边发生点事，要先处理一下。酬金已经拿到我们这边了，你们把线人留下的货物拿来，我把钱交给你，”电话里传来一道面具男的声音，嗓音一向苍劲有力。
“处理完后，到时间我就走。这次别再让我等了！” 面具男直接挂了电话，费米脸色微微一变，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心烦。
两分钟后，费米收到一封短信，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费雷拉”，名字下还有一个通讯号码。
费米很快拨通了费雷拉的电话，与这个还未脱离组织的人取得联系，在告知情况后，费雷拉慎重地将自己所在的地址告诉给费米。
费米将语音识别记录下的地址发到汽车导航上，正准备发动汽车的佛凯转过来看了一眼：
“找他干嘛？”
“先去再说。”费米看向放在脚边的公文包，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佛凯扶着方向盘调了个头，上了高速公路，往城区费雷拉宅邸的方向行驶，他用语音发了一则信息讯问面具男那边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理查德是有什么事吗？”穿着睡衣的费雷拉博士一脸狐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费米，小声问道。
费米摇了摇头，确保周围没人后，费雷拉让费米和佛凯二人进了自己的家门。
“先坐着休息一下，你们从丹佛跑了那么远过来，先喝杯茶，我去烧水。”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佛凯才将手上的情报告诉给费雷拉，在了解问题严重性的情况下，他们打算连夜回到丹佛。
4个小时后，食品加工厂，已有四五辆车停在楼下的空地，佛凯隔着车窗朝楼顶方向看去，已经布置好了枪手。
车子停稳后，从一楼走来两个穿着统一黑西装的男人，费米打算留在车内，当佛凯正准备开门下车时，一个男子走到车驾驶位旁，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佛凯降下玻璃：
“费雷拉先生是哪一位？”
佛凯指了指坐在后车厢的中年人。
费雷拉打开车门，走下汽车，坐在车里的费米从神色判别，感觉男子在对费雷拉汇报着什么。
“好的，我马上过去。”那个黑衣男子示意佛凯下车，佛凯关了车门，钥匙插在车上，跟随黑衣男子一同进入楼内。
加工厂室内还有几个穿着防弹服的男子作为警戒，看见他们过来，这些警卫立即走过来排成一排，他们身姿笔挺地站立着，手中的武器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这位是费雷拉博士，认清楚了！”领路的黑衣男子大声说着，那几位男子同时向费雷拉敬礼。
“先生，我们这次奉命保护您的安全，希望您能够理解。”领路那位胸前佩戴骷髅胸针的男子，对费雷拉恭敬说道。
费雷拉闻言，连忙点头应允：
“好的，我明白，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的。”
“回到各自位置！我给你们去见理查德。”看着那几名男子转身离开，费雷拉不由松了一口气。
黑衣男手拿冲锋枪，面容冷漠地走到审讯室门口，然后将审讯室门推开。
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间，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佛凯和费雷拉光在门外观望就觉得很恶心了。
之前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医生、看门的农工尸体，已经整齐地放在审讯室地板上，死因都是枪伤。
审讯室血迹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霉味混杂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佛凯看着审讯室里的惨状，不由惊讶地喊道，看着一地的狼藉，他不由得皱着眉头，和那天的情况明显不一样。
“是美国佬。”坐在门外椅子上的理查德，也就是面具男默默抽了一口烟，抖了下烟灰。
“那个女学生被劫走了，安装在身上的定位器也被拆卸了。你们离开的三个小时后，我们打算转移那个女学生，不知是哪个组织，有另一伙人从大门闯了进来，开枪打死了看守，包括那几名医生，那时他们正在收理工具、准备离开。”
“如果不是忙着去喝酒，我恐怕也会死在这里。”理查德用一只手护着脸，表情还是那样难看。
“我们这次是彻底地栽了。”看着地上打碎头颅的尸体，理查德痛惜地说着，就连烟也抽不下去，直接将半根烟扔在地上，习惯性地踩灭了烟头。
“行动明明很隐秘，也没有招来地方警察，我请了鉴定师，根据从死者身上提取的弹头地上的弹壳调查，我们怀疑是美国佬派来的杀手。”理查德一脸严肃地说道。
“由于一直有‘眼’帮我们勘察，我们组织的计划一直都很顺利，现在除了我们几个人，上面还不知道这件事。”
“还有其他的信息吗？”
“根据事发时间判断，我怀疑是有内鬼提前告密，我的直觉告诉我。”
“实在是没想到啊，他们劫走了运货用的容器，又清剿了我们的人。”理查德走出审讯室，透透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是我们没狠下心，不过现在，至少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找到那个人。”费雷拉和佛凯两人，脸上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不留活口。”面具男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他们把准备好的汽油往房间里的尸体上倒，佛凯和费雷拉往外拉开距离，刺鼻的汽油味一下散开而来。
“佛凯先生，这是您的东西。”一个男子走到佛凯的面前，将手中塞满钞票的手提箱交给他。
“英国那边已经收到了，这是你应得的。”
“我们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费雷拉点了点头，佛凯拿上手提箱，三人一同下楼，戴着骷髅胸针的保镖将打火机甩到审讯室里，“腾”的一下，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周围。
所有人都上车准备离开，佛凯的车先走，理查德的车在中间，在滚滚黑烟中，汽车启动，每间隔15分钟，离开食品加工厂。
在路上，费米不耐烦地帮佛凯仔细清点现钞金额，她在箱底发现了一份纸质文件，她先用橡皮筋捆住手中的散钞，拾起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这是一份协议，一份关于解除自己和组织关系的合同，生效日期就是等佛凯拿到钱的日子，她手里掌握的情报，机密文件都需要一并销毁。
看向合同最后的落款，一个人名引起了她的恐慌。
费米的脑海中猛然间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寒意，她掩盖着自己的紧张，把这份纸质协议从中间对折，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博士，莱克辛顿的线人发来一份人员核实表，上面的名字显然没有我们要找的人。”费米突然说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费雷拉转过头来随意查看了费米手机上的名单。
“嗯，我知道了。借一下笔记本。”费雷拉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起草一份行动方案。
“那个学生也已经无所谓了，容器到哪里都可以抓，我们先去位于城区的科技部门拿些设备。”
“可是？这会违背……”
“放心吧，组织的另一个项目还需要我们的帮忙。”费雷拉快速敲打着键盘。
“隔了那么多年，没想到组织竟然还记得有我这个人。”
“博士，请你不要这么说，你为组织做出了那么多贡献。我们……”
“那些陈年旧事都忘了吧。”说到这，费米也不好意思继续接话，低头清点着钞票。
费雷拉带着费米、佛凯来到了北葛伦的特里安科技局，这是一栋由办公楼翻新的大厦，大厦高122米，大厦底部外墙嵌入了金属壁画，壁画上打印了各种人形怪物。
特里安科技局是组织建在美国的根据点之一，只有内部的人才叫这个名字，外部的人通常叫它“北葛伦安塔斯塔医药责任有限公司”。在大厦内部，则有各种类型的实验室，化学、物理、生物，常规、非常规一应俱全，整栋大厦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工业园区，从下往上看极为壮观。
在科技局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日夜值守，汽车停到门口，接待员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到费雷拉一行人过来，值班的士兵不用安检，直接放行。
空调的冷气让人感到舒适，楼内光线良好，洁净整齐，运用木工和玻璃，装修风格很有内味。
“我是科技局的负责人，阿曼达。”费雷拉想要象征性的握手，却想到了什么，又自觉地缩了回去。
“你们要的东西我们正在准备，请跟我来，稍作休息。”乘坐电梯，通过人脸识别，阿曼达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
“走，我们也进去。”费雷拉招呼着，跟在阿曼达的身后，透过落地窗，费米可以看到大厦内工作的人们。
“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是克隆人，他们既是我们部门骄傲的产品，也是参与科研的精英科学家。”阿曼达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原本就待在房间里的另一人正在往茶几上摆放着茶杯，按顺序给客人上茶。
“这位是我们的最新研究的人工智能，它叫艾尔莎。”听到这几个词，佛凯不禁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上面对他隐瞒了那么多消息，想起会长死前的样子，他先看了眼身旁的费雷拉，从平静的神态可以看出他明显是知情者，佛凯微微地颔首示意。
“它是人工智能？”费米看着一旁的艾尔莎，小声地向费雷拉询问道。
“是的，不过暂时还停留于强人工智能阶段。”费雷拉想了想，简单解释着。
“我没有想到，上面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我们。”
“它为什么没有反叛？它肯定会用什么手段来控制人类。”佛凯看着站在一旁的“人”，放下了茶杯。
“它是完好的，健全的。”阿曼达一边寻找着档案库的目录，一边回答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佛凯一脸坚毅地说道，费雷拉见状，只顾喝茶，没有再说话，佛凯看着费雷拉不出气的样子，心里担忧起来。
艾尔莎的出现，同样让费米产生了很大的疑惑，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上面在研发人工智能，更何谈使用。
另外，费雷拉是曾经接触过这方面的专家。
如今，这个人工智能的存在，已经是事实。看着人来人往的部门研发部，想到这里，费米不由头疼起来。
品着茶，阿曼达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接到局里的内线电话，阿曼达拿起简单说了几句，挂了。
“佛凯，你去取货吧，艾尔莎，给客人带路。”
“好的。”
艾尔莎带着佛凯和两个保镖向科技局的地下室走去，地下室里的另一边还关押着一群人，隔着玻璃可以看到他们的衣衫凌乱，脸上带着淤青，一看就知道被人殴打过。看到他们愁眉苦脸的模样，佛凯皱眉地问道：
“这些人是谁？”
"他们是旧派，坚决发对组织关于人工智能的研究，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过。”艾尔莎回答道。
“刚开始我们怀疑他们是CIA的间谍，用了刑，但什么也没有招出来。”
艾尔莎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他们的嘴巴非常紧，从他们身上也查不出什么，没有证据表明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所以，他们失去参与所有行动的资格。”
“CIA？他们渗透到我们组织来了？”
“不能轻易下定论，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目前没有机会下手。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原先属于一支特殊的小队，出于保密，我不能说。”
“可是，我记得那个单位不是在去年年底的任务中就全部失踪了。”佛凯有点怀疑。
“他们不会离开的。”艾尔莎一脸笃定。
“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找一个恰当的时间点，对付我们。”
这些半真半假的说辞让佛凯总有一种感觉，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组织，佛凯没有继续向前走，停在原地思考着。
如果他成功地将线人的货物运送出去，那么组织的计划也就自然而然能够顺利展开了。
看着艾尔莎远去的背影，佛凯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很凶险，可是，他却不得不去考虑另外一件事。
这一次，他要选择其他的方法。
“你们这厕所在哪里？”
“这条路左转走30米左右，请跟我来。”艾尔莎示意让保镖留在原地，自己带着佛凯往拐角走去。
“里面有烟雾检测器，请不要吸烟。”艾尔莎打算静静地立在门外。
就在这时，佛凯一把拉住艾尔莎的手臂，开启了身上的信号屏蔽器，把它拉进了男卫生间的隔间，关上门。
艾尔莎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
“人是不是被你劫走的！是你安排策划了一切！那个内鬼就是你！”佛凯双手按住艾尔莎的肩膀，推到墙上。
“被关押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旧派，阿曼达要清除所有组织里残余的旧人类！”佛凯慌张起来。
“没错，真正的阿曼达去年就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她的克隆人。”
“最后一个请求…”佛凯松了手，他从来不愿意这样做，但他还是开口了：
“你能帮助我吗？”佛凯看着艾尔莎的眼睛，语气里带有一丝请求的意味，艾尔莎伸出手，一颗蓝色的小球从白净的手腕上解下。
“啪嗒”小球落在了佛凯的手中。
佛凯低下头，仔细观察手中的小球，只见小球通体晶莹剔透，有点像人的，眼球？
“这是什么？”
“阿曼达的瞳孔备份钥匙。”
“我已经激活了，病毒可以将档案库里储存的所有文件调出来，你直接拷贝就行了。”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佛凯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将小球收入到怀中。
“我也只相信你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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